偏偏愛

 

曾經何時，我都是這樣小心地跟他們說話的。

 

我媽便血已經很長時間了，一直以為是她愛打麻將，得了痔瘡，不當回事，以為是小病。

直至現在小腹越來越痛，也好幾天都大便不出來，在我們本地醫院檢查確診了腸癌。

 

我進門快一個小時了，她一直在廁所蹲在馬桶上沒起身，想拉又拉不出來，肚子疼得要命，身體有強烈的不適感，讓她沒心思搭理我。

 

我爸看見蘇朝舉，招呼著給他倒了杯水。

 

支支吾吾地說，我不在家的時候，蘇朝舉很是照顧他們，還給他轉了兩千塊錢，讓他跟我媽買菜吃。

 

我很生氣，心裡又有點心疼。

 

錢呢？他們怎麼可能一分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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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在我逼問下，我爸才把實情說了出來。

 

他們把錢都轉給了常明欣。

 

常明欣說有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她需要錢包裝自己，也要給導演送禮物，還要打點試鏡。

 

我無語S了，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可是，我現在也做不到把他們掃地出門。

 

連夜打電話各種咨詢，打聽到一家醫院的一個大主任，對於這方面的病很有研究，手術經驗也很豐富。

 

就是號不太好掛。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按照我的了解，想明天就帶我媽看上病的話，今天晚上就必須連夜去排隊掛號。

 

我把我的身份信息，和在我們本地醫院做的檢查單，都收拾好帶上，準備今天晚上不睡了，排隊掛號。

 

大醫院就診很不容易的。

 

臨出門前，我爸囑咐我要注意安全，局促地搓著手，像是要跟我說什麼。

 

我也不想深究，總覺得這次見我爸，他的態度很奇怪。

 

蘇朝舉執意陪我去，一臉的歉疚，其實真的不怪他，也怪不著他。

 

從進門到準備出去，我媽終於從衛生間出來，看著我一臉的不耐煩。

 

囑咐我要給她找最好的醫生，我要是不舍得給她花錢，隨便找醫生給她看病的話，她就吊S在我家裡。

 

我沒接她的話，摔門而出，憤恨地想著，她得病都是她的報應。

 

到醫院以後，晚上十二點多了，門診樓進不去，可是外面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了。

 

我心裡又是一陣感慨，這個世界，苦的人太多了。

 

30

 

蘇朝舉去醫院門口買了折疊小板凳，又買了咖啡，還有一些小吃。

 

剛開始還能熬住，慢慢地困勁兒上頭，我們倆坐在折疊凳上東倒西歪，最後背靠背，相互支撐著迷糊了一覺。

 

掛號機器排到我的時候，剩最後一個號了，我松了一口氣。

 

打電話讓我爸帶我媽直接打車過來，我在醫院等他們。

 

蘇朝舉去買了早餐，我們倆沒休息好，都是一臉的疲憊，但是吃早餐時卻出奇地胃口好，吃了很多。

 

我媽趕來的時候，對著我劈頭蓋臉就是罵，問我為什麼不能回去親自接她，蘇朝舉明明有車的。

 

她完全不考慮周圍是不是有很多人，也完全不在意別人會怎麼樣看我，也沒想過我已經在醫院排隊了一整夜，已經很累了。

 

我很難堪地看著蘇朝舉，覺得很抱歉，讓他跟著我受這樣的委屈。

 

我爸在旁邊扯我媽的胳膊，讓她少說幾句。

 

我讓蘇朝舉先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蘇朝舉執意要陪著我。

 

隻是在看到我媽掐我胳膊，催我去找醫生插隊的時候，蘇朝舉看起來很生氣，好幾次張嘴似乎都要說些什麼，考慮到在醫院，就把話咽了回去。

 

我告訴我媽，如果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就走，也不會再給她一毛錢，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我去衛生間的空隙，又給常明欣打了一通電話，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接通了。

 

「常明樂，我真的很恨，如果當初媽媽沒有把事情顛倒過來，是不是被姑姑帶到北京的就是我了，考上清華的也是我，禹渡舟先愛上的肯定也是我。」

 

我一時語塞，禹渡舟會不會愛上她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考上清華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而不是常明欣那樣，心思根本不在課堂上的人可以考上的。

 

「所以，醫院你到底來不來？」我隻想問重點。

 

「我才不去呢，沒時間，你不是在麼，幹嘛一直給我打電話。」

 

常明欣已經掐斷了電話，我把通話錄音保存在了手機上。

 

31

 

大醫院人很多，就診看過醫生辦理了預住院，醫生開了很多檢查，床位緊張，等床位中間需要先把相關檢查都做了。

 

意思是，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還需要一直住在我跟姑姑的家裡。

 

那裡有太多我和姑姑美好的回憶，我不願意我媽他們住進來，把這片樂土染上我痛苦的顏色。

 

我直接在醫院附近開了酒店給我爸媽，這樣來回去醫院做檢查也方便些。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把這個事情給他們說了。

 

我媽肚子又開始疼痛，就算如此，也硬是強撐著把面前杯子裡的水潑到了我的臉上。

 

幸虧我也是有準備的，水溫不熱了才給她倒水喝，蘇朝舉忍不住了，大爆發。

 

「你們真的是明樂的親生父母嗎？她忙前忙後地操勞，昨天晚上到現在，腳都跑腫了，你們問過她一句嗎？竟然還這樣對待她。」

 

蘇朝舉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我仰頭看著他居高臨下地指責我的父母，心頭很暖，除了姑姑，這是世界上第二個人為了我跟我父母爭吵的人。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隻看見蘇朝舉嘴巴一張一合地在那裡說，還有我媽一臉刻薄地跟他爭吵，周圍是不明就裡的吃瓜群眾。

 

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朝舉拉著我的手已經在大馬路邊了。

 

「明樂，他們真的是你的親生父母嗎？」蘇朝舉不S心地再一次確認。

 

我卻想笑，看他一張臉都快皺成苦瓜了，跟個小老頭似的。

 

「走吧，忙了一夜，又馬不停蹄一上午腳不沾地，現在又跟人吵了一架，我必須得請你吃飯，吃頓大餐。」

 

32

 

我轉身往前走，蘇朝舉卻還緊緊抓著我的手，我瞬間有些慌神。

 

蘇朝舉不但沒有放開，反而與我的手五指緊扣。

 

「走吧，不是要吃飯嗎，你請客，我買單。」蘇朝舉扯著我往前走，我呆呆地跟在後面。

 

努力蹭了好幾次，也沒掙脫開蘇朝舉的手。

 

「蘇朝舉，你是不是喜歡我？」

 

「對，我喜歡你，常明樂，不然你以為我想幹什麼？」蘇朝舉突然停下腳步，我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抬頭看著蘇朝舉滿眼的認真，我突然慫了，愛情對我來說不是必需的，除非真的足夠愛。

 

我到底還是甩開了蘇朝舉的手，我們去吃了火鍋，鴛鴦鍋，我吃最辣的那個度，蘇朝舉隻吃清湯鍋，像他這個人，寡淡又寂靜。

 

我辣得汗水直流，卻吃得很過癮，蘇朝舉不停地幫我倒果汁或者酸奶，怕我吃辣多了胃不舒服。

 

吃到最後，姑姑的電話打了進來，我出了滿頭大汗，不想把手機放耳邊接聽，便放在桌子上摁了免提。

 

我很隨意的一個舉動，蘇朝舉卻肉眼可見地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隱約閃現著高興。

 

高興什麼？我開了免提？沒把他當外人？

 

「明樂，你是不是又摻和你媽他們的事了？」姑姑語氣聽著很不好。

 

「她病了，腸癌。」我躊躇著有，些發怵，不知道該如何詳細地跟姑姑解釋。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所有的事情都有我，你不要理他們，吃的虧還不夠嗎？他們這是想拖累S你啊，你知不知道。」電話那端傳來了摔杯子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蘇朝舉，心底一陣後悔。

 

33

 

姑姑不打這個電話，我也不會再去醫院了，真的，太不值得了，這哪裡是家人，這是仇人。

 

我也不能回家，他們知道我家的地址了，肯定會再找上門的。

 

掛斷了姑姑的電話，吸溜著最後幾口果汁，我思索著要不要租個房子搬出去住，躲一陣子。

 

「我家的鑰匙，你去我那裡住，我去我妹那裡住。」蘇朝舉把一串鑰匙拍我跟前。

 

「心意我領了，不過你要是真想幫忙，下午跟我一起去找找房子，我短租一套，過渡一下。」我連自己的姑姑都怕麻煩，又怎麼會麻煩蘇朝舉呢。

 

更何況，他才跟我表白，再住到他家，挺尷尬的，反正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蘇朝舉一聽我要租房，說趕巧了，他妹妹最近正招租呢，找一個女生跟她合住，打電話打了個招呼，就要開車幫我回家拿生活用品。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到蘇朝舉他妹妹家，我才知道，她跟蘇朝舉住的是樓上樓下。

 

這都啥家庭啊？北京三環的房子，快二百平的面積，兄妹倆一人一套。

 

蘇朝陽很熱情，在我來之前已經幫忙收拾好了一個房間給我，我站門口先給她轉了兩個月房租後，才把行李搬進屋裡。

 

既然是租房，就按規矩來吧，蘇朝陽無奈地攤了攤手。

 

租房還帶著小寶，我其實覺得很不好意思，蘇朝陽家的裝潢很……反正不適合養寵物。

 

蘇朝舉直接抱著小寶回了他家，就在樓上，反正他家也養著狗，小寶正好又跟家人團聚了。

 

34

 

禹渡舟打過來電話的時候，蘇朝陽我們仨正在露臺烤肉吃，說說笑笑，小啤酒抿了幾口，醺醺然的。

 

「你知道常明欣最近在幹嘛嗎？」禹渡舟低沉的聲音傳進耳朵。

 

我恍然覺得很遙遠，像是在做夢。

 

「你想知道她在做什麼的話，你直接問她好了，問我幹什麼，你明知道我們倆的關系。」我沒好氣地說著，怒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來。

 

「呵～你們常家的人，真可以啊，姑姑伺候完我爸，現在輪到侄女也來伺候這老頭兒了，真好。」禹渡舟很諷刺地說著，隔著屏幕我都能想象到此刻他的表情。

 

他的話也使我瞬間清醒過來，常明欣跟他爸搞一塊了？那他找我幹嘛？他難道不應該去找他爸嗎？

 

「所以呢？你打電話專門通知我，想讓我幹什麼？」剛烤好的雞翅，我咬了一口，很嫩很辣，好吃。

 

蘇朝舉倒了杯水推到我面前，把杯子裡剩的啤酒倒進了他的杯子裡。

 

「常明樂，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吃呢。」禹渡舟可能聽著我說話含糊不清，暴走了。

 

「我吃東西也礙著你了？還有事沒，沒事掛了吧。」我真是服了，管得太寬了。

 

「你陪我去捉奸，今天晚上我必須要讓他們好看。」禹渡舟又開始孩子氣了。

 

我都氣笑了。

 

他沒事吧？讓我跟他一起去捉我姐姐和他爸爸的奸？

 

「要去你去，別扯上我，我跟常明欣沒關系。」我又撸了一串羊肉進嘴裡，很過癮，蘇朝舉版烤肉，絕了，好吃極了。

 

「常明樂，你到底跟我去不去？」禹渡舟拔高了聲音，聽起來像是更生氣了。

 

「我真不去，我又為什麼要跟你一起去。」我也開始煩躁了，美好的晚餐，攪得好心情都沒了。

 

35

 

最後，我還是去了禹渡舟說的地方，不過是蘇朝舉陪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