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床邊給太子講完小畫本,輕輕扇著扇子哄他睡了。
順帝靜悄悄來到太子身邊,憐愛地撫摸太子額頭。
「難為你如此操心。」
「都是臣妾該做的。」
屋內放了幾大缸冰水,卻還擋不住夏日燥熱的風。
我和順帝都沒有睡。
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朕準備半月後帶你去和小淵子去行宮避暑,這些時日你就準備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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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避暑,我還是有些盼頭的。
當繼後兩年了,這還是順帝第一次要帶我出去。
「不如帶後宮女眷同去?」我提議道。
順帝眉眼帶笑:「行行行,就把你那些牌搭子都帶上。」
片刻後,又道:「罷了,多年未去行宮了,讓三品以上大員及家眷都來吧。」
人多,是非多。
出去一趟勞民傷財。
順帝勤勉簡樸,能做出這樣的決策實屬不易。
況且我也有種預感,這次行宮避暑。
太子一事肯定會有突破。
09
不知別人如何,一直到出發去行宮那日。
我都是在激動和向往中度過的。
黃麾仗迎頭開道,禁衛軍保駕圍繞。
馬車一隊又一隊,一眼都望不到頭。
順帝知曉我想念家人,將太子帶去了御轎。
讓我和裴夫人還有嫡姐能闲話家常。
我和嫡姐之間一直不溫不火。
遙想當年我進宮時,一向驕矜的她扭捏拉著我,朝我小聲道歉。
她其實本性不壞,隻是被嬌寵得有些高傲。
要說對我有哪些實質性傷害,倒也沒有。
依照規矩,皇後一月可會見女眷一次。
嫡姐對我心存愧疚,月月都跟著裴夫人進宮看望,
隻是宮裡人多眼雜,說話到底存了顧忌。
且每次隻能待一個時辰。
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走。
去行宮的路程有兩日,這下我可以和她們好好說說話。
「不是母親勸你,女人家還是得有個孩子傍身,哪怕是個女兒呢。」
我知曉作為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
又如何能對她說,我既沒有和順帝圓房過。
也早就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我低頭不說話。
嫡姐倒是察覺出來了,撒嬌搖搖裴夫人的袖子:「母親,你別隻顧著跟妹妹說話呀,我這個大活人還在你跟前呢。」
裴夫人側過身,寵溺點了點嫡姐額頭:「就你慣會爭寵,也虧你妹妹讓著你。」
趁裴夫人不注意,嫡姐朝我揚起下巴。
仿佛在說:看吧,母親最喜歡的還是我。
我朝她粲然一笑:「母親,大姐姐隻長我半歲,如今可有相看好的人家?若是沒有,我這裡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
裴夫人一聽這話,和煦的臉上頓時遍布愁雲。
「這不省心的孽子,可把我和你父親愁壞了,偏你父親還向著她,說什麼女兒越養越精貴。」
「父女倆沒一個省心的。」
裴夫人作勢在大姐姐腰間擰了一把。
「這個家裡,還是宜兒最讓為娘省心。」
嫡姐看我的眼神變成了哀求。
眼神在說:別說了,住嘴。
這下,輪到我揚起下巴對著她。
10
兩天後終於到了行宮。
雖說我什麼都沒幹,也感覺有些乏累。
索性行宮早就被收拾妥當。
一應物品自有婢女們歸置。
順帝吩咐所有人先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去行宮裡的蓬萊湖邊賞歌舞。
第二日我早早起來開始梳妝,
等到了蓬萊湖時,大臣宗婦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我和順帝自然是壓臺出場。
「小妮子還挺喜歡塗脂抹粉,讓朕好等。」
我笑道:「也不能讓皇上丟了臉面不是。」
帝後歸座,眾人高呼千歲萬歲。
接下來便是飲酒作詩,歌舞助興。
容顏姣好的侍女端著一道道珍馐魚貫而入。
順帝興致頗高,舉著酒杯挨個跟臣子們喝。
喝的有點高了,大手一揮下令明日去行宮後的獵場賽馬。
熱熱的天,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賽的。
偏順帝又朗聲道:「皇後是天下女子的典範,明日率領宗婦們也來騎兩圈。」
當這麼多人的面我沒敢說。
君子六藝裡,我的騎射是最爛的。
隔得遠遠的,我都看到嫡姐在朝我挑釁。
行了行了知道了。
你騎射技藝好行了吧。
11
沈昭儀不會騎馬,沒出席賽馬會。
我派了丹春前去探望虛實,也好讓我放心。
賢妃自然就和王貴嫔一組了。
我原想跟著她們,可賢妃說她們年齡大了,能騎在馬背上溜溜彎已經很不錯了。
「娘娘風華正茂,總歸出來散心,找適齡貴女們陪您一道玩兒吧。」
我想想也是。
向順帝求了恩典,讓嫡姐和我在一道。
順帝騎在馬背上,黃旗獵獵,頗有些意氣風發。
旁邊太子也坐的小馬駒,氣宇軒昂。
跟順帝在一起,料想不會有什麼問題。
女子這邊自然是我帶頭。
長久沒騎馬,我還不敢跑太快。
嫡姐馬鞭一抽:「磨蹭什麼,快些進山,你自己不爭氣,我可要討一個好彩頭的。」
進山後,本來燥熱的天氣瞬間陰涼下來。
茂密高大的樹木頂著太陽,隻餘屢屢微光滲透。
剛開始還能碰到些相熟的人。
可隨著快慢和不同的路徑選擇,越往裡走,見到的人越少。
這是皇家行宮,自然不會有野獸毒蛇這些駭人的動物。
剛開始我還有些禁錮,騎著騎著便不害怕了。
行至山中央,有一汪清澈泉水自山間潺潺流下。
我和嫡姐閃身下馬,捧起清泉連喝三口。
世家貴女,這樣恣意的時日不多。
山路開始陡峭,我倆晃著馬兒開始慢慢悠悠。
我問嫡姐,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姐夫。
「你管好你自己,你和皇上啥時候生個....」
嫡姐自知說錯話,撇過頭轉移話題:「你還記得薛楊嗎?」
「薛楊...」
「是鐵衣侯世子,薛楊?」
嫡姐點點頭,一向驕矜的臉上突然露出羞澀。
「他很好。」
我頓時來了興趣:「快快,告訴我,你和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嫡姐羞紅了臉,剛要開口說。
卻聽見空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和她瞬間驚覺,對視一眼,揮動馬鞭狂奔。
馬兒吃痛,行得飛快。
隻覺狂風呼嘯,周圍景物順便變化。
身後傳來咻咻響動。
「壓低身子!」我吼道。
「用得著你說!」
馬兒不知狂奔了多久,身後終於平靜。
定眼一看,原來快要出山了。
不愧是皇家馬場精心訓練出的馬兒,連出山的路都記得清清楚楚。
「快要出去了,我們加把勁。」
「我騎得有些累,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這次我沒有忍讓,斥道:「什麼時候了你還耍大小姐脾氣,快跟我走。」
我轉身就要揮馬鞭,嫡姐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撞進我眼簾。
她嘴裡嗫嗫還想說什麼,卻因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我一把扶住她。
這才看到她的背部不知何時多了幾枚飛鏢。
周圍流出黑濃的血水,幾乎要將整個背部染透。
「大姐姐,醒醒,你別嚇我啊。」
我捧起嫡姐的臉,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試圖讓她清醒。
「別睡啊,別睡,起來,我帶你回去。」
我將騎上嫡姐的馬,將她放在我身前。
「別睡,我打你了啊,你不是最在乎你的臉嗎,我把你的臉打成豬頭,讓你變成第一醜女。」
「別..別叫喚了...」嫡姐虛弱的聲音傳來。
我心裡一喜,加快進度出山。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一直在跟她說話。
從童年她怎麼對我冷漠,還有我對她的一些怨懟。
「你對我有怨,焉知我對你沒有,別看我平時腼腆,其實我很記仇呢。」
「現在我當皇後了,你不討好我,以後我可不讓你家薛楊繼承爵位。」
「哈哈,怕了吧。」
「你快說兩句好話,哄哄我,咱們自家姐妹我肯定會心軟的。」
「別睡啊,你要是再睡著我就繼續打你。」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我現在是皇後,連父親母親都得聽我的。」
嫡姐幹笑兩聲:「好……我不睡。」
「對了,你快跟我說說薛楊,是不是從前書院裡那個大胖子,我對他有印象,他長得感覺不是很好看啊?你啥眼光?」
「胡...胡說,他最英俊了。」
「行行行,英俊,你看上的人都英俊,行了吧。」
行宮在前,眼看奴僕們爭相跑來,我將嫡姐摟在懷裡,讓她的頭抵在我肩。
「裴宜,我還你了嗎?」
我將她的碎發掃到耳後:「我們回來了,想還我什麼以後再說,來日方長。」
夕陽落下,映照在嫡姐眉眼發梢。
她用盡此生最溫柔的語氣對我說:
「裴宜,我還你了哦……」
12
嫡姐下葬那日,雨很大。
順帝準我回裴府祭奠。
裴夫人暈厥未醒,隻餘裴相強撐著招呼眾人。
她就那麼靜靜躺在棺材裡,眉眼如初。
少了些冷傲,多了幾分柔靜。
你說你,怎麼就堅持不到太醫來呢。
你不是最討厭我了嗎?
那日怎麼不讓我的馬走到後面。
這樣受傷的人就是我了。
況且,這場刺S本就是衝著我來的呀。
裴霜,你真傻。
竟然還問我:還我了嗎?
你倒是還了。
往後的日子,我們永遠扯不平了。
你真壞啊!
對了,來的時候我看到府外有一個男人站著淋雨。
眉眼有些熟悉。
這不會就是從前那個小胖墩薛楊吧?
天哪,他現在竟然長得如此英俊。
你眼光不賴嘛!
還有,薛楊昨日給順帝遞了折子,要去北疆戍邊。
順帝也準了。
近年來北疆一直不安穩,你可得保佑他啊。
當然,他要是再娶妻生子了你就別保佑了。
愛咋咋地吧,反正這人我也看不上。
配不上你就是說。
行了,你睡吧。
傷害過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的。
咱也讓你看看,我這皇後當得可不窩囊!
臨走時,那名男子還在雨中站著。
我掀開簾子對他說:「去上炷香吧,她會喜歡的。」
13
我沒有回紫霞宮,直接去了翊坤宮。
那是賢妃的住處。
進去時,賢妃正在與自己對弈。
見我來了,並不吃驚。
「外面雨大,娘娘快坐下喝口茶吧。」
茶的溫度剛好,是我最喜歡的雨前龍井。
我一口抿進,放下茶杯。
「為什麼?」
賢妃沒有回答我,盯著棋盤落下一枚黑子。
「懷州大都督有一嫡女,名叫馮苓珍,得先帝喜愛,賜婚於太子為妻。」
「馮家女滿心歡喜繡著嫁衣,隻待太子從江南巡察回來就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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