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太子的。
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待嫁的每一刻,她都在幻想婚後與太子是如何的琴瑟和鳴。
她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太子會回來了。
接風宴上,她以準太子妃的身份坐在女眷席首位。
卻見太子姍姍來遲,身後還跟著一位妙齡女子。
太子與那妙齡女子舉止親昵,更是讓那女子直接坐在他側首
那一晚,眾人交頭接耳,世婦們看著她的眼神都帶起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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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來不到半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帶回了一名女子。
想來是對此女喜愛非常,一向老成守禮的太子和此女當街御馬。
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起初馮家嫡女並不松口,隻等著看那名女子的笑話。
她早已查清楚了,那女子叫蔣蘭初。
不過是江南一個地方縣丞的女兒,身份低微。
一個小小的縣丞女兒,也配跟她爭?
可不久後,就傳出了太子長跪太極殿,求情更換太子妃人選。
起初皇上並不松口,還大罵太子將婚姻當兒戲。
後來見太子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意志堅定。
當父親的到底心軟了。
大都督審時度勢,夫婦倆一起勸慰自己的女兒。
讓其主動去太極殿解除婚約。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麼傷心和難堪。
可她還是照做了。
她素面朝天,一應配飾全無。
陪太子一同跪在太極殿門口。
她將自己說得不堪,又將太子捧上雲端。
低到了塵埃裡。
皇上感動之餘,終究是下旨更換了太妃子人選。
就這樣,她從正妃變為了側妃。
14
「娘娘,你讓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賢妃說這句話時,沒有咆哮,沒有歇斯底裡。
一貫的柔情溫婉。
她又落下一子:「說起來臣妾倒是好奇,娘娘是如何知曉的?」
我抿嘴:「那年牌桌上,大家說起各自的孩子,隻有你未見言語。」
王貴嫔說三皇子對那位置沒有興趣。
沈昭儀說隻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向來圓滑端莊的賢妃卻一句話都沒說。
「就這?」
我點點頭。
草蛇灰線,伏行千裡。
有先皇後囑咐在先,我又怎敢對後宮這些女人真心對待。
看著有些失態的賢妃,我走上前,落下一顆白子。
「先後病重,太子體弱,還有這次我遇刺,樁樁件件,都有你的參與。」
賢妃猛地睜大眼睛看著我。
就好像剛剛重新認識我了一遍。
「你做得很隱蔽,就連順帝都對你很放心。」
「畢竟面對自己的情敵,誰能幾十年如一日地伏低做小呢。」
「先皇後逝世之前,跟我說此生唯一對不住的便是你。
「她搶了你的如意郎君和正妻之位,所以你報復了她。」
我彎腰,懟進賢妃驚恐的雙眼:「可是,賢妃姐姐。」
「我可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
賢妃猛地推開我,再無從容。
「要怪就怪你將照顧太子這件事當了真,我隻是在下藥讓他逐漸體弱,繼承不了大位。」
「可你偏偏來壞我好事,殿內燃什麼香你要管,膳房吃什麼你也要管,連採買你都要管,看著太子逐漸康復的身體,你讓我如何甘心!」
賢妃發瘋似的怒吼,像一名行跡瘋謎的病人。
「那你又焉知,我這不是在給你機會?」
怪我隻想要保全自身,粉飾太平。
所以發現這些時,我並未聲張。
甚至天真地想著,隻要我換了這些相克的東西。
幕後之人自然明白我的用意。
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敵人的良心。
一開始,她們三人都是我懷疑的對象。
直到嫡姐S後,我再也按捺不住,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裴相。
由我和裴相裡應外合,不難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賢妃退後兩步,嘴裡瘋瘋癲癲大叫。
「都是你們的錯,都怪你們!」
我再也按捺不住,左右開弓給了賢妃兩巴掌。
「原本我不打算揭穿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計劃那場刺S。」
「馮苓珍,你該為我姐姐的S,付出一些代價。」
「姐姐?代價?你一個馬夫的女兒,還真把你當裴相的親女兒了?」
我不想與她多說。
馬夫也好,皇後也罷。
總歸都是有感情的。
這麼多年下來,我早已把裴相夫婦當做親人。
積壓多年仇恨早已使得她的心理扭曲。
我現在隻痛恨自己,為什麼在發現端倪的時候選擇息事寧人。
我高看了自己,還以為能將她從迷途拉回來。
畢竟,她是順帝和先皇後轟轟烈烈愛情之下的第一受害人。
「要說你做這些大皇子不知情,那是在放屁,所以呢,我會讓順帝將大皇子流放去煙瘴之地,然後,整個馮家都會被貶成邊角料,該S的S。」
「至於你。」
我看著賢妃,眼裡閃過快意:「放心,你不會S,我讓把你遷到無人居住的宮殿,一日三餐精心伺候,往後餘生,再不會有人跟你說半句話,你將在無盡黑夜中復盤你的計劃,悔恨、憤怒、無助。」
「當然,你要是敢自盡,我會立刻S了大皇子,還有你的孫子這些。」
我端起賢妃的下巴冷冷一笑:「你呀,你就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吧。」
S不難。
生不如S,才算懲罰。
15
大雨還在下。
我跨過高高的宮門門檻,抬頭看天。
雖是灰蒙蒙的,遠處卻已隱見光亮。
賢妃是一個好對手,她有足夠的耐心。
可惜她年華老去,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她兵行險著,要置我於S地。
紫霞宮內,順帝早已經等著我了。
他看起來有些頹,腰杆挺的也不如往日直。
這一刻,我忽然對順帝有些看不起。
不可否認,他是個好皇帝。
可面對後宮這些女人,他太過優柔寡斷。
先皇後薨逝後,或許他對賢妃做的這些事已經有所察覺。
可因為從前種種,他覺得對不起賢妃。
所以他選擇了包庇。
他覺得這樣是在補償。
遲來的補償,早已變了味道。
或許這才是先皇後找到我的真相所在。
那個女人是該有多絕望。
就連同床共枕的枕邊人,也不能全然相信。
「你已經知曉了。」
「是。」
我拿出早已經寫好的折子,雙手遞給他。
「請求皇上,為先皇後做主。」
嫡姐的分量不夠,那麼我搬出先皇後,必然能讓他正視這個問題。
順帝打開折子,良久說了一句:「這一生總歸是朕對不住她。」
我忽然有些乏累,不想看他這副悔恨又無奈的樣子。
開口卻又是實打實地關心:「皇上累了一天了,臣妾讓人燉了紅棗雪蛤,您多少進一些。」
聞言,順帝盯著我,半晌才道:「才兩年而已,連你也變了。」
這一次,我沒有閃躲,撞進他探究的眼神中:「宮廷水深,哪有不變的人呢?」
順帝感嘆:「小妮子也長大了。」
臨睡前,順帝問我:「這宮裡,當真有這麼可怕嗎?讓你們都變了模樣。」
我答非所問:「並非人人都能像先後一樣幸運。」
帝王轟轟烈烈的愛情之下,總有些陪葬品。
那是被歲月掩埋的少女心事。
生根發芽長成了恨。
那是欲望與恨意交纏後破土而出。
想要衝破桎梏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決心。
16
自從賢妃遷去冷宮後。
我與沈昭儀和王貴嫔便再也沒有打過馬吊了。
沈昭儀更加腼腆內斂,就連王貴嫔也不如從前愛說話。
又過了五年,順帝大封六宮。
沈昭儀成了沈貴妃,王貴嫔成了惠妃。
宮中這些老姐姐們已經有腿腳不便的了。
我免了眾人每日的請安,改為五日一來。
太子已經十歲了,明明年齡還小,卻端得一副老成持重。
也不會再問自己的母後什麼時候回宮。
小小年齡已經初見威儀,完全沒有小時候可愛。
順帝五十多歲了,身體也不如往年好。
到了秋季總是咳咳咳的,喝了許多湯藥也不見好。
我與他相處越發融洽,有時候批折子時,他還會問我的意見。
「太子年幼,以後還需要你輔佐,用人不疑,不管是你還是裴相,朕都放心。」
他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放心發表看法。
有時候意見不統一,我開玩笑讓他S了一了百了。
他點點我額頭無奈道:「旁人都是婦人之仁,你倒好,成劊子手了。」
「還不都是皇上教導得好。」
太子十四歲時,順帝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子。
想必是想到自己年輕時的糊塗事,他竟開口說:「隻要性情模樣好, 能和你對眼,家世低一些也無妨。」
太子看了我一眼, 隨後恭敬道:「但憑父皇做主。」
順帝很是滿意,大手一揮封了早就相看好的鎮山王之女溫晴晴為太子妃。
「這姑娘不論是家世還是模樣, 都配得上你。」
太子跪地謝恩,我也很是高興。
十來年了, 終於輪到我當婆婆了。
17
平隆四十二年, 順帝駕崩於太極殿。
時年六十三歲。
順帝是睡夢中駕崩的, 沒什麼痛苦。
前一夜睡前還跟我聊了不少話。
看著我鬢角長出的白發,順帝嘆息:「這宮裡當真有這麼熬人?連你都有白頭發了。」
是啊, 我才三十三歲。
也有白頭發了。
一天一天數著過來的,可不就熬人麼。
那一晚,順帝精神很好, 拉著我說了他少年時的一些事。
什麼削藩, 御駕親徵, 平定反賊。
他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你別說, 朕其實還挺厲害。」
我困得不行, 敷衍道:「厲害, 厲害。」
他又說了好多荒唐事,小時候掏鳥蛋, 長大了逛花樓。
直至那年遇到先皇後。
說到先皇後,他沉默了。
睡之前, 他問我:「你說這麼多年了, 蘭兒還認識我嗎?我會不會很老很難看。」
我迷糊道:「老了, 難看。」
順帝嘖了一聲,轉過身不說話了。
這一覺,便再也沒有醒來。
太子繼位,順帝於先皇後合葬陵寢。
我終於從皇後熬成太後了, 頗有些不容易。
這麼多年,沈貴妃和王惠妃也算盡心盡力。
他們的兒子也很安分守己。
我跟新皇商量,讓她們出宮去跟自己的兒子一起住。
還能自在一些。
走之前,沈貴妃和王惠妃來辭行,又是磕頭千恩萬謝。
老姐姐們年齡這麼大了,還要給我磕頭,真是受罪。
我也從紫霞宮搬進了太後居住的福康宮, 身邊伺候的人也更多了。
裴相和裴夫人年歲已大,幸好身子還硬朗。
裴相這幾年遞了幾次折子要致仕,順帝都不肯。
現在新皇登基, 終於準了。
另封為二品京侯, 賜居京城頤養天年。
又過三年, 孝期已過。
賊匪投資知道被騙後惱羞成怒,不僅虐S了我爹。
「(命」春日風光好,秀女三三兩兩入宮。
這些秀女花兒一樣的年紀, 穿著嫩嫩的衣裳,光是站在那裡, 便成了一幅畫。
她們恭敬向我磕頭請安, 眼裡無不是尊敬和羨慕。
就像多年前春日宴, 我跪在地上給先太後請安一般。
左手旁第二位女子,杏眼紅腮,眼裡尚存幾分孤傲。
恰似當年故人, 霜雪傲枝頭。
我擺擺頭招她過來。
「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命運啊,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下個輪回。
(完)
"賞花宴上,皇帝指著兩個男人,讓我選一個做夫君。 一個是全京城都想嫁的、溫潤如玉的御史大人。 另一個是能止小兒夜啼的玉面閻羅大理寺卿。 我毫不猶豫選了後者。 因為前者舉手投足,都和一百年前的丞相很像。 丞相他在一百年前,就拒絕了和我的婚事。 隻是我沒想到—— 婚後某一天,玉面閻羅把我抵到床上:將軍,前世一別,別來無恙?"
"夫君死後,我改嫁。 睡夢中叫了亡夫的名字。 第二天,枕邊人告訴我:「你昨晚叫了他的名字。」"
"顧北年的白月光嫌貧愛富。 國外留學時,白月光以為他是窮小子,劈腿跟了富二代。"
"那魔頭與我不死不休數百年,最終被我斬於劍下。 臨死前,他表情坦然到近乎溫柔,甚至是唇角帶笑低頭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