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語

A+ -A

第2章

到了該下山的時候,我卻有些不甘心,不知為何今日收成很差,仿佛這些山獸都受了某種驚嚇,藏了蹤跡躲了起來。


 


難道是它們摸透了我的路線,學聰明了?


 


無視了愈發暗冷的天色,我背好弓箭,再往山上走去。


 


5


 


凝流道,據說是東南山下的一大修仙門派。


 


東南修真,凝雲截流,長生登仙。


 


越往上走,草樹越高越繁茂,張牙舞爪地抽枝復葉,不知道哪伸出來的尖刺,劃破了我的粗布衣裳,連帶著刺破了我的胳膊,被風吹得又刺又痒。


 


我帶著些賭勁一步一步走,哪怕是野雞麻雀也比什麼都沒帶回去強!


 

Advertisement


可惜天不盡如人意,除了樹刺和及腰的草絲之外,什麼都沒有,一點動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就在我的鬥志馬上要被打垮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緊接著一道耀眼的光芒將夕陽的餘暉湮滅,徹底將山中照亮,夕如白晝。


 


那時候還是太年輕,我居然一點都沒害怕,還像趕著看什麼熱鬧一樣往那邊趕了過去。


 


山頂上,白衣女子孑立在巨石之上,持長劍豎立於身前,手上掐了個訣,目光灼灼,一道光影向前飛擊而去,直衝向前面的那個......額......那隻......那頭?


 


當時我躲在樹叢之後,那個東西屬實過於奇形怪狀,用什麼詞來形容都不貼切。


 


可以說是龐大而畸形。


 


但是它的行動卻十分靈活,察覺到光影後縱身一躍,剎那間就跳到了女子側身處,似是被激怒,它怪叫著嘶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朝著女子奔來。


 


隻可惜,強中自有強中手。


 


一個身著同樣式白衣的男子從妖獸身後騰空而起,低頭抬手間,隻一瞬,手起刀落,妖獸的身體在半空中沉重地摔在了地上,又在頃刻之間化為塵埃飄散於天際。


 


「還好嗎?師姐?」


 


男子過來輕聲關心那位白衣少女,少女淺笑著搖搖頭。


 


「這等妖物怎得還需你親自來?吩咐門下一隊新弟子便綽綽有餘。」


 


少女帶著嗔怪的口吻,持劍叉腰問他,帶著幾分嬌俏。


 


男子也不惱:「此山中奇花異木蔥鬱而生,若能借著這次機會,尋得芡菱蘭為師姐解心疾,讓我來砍樵抱柴都成。」


 


他這話說得真摯,引得少女輕柔地推在他肩膀上,嘴上連說:「你呀你呀!」。


 


修道之人也有此等柔情蜜意之時?我無意再繼續打擾下去,剛才本就是為了看熱鬧來的,現在熱鬧散了,我也沒什麼看人談情說愛的癖好。


 


我提步轉身,還沒踏出去,就被那個喜歡說好話的白衣男子發現,抬眼間他的佩劍已經穿過層層茂密蒼鬱的叢橫攔立在我眼前。


 


劍鋒離我不過一指的距離。


 


「什麼人?」我聽到他喝聲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劍鋒和喝聲嚇得跌坐在地上,還窩囊地被淚水浸湿了眼眶。


 


我轉頭透過被平齊截斷的草叢往後望去,兩人已經向我這走近。


 


好不容易,我才看清了他們的樣貌。


 


女的清冷似冰,皎淨如雲,眉細而順直,眼舒而順展,清瘦娉婷,像是會開在殘秋寒風中的凝露花。


 


男的溫潤俊逸,端方親和,但散發著難以近身的威壓。


 


兩人都白衣翩翩,好似天上來的一對仙人。


 


「俺是來抓野雞咧......」人在害怕時會不自覺地講家鄉話,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


 


臨照在我開口前便收了劍,他俯下身靠近我,清冽的松香混雜著草木的柔涼撲面而來,他靠我極近,伸手將我拉起。


 


我們相對而立,他們背靠著落日餘暉,燁然生華,腰間別著雕工精致的字牌,上面赫然寫著「凝」。


 


我想,我也要成為這樣的人。


 


6


 


我給他們尋得了芡菱蘭,他們帶我回了凝流道。


 


我屬木靈根,純淨蔥鬱,是個植花煉藥的好苗子,況且我也有些天賦,長老們說可將我送往藥王谷做藥修,可我偏不,我要當劍修,和臨照一樣。


 


我喜歡臨照,在我第一次見到他那天起。我從沒見過他這樣強大溫柔的人。


 


我在問清楚臨照和正音師姐並不是那種關系時,我就開始跟在臨照後面,毫不掩飾我對他的喜歡。


 


起初他也會害羞,但是我發現他是一個不懂得拒絕的人,無論我怎麼引得他羞惱,他都說不出一個「不」字。


 


所以他在陰雲籠月時吻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輕笑著:「庭柯,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說,他第一次見我,我眼中霧蒙,睫毛上掛著淚滴,像是見到了誤入深幽的小鹿靈。


 


小鹿?比起遇到獵人隻會逃竄的小鹿,我更佩服能為自己搏一方生存天地的猛獸。


 


但是我隻沉溺在他如水色般清澈溫柔的眼眸中,沒有反駁也沒有拒絕。


 


我們好像也不是沒愛過。


 


我不自覺地深深嘆息,爐火烤得眼睛好幹,讓我無端想落下淚來。


 


「師姐,臨照師兄又來了。」


 


自從提了和離後,我便跑到了藥閣中,日日煎藥,閉門不出,對外稱是要研制出能讓人洗髓換魂的新藥,可這背後真正的原因,也沒什麼人不知道。


 


我來了幾日,臨照便等了幾日。


 


「不見。」我拍了拍裙裾上的爐灰,繼續打著扇子。


 


「師姐,但是這次......」師妹的話說了半截,轉而義憤填膺,「師姐,這次你不僅要不見,還得用爐灰潑他們!」


 


他們?


 


我起身向窗邊走去,透過回紋的窗棂,看到了如多年前山中的那般情景。


 


倚光負日,白衣翩翩。


 


晃眼得很。


 


正音和臨照挨得不算近,但總是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錯覺,我不由得想到那本書中所說的,「隻差一步」。


 


「庭柯,今日我將師姐也請來了,至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臨照講話沒有半分心虛的意思,光明正大得很。


 


藥閣中許多弟子都聞聲探出了腦袋,臨照雖是天天都來,但這兩人同時出現,可是臨照痊愈後的第一次,這種熱鬧哪有不看的道理?


 


人越來越多,有些竊竊私語聲直接傳到了我耳朵裡,我不想引起太多遐想,先調了爐火,又安慰了氣得不行的師妹,保證自己身上臉上都沒有爐灰,這才硬著頭皮出了門。


 


「各位同門請回吧,這是在下的,家事。」畢竟臨照還沒同意和離。


 


我穿著在藥閣煉藥的統一服飾,灰色的短絨衣,樣式中規中矩,料子卻是極好的,單拎出去也算是端莊嫻雅,但在這倆白衣人面前,實在是,有些落魄。


 


「哎......」人群中帶著三三兩兩的嘆息,不知道是覺得我可憐,還是為他倆的錯過而嘆息。


 


待到人群散去得差不多,臨照就先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我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他動作一頓,眼下有掩蓋不住的失落,這也是他預料到的結果。


 


「抱歉,庭柯,鎖妖塔內日月不入,昏暗至極,我出塔時又正逢天光大亮,眼前迷蒙不清。」


 


哦,看不清。我抱膀看著他編,鎖妖塔內無光並不假,可修為境界如臨照,難道連氣息都分不出嗎?


 


「而且,而且師姐隻是擔心我至極,一時間失了分寸。」


 


哦,失去分寸。我看是失去理智吧,大庭廣眾之下抱別人的道侶,學過仁義禮智信的人絕對幹不成這事。


 


臨照看我半天不說話,有些慌亂,他轉頭望向正音,正音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臉上沒什麼表情,仿佛這件事與她無關。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像是一塊沒有經過世間錘煉雕琢的璞玉,對待任何事任何人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出塵模樣,少了些該有人情味,讓人不願意去親近。


 


「師姐。」臨照喚了她一聲,希望她也說些什麼。


 


正音這才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


 


她上下掃視了我一番,秀氣的眉毛皺得更緊:「庭柯師妹,我從小與臨照一同長大,早已將他視為我的親弟弟,他在鎖妖塔中生S未卜,一日不出我便一日不得心安。那日我是情緒激動了些,可你我都是修仙之人,便無需再困頓於世俗綱常的枷鎖之中。」


 


她上前一步,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若師妹實在耿耿於懷,那我可以道歉。」


 


正音這番話不亞於平地驚雷,我現在真有點懷疑,她練劍之前沒上過學。


 


就算是我村裡隻認幾個字的稚童,都懂得什麼叫三綱五常。


 


我翻了個白眼,想用點文化人的方式來好好展示一下我的風採。


 


一低頭卻先注意到,今日臨照腰間僅僅戴了一個香囊,他竟沒有佩劍。


 


「你的劍呢?」


 


許是沒想到我會問這句話,對面的兩人皆是一頓,在臨照開口之前,正音先下意識地撫了腰間的劍鞘。


 


劍穗在她手下撥動,紫色穿著銀線,正是我熬了半個月,手指上被扎了好幾個針眼,才做出來的唯一一個能看過眼的劍穗。


 


此刻竟如此明晃晃地別在正音腰間。


 


「你把避露給別人了?」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指著正音腰間的劍。


 


「不是給,是借。」臨照連忙解釋道,「下月蓬萊島主開試煉幻境,正音師姐和我要同去參加,此次幻境的最終彩頭是讓塵劍,讓塵與避露同是上古鍛劍師瀝血之作,與避露一樣,讓塵劍會自行擇主。若能先得到避露的認可,想必讓塵也會有所動容。」


 


仙劍有靈,自行擇主,若非是劍靈認可的人,想要強行持劍,必遭攻心反噬。


 


避露劍就這樣安靜地被正音握在手裡,比剛入門的弟子練功用的木劍都乖巧。


 


我不由得想到我擇劍之時曾問過臨照,可否讓我試試這仙劍握在手裡是什麼感覺?那時我二人已結為道侶,可當我手還未觸到避露時,劍身散發出震懾的威壓,低震著發出轟鳴,警告我離遠點。


 


我感知到劍靈的傳意,它嫌我粗鄙不堪,不配持劍,也不配與臨照並肩。


 


那時我隻以為我一介獵戶之女,修為剛剛起步,也確實沒讀過什麼書,確實差了點。


 


後來我修為提至金丹,讀過四書五經,也通讀一些醫書藥學,在師門中也讓許多弟子發自內心地行禮叫上一句師姐,但當我將親手做的劍穗掛到避露劍上時,還是被劍氣在手腕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原來,它並非不認可曾經的我,而是早已經有了屬意的人,無論我如何提升都無法得到它的青睞。


 


如今,更是要用避露來為正音鋪路。


 


我試著深呼吸,順了順氣,平靜地問面前的二人:「二位可知,避露和讓塵是曾經持劍之人的定情信物?」


 


「庭柯,師姐體質特殊,能有讓塵助其修煉,可化順寒毒,解數十年之困苦。」


 


臨照將這話說得理所當然,仿佛並不理解「定情信物」這個詞有何深意。


 


臨照這人沒有什麼不好,是個正義得不能再正義的人,在他心裡隻分正邪善惡,不分遠近親疏,或許也是分的,隻是在他眼中,正音值得罷了。


 


我點點頭,沒再接話。


 


靈草搖曳,橘柚垂芳。


 


草藥的味道讓我出乎意料地安靜下來。


 


「臨照,若你一直都不同意和離,我便要用你不同意也能行的法子。」


 


7


 


「師姐!藥罐冒泡了!」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連火太旺了都沒注意到。


 


我急忙將爐上的藥罐取了下來,掀開一看,果不其然,裡面黑乎乎一團,可惜了我的還靈草。


 


「師姐,你還好嗎?」


 


漫雪是我在師門裡唯一一個知心好友。當時臨照要與我結為道侶時,整個凝流道上至掌門長老,下至弟子藥童,無一能夠理解,也沒有一個人支持。


 


那時候我成了整個師門裡的異類,無論是練功還是用飯,都沒有人願意同我一起,奚落嘲笑的話我也聽了不少。但是那時候我一根筋,就是著了臨照的道了。


 


那回用飯時我自己找了一個邊緣去坐,漫雪端著自己的碗水靈靈地就過來了。我本以為她也是來笑我不自量力的,可是她卻問我會不會制普通人用的咳疾藥。


 


我自小在山野長大,而且那座不起眼的矮山,竟是修仙之人眼中的靈山。因家中是獵戶的原因,小擦傷是家常便飯,平常的草藥我都認得,奇花異草我也誤打誤撞地識得一些。

最新發佈

莫向後宮放紙鳶

莫向後宮放紙鳶

古裝言情

我故意掉進荷花池,說是皇後推的我,她沒有反駁,想看看皇上會不會明辨是非。沒想到皇上大怒,不分青紅皂白將她 禁足三個月,還廢了她的後位。

反殺毒閨蜜

反殺毒閨蜜

現代言情

"閨蜜結婚,我是伴娘。 婚車到新郎家時,她忽然讓我和新郎索要八萬八的下車費。 不給就不嫁。 最終閨蜜悔婚兩家反目成仇。 我也因此被罵上了熱搜。 網友們都戲稱我是「毒閨蜜」,是破壞婚禮的「神助攻」。 新郎找她討要說法不成便遷怒到了我頭上。 將我活活砍死。 重活一世我倒要看看。 她是怎麼昧下高價彩禮,還給我男朋友生孩子的?"

另一個我

另一個我

現代言情

我見到了平行時空的自己。她發絲凌亂,身上布滿青紫,哭 著求我救救她。於是,我和她交換了生活。平常的午後,鏡 子的對面,卻出現了另一張臉。準確說,那依舊是我的臉。

狙擊鳳凰男

狙擊鳳凰男

現代言情

"我和陳哲從校服到婚紗,在一起七年。 每一天都是熱戀期。 就連閨蜜都說我找對了人。 直到我看到了他和我閨蜜的聊天記錄。 【要不是她家有錢,誰願意伺候她?】 【她那妊娠紋我看著就想吐。】 【不是說生孩子很危險嗎,她當時要是一屍兩命,死在產床上就好了。】 我緊緊握著手機。 沒關系,我會親手宰了這頭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