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6


 


我演得過分賣力,卻逃不過葉世安的法眼。


 


他的驚愕轉瞬即逝,反客為主:


 


「滅燭火。」


 


見他對此事如此熟稔,我氣不打一出來:


 


「指派我可以,葉世安,你今晚到下頭去。」


 


葉世安和我四目相對,咬牙切齒:


 


「這麼多年過去了,霍將軍說過的話依舊從不記在心上,在金鑾殿上說自己是下頭的那個,憑什麼現在要我到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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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刑部的小辣椒,說話嗆S人了。


 


他定是會錯了我的意。


 


——神明可鑑,我是讓他滾到下頭的矮塌上睡。


 


許是飲了溫情酒的緣故。


 


葉世安往日若似寒潭的鳳眸,此刻秋水盈盈。


 


紅燭帳暖。


 


他唇齒呼出的熱氣在我心尖上漾了幾漾。


 


我不由怔了一瞬。


 


隨機,奪去他發冠上的幾顆珠子,屈指一彈,屋內漆黑一片。


 


「憑我是你夫君,我說什麼就是什麼,葉大人,誰家做妾做成你這大爺模樣。」


 


我指下方的矮塌給他看:


 


「滾到下頭去,不然明早我進宮,告你忤逆夫君。」


 


葉世安忽攬上我的腰,滾進鴛鴦戲水的床榻上:


 


「好啊,到底誰是夫君,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我氣急敗壞,咬中他的狗爪子。


 


葉世安忍痛,示意我看窗外。


 


聽牆根的崔公公早走遠了。


 


月光如水,幾處窗紙上倒映著數道人影。


 


左窗是我娘和七位嬸娘,相互寒暄:


 


「哈哈今夜月色真好,怎麼大家都來了。」


 


「非禮勿視,周公之禮也是禮,我們觀禮一下,無傷大雅。」


 


「我的個乖乖!七公主,你怎麼也在……」


 


……


 


一聽公主也在窗外。


 


葉世安柔情似水地笑出聲:


 


「驊英,都什麼時候了,生米煮成熟飯,你還想去擊鼓鳴冤,你真是對我好生無情呀~」


 


「胡說,葉世安你是哪個州的生米,我還沒動手,你自己倒先熟了!」


 


我當下就去踹他。


 


被他握住腳踝,貼耳戲弄:


 


「本官下手沒輕沒重,若在霍將軍這雙纖足上掐出一朵花來…會如何?」


 


明明不通騎射,怎知他現在的力氣這麼大。


 


我被他按住腰背,掙脫不開:


 


「葉大人,葉侍郎,葉世安,葉王八蛋,你這個混賬!」


 


「狗東西松開本將軍…疼疼疼!」


 


語畢,右窗外的七公主一腳踹在門上:


 


「真行! 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欺負驸馬,讓驸馬喊疼!」


 


嬸娘們進退兩難,呼啦一下都堵在門口。


 


最終還是我娘靈機一動:


 


「公主,我們三缺一,您來嗎?」


 


鬧到最後,原來救驸馬比不上推牌九。


 


我娘借力打力,讓親衛押我到七公主的婚床上罰跪。


 


七公主高高興興地推牌九去了。


 


葉世安這個罪魁禍首,也不知道抽什麼風。


 


春寒料峭,夜涼如水,地上都結了薄霜。


 


他披著吉服,鬢發散亂,情願被霍府的窗棂框住。


 


新婚之夜,站在窗外看了我一夜笑話。


 


我腳心隱隱發痛,狠狠然。


 


在寒陽關我連退敵軍數百裡,奪回六州失地,可謂戰功赫赫。


 


今時今日。


 


我這個新郎官倒成了整個京都城的笑話!


 


07


 


聽到韃靼人要和親的風聲,公主府沒來得及蓋。


 


皇帝將妹妹直接囫囵個塞給了我。


 


軍中兄弟傳信來稟報,京都勾欄裡已有編排我的戲詞。


 


「驸馬爺,斷袖郎,乾坤顛倒苦作樂,紅燭帳暖臥鴛鴦,可憐天家貴女守空房,誰料他霍家好兒郎被那葉閻羅壓斷了脊梁……」


 


七公主一邊在牌桌上大包小包地贏銀子。


 


一邊抽嗒嗒地和我娘哭訴。


 


「本宮知驸馬的病是好不了了,但誰家做妾做成葉侍郎那賤人模樣。」


 


因著連打了三天三夜的牌。


 


我娘和幾個嬸娘熬紅了眼,輸空了錢袋子。


 


如抓到救命稻草,合力將牌桌子一掀:


 


「我們替公主出氣,讓他們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08


 


我這個霍家祠堂的回頭客,頭一回領人一起跪祠堂。


 


葉世安抱著我哥的牌位,擦了又擦。


 


夜風灌入,吹得燈火亂墜,鬼魂飄散。


 


我覺得一人一牌位甚是礙眼。


 


從祠堂供桌底下的暗格裡,撈出偷藏的酒,自顧自痛飲。


 


到最後不知今夕何夕,辣得我眼淚和酒水一起掉。


 


這些年,我從小兵做起,九S一生,刀傷無數,終於有了軍功。


 


受陛下蔭封,我率領霍家軍駐守寒陽關,做夢都是青春作伴好還鄉。


 


大哥心疼我,每次見京都小姐結伴踏青,總會想起我在苦寒之地,駐守邊疆。


 


我從未後悔生為女子。


 


從未後悔頂替嫡子名頭,替兄長入軍營。


 


這是我的志向。


 


是我的秘密,是我的責任,是我這輩子注定要和葉世安背道而馳。


 


……


 


大哥病故的那年夏天,我急於攻下敵軍王庭,以身做局,詐S突襲。


 


我是假S的消息,還未傳入京中。


 


朝中突然派重臣到寒陽關馳援。


 


我颯颯坐於馬背上,十裡相迎這位大人物。


 


沒想到,打頭的將領,是一身孝衣的葉世安。


 


他腰上佩著我哥的劍,白玉面,未冠發,一臉S了丈夫的俏寡婦樣兒。


 


我很不爽利,冷聲冷語:


 


「葉大人見我不說話,是我這種膏粱子弟沒戰S疆場,您心裡不舒服。」


 


「京都一別,數年未見,你養尊處優,居然養出一身龍陽之好,還想進我霍家的家門,我勸你葉世安這輩子都S了這條心。」


 


聽聞,那段時間葉世安為我哥守靈,哭傷了眼睛。


 


他抬手擋光,看清了我是誰後,身子微顫,先是哭,後是笑:


 


「就知你霍驊英會如此損我,還好我看上的不是你,否則是撞了南牆,頭破血流,自甘下賤!」


 


這刑部小辣椒,一貫的嘴賤。


 


他還好意思說看上我是自甘下賤!?


 


葉世安看不上我,我又沒求著他喜歡。


 


但憑什麼看上我就是自甘下賤!


 


我和葉世安果真是S敵。


 


他這輩子都克我。


 


七年前,他在京郊咬破我嘴唇,咒我去S。


 


七年後,他頂著我姬妾的名頭,在祠堂抱著我哥的牌位,演人鬼情未了。


 


——他想當我嫂子,怕是想瘋了。


 


09


 


我丟掉酒盅,動靜鬧得極大。


 


葉世安跪在蒲團上,瓮聲瓮氣:


 


「將軍敢在祠堂藏酒,難不成,你還想耍酒瘋?」


 


我俯下身,攥住他的雙手:


 


「葉辣椒,你相信世上有鬼嗎?你說,我哥的鬼魂會不會在這看著我們兩個?」


 


「什麼鬼稱呼,帶你回房睡吧,今夜不跪了,好不好?」


 


「葉大人你剛嫁過來就敢忤逆婆母!」


 


我將他推倒在祠堂的地上,指著我哥的牌位:


 


「狗賊! 當著我哥的面,爺要咬到,你的嘴連腫三日,方消我心頭之恨!」


 


葉世安差點沒喘過來氣,顫著手推我:


 


「…我又如何招你惹你的,你起開,到底還有什麼是…你霍驊英幹不出來的?」


 


我抱著他,咬了一口。


 


唇齒相撞間滿嘴的血腥味。


 


葉世安的血要比旁人要甜、要熱。


 


「葉世安,我恨S你了…你就是克我,你就是想讓我S…你的血都燙人…我恨S你了…」


 


我人伏在他頸窩處,情緒跌宕起伏。


 


他冷不丁高喊:


 


「那你今夜發酒瘋,獸性大發咬S我得了!」


 


我趁機又狠狠咬了他一口:


 


「葉世安,你這狗賊,你敢罵我是禽獸! 放心,咬S你後,我求太後另賜我八個男妾! 個個比你溫柔體貼,腰比你細,腿比你長,全都和我睡一張床。」


 


葉世安掌刑部大獄,向來六親不認,睚眦必報。


 


他抓著我後頸的手顫顫發抖:


 


「你敢,你有種當著霍家祖宗的牌位再說一遍!」


 


我隻當他以為我不敢咬S他:


 


「怎麼不敢! 你頭七那天,我要用赫赫軍功換八個男妾……」


 


葉世安一把將我拽倒在墊子上:


 


「你想得美!你閉嘴! 我待要看看今夜是誰不得好S! 」


 


他捧住我的臉深深地吻下去,堵住我的豪言壯志。


 


一陣陰風吹過,微弱的燈光籠罩。


 


霍家祠堂,屋檐之下,血腥味被酒香衝淡,天地好似隻剩下我們的呼吸聲。


 


我茫然一瞬,酒醒了一半,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葉世安的吻很急。


 


像一把剛剛淬煉出爐的劍。


 


10


 


那夜,霍家祠堂走水了。


 


萬幸,燭火順著地上的酒水,獨獨燒著了我哥的大半個牌位。


 


我娘兩眼一抹黑。


 


憤憤然將葉世安送到我哥院中,關禁閉。


 


並且,告誡我離他遠點。


 


數日間,我和靖王在校場賽馬,吃烤羊肉,療愈情傷。


 


和靖王說的一樣,七公主當真是個妙人。


 


她顧不上外頭的流言蜚語,帶著我娘開了京都第一家女子書院。


 


我守寡的七嬸娘未出閣前,是江南第一才女,有女魁首之稱,當之無愧做了副院長。


 


我娘和其他的嬸娘早年隨夫出徵,不僅會識文斷字,還通藥理、知兵法謀略,善騎射武功。


 


她們連日裡住在書院,忙的焦頭爛額。


 


——早將我和葉世安拋到腦後。


 


半旬婚假一過。


 


韃靼派遣和親使臣入京都。


 


早朝如期而至。


 


我喜歡熬夜打仗,但我不喜歡早起上朝。


 


稱病的折子被陛下駁回。


 


我轉頭說怕把老帝師氣S。


 


八十歲的老帝師氣得在御史臺罵我三日。


 


雞鳴三聲,我的馬都在打盹。


 


葉世安衝進屋裡,將我連人帶被,卷起,扛著去上朝。


 


11


 


上了馬車。


 


他替我束發,抱著瞌睡的我,無計可施:


 


「還睡,想讓我幫你穿官袍,一件件脫,再一件一件穿回去?」


 


想起昨夜松了束胸帶,沒來得及系好。


 


我猛然驚醒,抓住他作奸犯科的手:


 


「娘不讓我們見面,怕我哥被氣活了,無事獻殷勤,你又來招我作甚?」


 


「怕你稱病不去,陛下命本官押你上朝。」


 


「那敢問嫂嫂,陛下說的押是押送的押?」


 


「你耍什麼花招,還沒睡醒呢?」


 


「當然有區別,我示範一下——葉大人讓我再咬一次,這才是押送的押。」


 


葉世安一身緋紅官袍,留給我一截皓白的脖頸,如山如月的側顏。


 


「胡言亂語,從本官身上,滾下去。」


 


狗賊,主動抱我的不是他麼?


 


不知道他這幅抵S不從的樣子,很容易令人色令智昏麼?


 


「我說,小辣椒,你這個人就是小肚雞腸,怎麼還想著新婚當夜讓你滾下頭睡的仇,不過……葉世安以你一往的性子,若你不願,早在那晚一頭撞S了。」


 


「太後懿旨,我一個小小侍郎,不敢違背!」


 


我揪著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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