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我來是為了正事!」
我皺眉,想了想,將那枚項鏈裝進口袋,以防萬一。
裴白琅橫坐在沙發上,輕蔑地掃視,「這屁大點地方,你也住得習慣?呦,演得還挺齊全,真把行李都收拾出來了。」
「協議呢?籤好了就給我!」我厭煩地皺眉。
裴白琅看到我的神情,臉上的笑容僵住,他緩緩收了笑,一言不發。
「你什麼意思?」他盯了我幾秒,突然問。
我直直看向他,沒有任何躲閃,「我說了,我要和你離婚。」
他終於看出來,我是認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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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白琅愣了半秒,語速變快,「你有病啊,至於嗎。我不是都和你說了,蘇棠隻是為了幫我,才給我生孩子,她那個性子不爭不搶的,你這麼忌憚幹嘛?」
我聽到這話,隻覺得深深的諷刺,連反駁的心力都沒了。
我隻說,「裴白琅,獸人和禽獸是有區別的。你下賤,不代表別人就得跟你一樣齷齪。為了面子,為了獸人的基因,就理所當然把別的女人作為你的生育工具。這種爛事,我隻覺得惡心。」
裴白琅像是被揍了一拳,臉色很不好看。
「夠了!你清高!那是因為受嘲笑的不是你啊!」裴白琅忍無可忍,「我裴白琅事業做到這份上,還有人拿我的血統說事,說我沒有獸人孩子就是因為我是劣等獸人!我他媽的不想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我有錯嗎?」
「那你生啊!你隻要痛快點籤了離婚協議,我管你去S!」我說。
「憑什麼離?憑什麼!我有什麼錯,我是犯了什麼天大的罪嗎?我等了你七年,我被嘲諷了七年,我忍耐了七年,直到機會實在渺茫,我才選擇了蘇棠而已。我已經夠好了!」裴白琅越說越氣,氣得踢開桌子。
「天底下哪個有錢的男人沒有三四個女人?我裴白琅和你結婚七年,沒出過一次軌,別人說我是妻奴,老子都不怕。我已經夠好了!你為什麼要求這麼多!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處境!」
他喘著粗氣,憤怒至極,狼耳在發間隱隱冒出。
我平靜地看著他,隻問了他一句話。
「裴白琅,你真沒出過軌嗎?你不已經和蘇棠上床了麼。」
「你放屁!我要上床了我去S!」裴白琅怒聲。
「她把照片都發給我了——」
「那是 P 的!」
「還有視頻。」
「也是 P 的!你都脫離社會多久了,別人上點科技就能把你哄得團團——」
「今年二月份情人節晚上,你說公司有急事。」我打斷了他。
裴白琅聽到我的話,臉色忽然發白。
我平靜地闡述,「那時,我剛拿到照片不久,起初我也不信,但我沒告訴這件事,因為我不想打草驚蛇。」
「情人節那天,你聯絡不斷,工作很忙,晚上連連道歉,說出了些問題,要去公司一趟,今晚一定趕回來和我過情人節。」
裴白琅的神情已經完全僵硬,他緩緩轉開頭。
我繼續道:「我很心疼你這麼辛苦,於是我給你煲了湯溫著,給裴永安輔導作業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短信,地址是那家我一直很喜歡的度假酒店,房號 808。」
裴白琅下唇哆嗦,「夠了,別說了,我可以解釋。」
我沒有聽,繼續回憶,「我找了過去,隔著門,聽見了你和蘇棠的聲音,聲音很大,很甜膩。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路上差點被一輛橫衝過來的卡車撞S。回家後,我抱著裴永安,忍不住地哭。」
「裴永安問我怎麼了,我隻能說媽媽差點被卡車撞了。裴永安低著頭玩遊戲機,他說那也沒事啊,媽媽S了,小蘇阿姨做我的新媽媽,就再也沒人逼我寫作業了。」
裴白琅無力地垂下手。
他輕輕說:「就那一次......」
我說:「別撒謊了,你再說下去,我就快吐了。」
裴白琅雙眼發紅,「對不起,是我的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畢竟是七年的夫妻。」
我搖頭,「裴白琅,我現在唯一想給你的,是想讓你去S。」
5
裴白琅在協議上籤了字。
新的離婚協議上,探望權的規定還是一周一次,不過並非強制。
我實在不願再繼續糾葛下去,便沒有再改。
當那張離婚證終於被我拿在手中後,輕飄飄又極為沉重。
籤完後,裴白琅像魂飄了似的看我,看了半響,忽然笑了,「你當年心腸可沒這麼冷。你當年好啊,好到我像條狗似的趴在巷子裡,你還不嫌棄,給我報警。」
我們冷冰冰地對視。
裴白琅說:「曾歲晚,我不服氣。」
我如今拿到了證,也不用怕鬧翻了,直接說:「不服氣去S,S的時候滾遠點。」
我離開了海城,去往 A 城。
將幾處房產出租後,自己報了考研班。
裴白琅有句話說得確實對——我脫離社會太久了,這才導致我所有的痛苦,包括離婚的要求,在一開始都被旁人輕飄飄當作一句戲語。
以至於裴白琅一直不相信我能夠離得了他。
我結婚早,裴永安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生產後,裴白琅勸我辭了工作,一心照顧家庭。
慶幸裴白琅雖然早年高調,但這幾年都很少帶我出席媒體活動,所以沒人認出我是那位裴總的太太。
但班上還是不免有人議論,「年齡都那麼大了,還來考,當炮灰吧。」
我就當沒聽見,畢竟,我靠財產和每月的租金也養得活自己。
考研隻是彌補當初結婚太早的缺憾,我想要真真正正潛下心學習一次,體驗一次完完全全隻為自己而進步的感覺。
可忽然有人打斷,「年齡大怎麼了,考研隻看實力,人人平等!」
突然聽到這句有些熟悉的愣頭青發言,我不由愣了一下,好奇般望過去。
替我說話的那人,是個眼神清澈的大學生。濃眉大眼,人高馬大,穿了件黑色衛衣。
看著確實比我當初還要傻點。
我忍不住笑了。
他循聲望來,我笑著比了個謝謝的嘴型,便繼續低頭學習。
在 A 城過了一個禮拜,我算了算日子,準備去做流產。
沒想到,裴永安竟然來了。
他不知被誰直接撂在我家門口,孤零零一個人,哭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
看到我,立刻大喊:「媽媽,你明明答應好每周來看我的,都周末了,你還沒來!你騙人!」
我皺眉,「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裴永安說:「我偷偷看到離婚協議了。」
我平靜地說:「那是你爸爸瞎寫的。」
裴永安說:「爸爸沒有瞎寫!爸爸雖然出軌了,但是他也有苦衷!媽媽,你為什麼不能原諒爸爸。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啊!」
我面無表情,「離婚協議上可隻寫了感情破裂。所以你確實早就知道他出軌了。」
裴永安心虛地低下頭。
他騙我,他的孩子也騙我。他們都覺得我好哄。
以後,再也不可能了。
我隻覺得心髒一片麻木,繞過他,推門而入。
裴永安不依不饒地抱住我的大腿。
「媽媽!媽媽!你回來吧!求你了求你了!」他哭得不成樣子,「自從你走後,小蘇阿姨就變了,她總在背後偷偷欺負我,爸爸最近一直心不在焉,他壓根不和我說話,隻把我推給小蘇阿姨照顧!」
他委屈地喊:「她撒謊!她明明答應我,陪我玩,還給我買新的遊戲機,以後生的小弟弟也會陪我玩。可她現在一直不理我,我問她作業題,她也不理我,我摔破了頭,她也不理我!她不是你,她不是我的媽媽!」
我站住,轉過身蹲下。
裴永安面露希冀。
我低笑著說:「裴永安,我也不是你媽媽了。你當初恨不得我去S,你如今活成什麼樣,又關我什麼事?」
裴永安笑容消失,後悔萬分。
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進家門,把門關上。
我疲憊地揉了揉額頭,本想挨著門,偷聽他何時離開,我好去醫院。
沒想到,隔了一會,恰好能聽見外面的隱隱說話聲。
「裴總,太太不肯回來,她把少爺關在門外了。」
隔著電話,不知對面說了什麼,那人回道:「裴總,那我來安排。」
我嘆了口氣,知道我的行動要快些了。
當天下午,我做了檢查,預約了明日的手術時間。
拿著一堆檢查單子回來時,卻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兔族律師。
他看到我,比我還膽小,嚇了一跳,接著禮貌衝我點頭,「曾小姐,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他說:「裴總讓我來,說當初籤定的離婚協議有一些問題,名下一套房產的歸屬權需要重新確定......」
他掏出一沓厚厚的協議商量道:「東西太多,一時半會看不完,恐怕我得叨擾曾小姐,進屋坐坐了。」
我揉眉,「他又在作什麼妖?」
「裴總他......他隻是想看看您現在住的好不好,您之前租的那套房子,裴總說不是人住的,是狗窩,他不想讓您現在還受罪。」
「你回去吧。」我從他手中抱走文件,他卻又從公文包翻出一沓,「還有些文件要給您看。對了,還有小禮物要送您。」
我手抱不住,隻好將文件全都塞到我包內。
「我知道了,我看完後給你。」
進了房間後,一目十行,草草讀完,原來裴白琅是要把那套海濱別墅給我。
門外,那律師正輕輕打電話,「對不起,我進不去,我也不知道曾小姐過得如何,隻是她看上去有些瘦。」
白給的房產,不要白不要。
我籤了字,推開門,將那沓文件遞給他。
他戴著藍牙耳機,為難地猶豫片刻,打開免提。
「曾歲晚,離婚就連我們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嗎?」裴白琅冰冷的聲音傳來。
「我竟然不知道你變成了這麼虛榮勢力的女人。隻有和你談房子談錢,你才肯和我多說幾句話。」
我無語。
裴白琅冷聲說:「我告訴你,到此為止,最後通牒!裴永安有蘇棠照顧,我也很快會有屬於我的孩子。我們誰都不需要你了,既然無論怎麼挽留,你都不要這個家,那從今以後,你別想再回來!」
我頭也沒回地走了。
在我身後,裴白琅的聲音還在作響。
「曾歲晚!曾歲晚!你在聽嗎?你說話!」
裴白琅打破了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我努力壓制住情緒,學完習,又和陪護確定了一下明天的手術時間和流程。
一直忙到晚上,等整理檢查報告的時候,我才發現,少了一張!
壞了。
估計是方才夾到那沓文件裡了!
我心神不寧。
裴白琅應該不會發現吧。
我努力安慰自己。
就算他發現了又能如何?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6
幸好手術是早上,又做得很快。
做完手術,我回到家休養。
我盯著我平坦的小腹,實際上,它還不能稱之為一個孩子。
我甚至沒有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就沒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我是尾巴掛在魚鉤的金魚,我扭動了身軀,輕松脫困,魚尾微疼,有種空泛又失真的解脫感。
手機收到幾條信息。
「同學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學,羅子陶。你最近都沒有來考研班,是出什麼事了嗎?」
羅子陶,這個名字和印象中那張濃眉大眼,像傻狗似的俊臉對上了。
他猶豫了一下,打字道:「是不是你老公不支持你考研啊。同學,我覺得你還是不能放棄啊。」
我年紀大了,看得懂他小孩子似的試探。
我說:「我沒老公。最近隻是在解決一些私事。」
他發了張「顫抖狗狗熱淚盈眶」的表情圖。
——「那就好。」
——「啊!我不是說你沒老公好啊!我是說你沒放棄考研好!」
——「嗯!其實我很佩服你,在這個節點還能勇敢地選擇改變!加油。」
我笑了笑,「嗯,加油。」
忽然,我的門被敲響了,隻不過這一次,是很緩慢的三聲輕叩。
「歲晚,歲晚。」這聲喚是裴白琅,語氣卻又不像是他。
昨日剛隔著電話,冷聲衝我下最後通牒的男人,如今脆弱到不成樣子,聲音中帶著漂浮的欣喜和悔意。
「歲晚。」他的聲音發緊,流露出一絲哽咽。
「你開開門,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想見見你,我看見你的檢查單了!」
我皺眉,我實在不想讓他在樓道裡把所有事情都喊出來,隻好起身給他開門。
門剛打開,裴白琅便用力抱住我,風塵僕僕的西裝,壓了一層冷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