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公主就餓著吧。」


 


楚瑤厲聲尖叫:「狗奴才,你好大的狗膽。」


 


「本公主要讓父皇誅你九族!」


 


內侍翻了個白眼,毫不在意地轉身:「行啊,奴才叫小方子,等您能見著陛下……」


 


他的目光與我相接,剩下的話硬生生被堵在喉嚨眼。


 


驚懼、恐慌瞬間爆滿他的眼球,他「撲通」一聲跪下,不住磕頭:「奴才參見五公主,五公主饒命,五公主饒命……」


 


如今合宮的人都知道,蘭庶人被廢,並未牽連到我,且我還日日在陛下面前侍奉湯藥,可見恩寵。


 


溫度正好的秋日,他抖若篩糠,額間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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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約莫磕了五六十個,我才擺擺手:「下去吧!」


 


那內侍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走了。


 


楚瑤親歷了內侍的囂張,也目睹了他對我深入骨髓的畏懼。


 


我微笑著看她,一字一句:


 


「楚瑤,有句話你說得很對。


 


「公主和公主,真的不一樣呢!


 


「你看,如今你成了人人厭棄的野種,而我是尊貴的五公主。」


 


楚瑤滿是血絲的眼睜大,咬牙切齒:「楚嘉,你這個賤人,你總算露出真面目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父皇最寵愛的是本公主,等他氣消了,一定能想起本公主的好!」


 


我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吵,你聽!」


 


楚瑤怨恨又狐疑地看我。


 


我挑了下眉,走近她,低聲問:「你沒聽到嗎?」


 


「闔宮的奴才都在悄悄議論你生母跟道士苟且的事,他們還說,當時是你們母女一起享受呢。」


 


楚瑤瞪大眼珠:「胡說八道,你胡說!」


 


「不止如此,他們還說你跟父皇一點都不像,你肯定是你生母跟其他野男人苟合所生。


 


「你長得跟你生母太像了,父皇隻要一看到你,就會想到那個晚上,你生母的赤色鴛鴦肚兜在空中飄蕩的情景。


 


「你說,他還會不會想見你?


 


「他會不會跟那些奴才們一樣,覺得你不是他女兒,而是你生母那個賤人和不知哪個野男人生的賤種?」


 


18


 


楚瑤崩潰了。


 


「胡說,本公主要S了你!


 


「本公主是父皇女兒,你才是賤人生的賤種!」


 


憤怒間,她抬手抽了我一巴掌。


 


她這些日子心力交瘁,又沒有好好吃飯,這一巴掌並不痛。


 


但我肌膚嬌嫩,半邊臉都紅了。


 


很好。


 


目的達成了。


 


小柳怒極,衝過去想弄她。


 


我一把拽住她:「走吧,別跟野種一般計較。」


 


楚瑤發瘋一般:「本公主是父皇的女兒,你才是野種,你全家都是野種!」


 


我快步走到門口,故意用紅腫的臉對著兩個侍衛,吩咐道:「你們看緊些,若讓六皇妹出了這張門走丟了,到時候父皇追究起來……」


 


出了凝萃宮我便加快了腳步。


 


小柳氣喘籲籲地跟著:「殿下您這是要去哪?」


 


「去養心殿伺候父皇。」


 


「可您的臉得快些上藥。」


 


我笑了:「那本公主這一巴掌豈不是白挨了?」


 


隻是楚瑤手上力氣小,我緊趕慢趕,到了養心殿附近,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些。


 


我躲讓到僻靜處,狠狠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又戴上面紗,入養心殿時,正好趕上福內侍將熬好的湯藥送上。


 


此前,這湯藥都是我侍奉送服的。


 


我溫柔又恭敬,低聲勸慰父皇,藥定要趁熱喝。


 


但他一直盯著我的臉,問:「怎麼戴著面紗?」


 


「午後被蚊蟲叮咬,臉上紅了一片,恐嚇著父皇,故而戴著面紗。」


 


「既身體不適,便好好歇著,朕這裡又不缺伺候的人。」


 


我溫柔小意:「兒臣當然知道父皇不缺伺候的人,可兒臣願意。說句大不敬的話,兒臣從前想這般盡孝,都沒有機會。」


 


「父皇不要嫌棄兒臣手腳笨拙就好。」


 


父皇拍拍我手背,默然將湯藥盡數喝下,我亦未多發一言。


 


直到我退出寢殿,輕手輕腳要將門合上時,他突然叫住我:「嘉兒,你剛才是不是去見過她和楚瑤了?」


 


我的手一顫,輕聲回:「是。」


 


他眼眸發冷,朝我招手:「你過來。」


 


我走到床榻邊,他伸手一扯,我厚厚的面紗被拽落,露出其下紅腫的臉。


 


父皇震怒:「咳咳咳……是她還是楚瑤打的?」


 


我跪倒在地:「是,是蚊蟲咬的。一點都不痛,父皇莫要追究了。」


 


福內侍很快奉上調查結果:


 


「五公主給六公主送了許多衣物、吃食和首飾,還懲治了不恭敬的奴才,但六公主她……


 


「她給了五公主一巴掌,凝萃宮的侍衛們都瞧得真真的。


 


「五公主未發一言,帶著婢女便走了。」


 


父皇冷笑:「到了這一步,她依然不知悔改。」


 


「今日敢掌摑親姐,明日是不是就要對朕這個父皇下手?」


 


太醫正在給我上藥,父皇瞧向我,恨鐵不成鋼:「身在皇家,一味心軟良善不是好事。到了朕的面前,你都不張嘴喊冤。」


 


「朕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面團子女兒?」


 


我是個面團子,少不得他這個鐵腕帝王來出這個口氣。


 


楚瑤不敬皇姐,心存怨懟,被父皇罰出宮,去皇家庵堂靜思己過。


庵堂在宮外,宋家人又都被滅。


 


往後楚瑤的聲音恐怕再也無法傳到父皇耳中了。


 


至於我,父皇加封我為端柔公主,賜了封地,食邑三千戶。


 


此前,隻有宋蘭所出的二公主和楚瑤有封地,不過她們的是虛封,名頭好聽,並無封地的實際管轄權。


 


又是半月,父皇身體漸漸好了。


 


但宋蘭此前被我一番刺激,精神有些失常,加上冷宮生存條件惡劣,她重病不起。


 


臨S前苦苦哀求見父皇一面。


 


我隨父皇去了。


 


她竟忍住了對我的怒火,溫言細語地認錯,屢屢提及昔日種種,請求父皇能將楚瑤接回。


 


父皇神色悵惘,似有所松動。


 


19


 


我伸手,撩開了厚厚的帷幔,宋蘭疤痕可怖,衰老的臉暴露出來。


 


父皇驚得連退幾步,再也不願聽她訴說,轉身匆匆離開。


 


宋蘭在身後厲聲喊:「楚元白,說好的一生一世,你為何負我?」


 


「你為何負我?」


 


這一聲質問之後,她斷了氣。


 


S在了冷宮,也徹底在父皇的心中S去。


 


宋蘭的屍體被草席一卷,扔出宮,或許扔在了某個亂葬崗,被野狗野貓啃食吧。


 


那一夜我和小柳關起門喝了許多酒。


 


小柳眼淚簌簌地掉:「殿下,咱們娘娘的仇總算是報了,您這些年的隱忍,吃的苦總算沒有白費。」


 


我偏著頭問她:「你覺得,害S母妃的隻是宋蘭嗎?」


 


小柳抿著唇,良久後握住我的手,道:「殿下,到此為止吧,娘娘一定希望您好好活著。」


 


「等許公子高中,您便嫁給他,遠離這皇宮,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身在皇宮,便四處都是暗湧,不會有平淡的時候。


 


宋蘭S後不久,京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養心殿早早燃了地龍,我如今已經挪到芳菲宮西殿,內務府早就送了足足的銀絲炭。


 


這日在御花園遇到大皇兄,他問我:「此間塵埃落定,你可要出宮去你生母墳前上一炷香?以告慰她在天之靈?」


 


我偏眸深深瞧他,問:「我生母葬在何處?」


 


「城東青城山風景秀麗,為兄將你母妃安置在那裡。


 


「青城山上的青城廟香火極旺,正好借著冬至,你可跟父皇說出宮祈福。」


 


我思忖少許,淺淺一笑:「好,一切聽大皇兄的安排。」


 


回宮後門一關,小柳急急問:「殿下,大皇子恐怕是要對您不利,娘娘的仙體不是……」


 


我捂住她的嘴:「我知道。但我得去!」


 


「您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對啊,既然知曉他的猛虎藏在山裡,我們便可以早做防範。若是這次不去,下次便不知他會將老虎藏於何處。」


 


「可您久居深宮,如何防範?」


 


我轉動著茶盞,問:「你說,皇兄皇弟們,會不會都想當皇上?」


 


小柳一驚,做賊一般四下裡看看:「那還能不想?」


 


「若您是男子,奴婢也得慫恿您去爭一番,屆時娶許多美貌夫君,日子過得不知多美!」


 


呵。


 


我竟不知她還有這等心思。


 


我笑著戳她的頭:「既大皇兄如此著急卸磨S驢,那我們便將計就計又如何?」


 


小柳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


 


山間大雪,父皇本不許我出宮。


 


可架不住我撒嬌賣痴,又掉了兩滴眼淚,他還是允了,但預備派一百個侍衛隨行。


 


大皇兄皺眉:「父皇,冬至亦是百姓進山祈福是大日子,若是派如此多侍衛,大張旗鼓,恐怕不妥……」


 


20


 


我附和道:


 


「大皇兄說得是,如今大楚在父皇治下國泰民安,青城山也一向太平,從未聽過有匪患。


 


「兒臣想為父皇祈福,為大楚祈福,若是因此驚擾了百姓,那這祈福便沒有意義了。」


 


「撥二十個侍衛喬裝打扮一番,隨兒臣出行,足可護兒臣周全。」


 


一連下了三日的雪,到冬至這日,老天爺突然放晴了。


 


實在是天公作美。


 


我換了常服,做尋常世家女子打扮,在二十個侍衛的護衛下,一路上了青城山。


 


山間積雪未化,層層疊疊落在翠綠松柏之上,有時微風拂過,樹葉沙沙,落雪簌簌。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偶有幾隻飛鳥不畏嚴寒,展翅高飛。


 


此情此景,端的叫人心胸開闊。


 


一路上遇到許多上山之人,有奴僕眾多的世家公子小姐,亦有布衣粗服的貧苦百姓。


 


好容易到了山頂,一一拜完各佛一抬頭,發現許焱竟朝我盈盈地笑。


 


我出了大殿往禪房走,他追上來,遞給我一根籤,臉色緋紅:


 


「五皇子殿下跟微臣說,今日殿下會來祈福。


 


「微臣早早便到了,適才求了一根姻緣籤。


 


「是上上籤。微臣……」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驚恐救命之聲。


 


小柳與我回頭快走幾步,隻見剛才還一片肅穆祥和的寺廟,此刻慌亂一片。


 


竟有匪徒縱馬而入,馬蹄高高抬起狠狠落下,瞬間就將一個三歲小兒踩碎。


 


那孩子的母親號哭上前,被匪徒一刀砍斷脖子。


 


鮮血噴湧而出,在雪地裡撒下刺目的紅。


 


百姓們驚慌失措,四處躲閃。


 


匪徒縱馬亂踏,狂妄的笑聲在山頂肆意回蕩。


 


侍衛們已經反應過來,將我圍在中央。


 


「殿下,在院內的約莫有五六十人,外間恐怕還有匪徒接應。」


 


「屬下們先護送殿下去後院。」


 


他們推著我往後院走,許焱似嚇傻了般愣在原地。


 


慌亂中還是我伸手拽了他一把,他才跟上我們的腳步。


 


到了後院禪房,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大堆避難的人。


 


有不少世家子弟也帶了家丁,隻是這些家丁隻是有些看家護院的本事,而那些匪徒明顯武功高強。


 


領頭的侍衛李虎安頓好我後,悄悄爬上屋頂查看情形。


 


回來後臉色很難看:「殿下,整個寺院都被團團圍住了,屬下粗略估計,匪徒至少有三百人,個個都是練家子。」


 


「屬下現在做兩手應對。一是發求救煙霧,隻是據屬下所知,此處附近三十裡都沒有駐兵。另外屬下還會著人從後山溜出去搬救兵,隻是雪地難行,一來一回至少四個時辰,恐怕……」


 


許焱身體發顫,驚慌發問:「那該如何是好?」


 


李虎遞給他一把刀:「聽說許公子有騎射功夫,這個給你,關鍵時刻可幫著護衛殿下。」


 


許焱手不住地抖,第一下竟沒接住那把大刀。


 


他彎腰狼狽地撿起來,尷尬地點頭:「好!」


 


屋外,匪徒狂笑不止,百姓驚叫連連。


 


屋內,眾人面如菜色,有些膽小的已經暈了過去。


 


我深吸一口氣,揚高聲音:「眼下局面,硬碰硬必然不行。」


 


「既是山匪,想必是圖財,錢財乃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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