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道深深的劍痕,從蘭妃的左額劃過眉毛,擦過鼻尖,再刻入右邊臉頰之中。


 


蘭妃捂著臉,尖叫不止。


 


楚瑤本來還想求情,此刻直接嚇傻,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發泄完怒火,父皇也似老了好幾歲。


 


其實冤不冤枉的也不那麼重要了。


 


父皇親眼見到蘭妃與道士苟合,還親耳聽到陛下年紀大了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情意,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父皇精疲力竭,嗓音沙啞:「傳旨,蘭妃大不敬,即刻起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六公主遷居凝萃宮,非召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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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句,他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楚瑤回過神來,手腳並用爬過去:「父皇,父皇,母妃犯錯與瑤兒何幹,為何要讓瑤兒遷居!」


 


「父皇您醒醒!」


 


福內監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一面安排嬤嬤趕緊將楚瑤帶走,一邊著太醫為父皇診治,一面召喚侍衛趕緊將宋蘭拖下去。


 


楚瑤厲聲高呼:「父皇,父皇您醒醒,母妃心中隻有您,她肯定被陷害了,瑤兒更是無辜的。」


 


嬤嬤們拽著她從我身邊過,她伸出腳來踹我: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種。


 


「要不是你提議來看母妃,什麼事都不會有。


 


「本公主要將你千刀萬剐。」


 


14


 


我退後兩步:「六皇妹小聲些,這難道是什麼光彩的事?」


 


「你如此嚷嚷,是想讓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蘭庶人私通嗎?」


 


福內侍睨了楚瑤一眼,吩咐道:「六公主高燒失智,胡言亂語,把她嘴堵了吧。」


 


弄走了楚瑤,侍衛們上前抓蘭庶人。


 


宋蘭尖叫抗拒:「滾開,本宮是貴妃,你們這些賤種如何配碰本宮?!」


 


她反抗得厲害,還抽了為首的侍衛長一巴掌。


 


侍衛長來了火氣,沉聲道:「我們都是陛下親選的御前侍衛,難道比不男不女的道士身份賤?」


 


「蘭庶人能與道士顛鸞倒鳳,卻嫌棄起我們來了?」


 


宋蘭被噎住,羞愧、悔恨、憤怒齊齊在臉上交織。


 


讓她滿是鮮血的臉面目可憎。


 


侍衛們趁機拿住她,直接拖了下去。


 


她厲聲高呼:「陛下,陛下,是楚嘉這個賤種陷害妾身,是有人陷害妾身……」


 


可惜父皇已然昏S,聽不到了。


 


父皇昏迷不醒,一幹皇子和公主都趕來侍疾,他們心急如焚地候在養心殿偏殿。


 


蘭妃被廢為庶人,楚瑤遷居,這些消息想必他們也已經知道。


 


估計都已經命手底下的人在拼命打探,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唯有我,長跪在養心殿外。


 


福內侍來勸我:「五公主,陛下尚未蘇醒,您現在跪著有何用?奴才多嘴說一句,這件事您還是不要犯糊塗。」


 


「謝謝福公公好意,她畢竟養育本公主多年,有些事不做,有些話不說,良心難安。」


 


福內侍嘆口氣,走了。


 


他剛走不久,大皇兄過來了。


 


他垂眸瞧我,低聲責備:


 


「你怎麼沒想法子讓父皇直接賜S她?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她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你是知道的,若是被她翻了身,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我抬頭睨他,冷嗤一聲:「大皇兄,我們是同盟,我並非你的下屬。」


 


「大皇兄有鴻鵠之志尚未如願,而我獨身一人,早已做好抵命的準備,所以要擔心東窗事發的隻有你。」


 


大皇兄怔住,不過很快就彎腰作揖:「剛才是為兄情急了。」


 


「你我是親兄妹,如今又在一條船上,萬望珍重。」


 


……


 


夜深了,眾人有些昏昏欲睡。


 


五皇兄楚閱出來方便,見我仍跪著,著下面的人給我披了個披風。


 


第二日午後父皇醒了過來,下旨讓我起來,卻不願見我。


 


聽說他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失魂落魄。


 


不過還是雷霆手段,下令滅了宋家滿門。


 


我與小柳每日都會在小廚房做好精致食物送過去,可父皇都不用。


 


我每日都要在養心殿外跪上兩個時辰。


 


小柳很不解:「殿下,您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15


 


「在穩固自己的位置,洗清自己的嫌疑。」


 


蘭庶人犯下大錯,父皇定然不願再想起提起,更不想見到與這件事有關的任何人。


 


包括我。


 


可這深宮裡,見面三分情。


 


若他不見我,就代表我失寵了。


 


那些曾經在宋蘭手裡受過苦的人,難免不會將我當作發泄的對象,屆時我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再者,父皇不會認為自己有錯。


 


他隻會覺得我能為苛待自己的蘭庶人求情,那必然對他這個尚算寬厚的父皇沒有怨恨之意。


 


他會認為我是個有孝心懂感恩的忠厚孩子。


 


小柳低聲嘟哝:「還有這麼多門道,奴婢要是主子,怕早S了八百回了。」


 


第七日,父皇總算願意見我了。


 


他頭發白了一半,精氣神像是都被抽走了,老了許多。


 


我剛要開口,他便打斷我:「若你是非不分為她求情,朕便將你一道打入冷宮。」


 


我深深拜倒,一字一句:「兒臣知錯,畢竟母女一場,兒臣請旨,見她和六皇妹一面。」


 


父皇擺擺手:「準了,你去吧。」


 


我退到門口,又停下腳步,溫聲細語:「父皇定要保重身體,兒臣希望未來出嫁,為人母為人祖母時,都能與父皇報喜。」


 


父皇低低咳嗽兩聲,緩和了語氣:「朕知道了。」


 


秋日光景正好,冷宮卻陰氣森森,一片S寂。


 


門鎖已經生鏽,內侍滿頭大汗轉了好幾次,才聽見「嘎吱」咬合的聲音。


 


吱嘎吱嘎。


 


踏過厚厚的枯葉,我聽得一陣沙啞難聽的歌聲。


 


聽聞當年父皇拜訪宋家,聽到美妙如黃鶯的歌聲,再見到美貌嬌柔的宋蘭,一見傾心。


 


看守內侍苦笑解釋:「她不分白天黑夜在唱,五公主千萬別被嚇著。」


 


再往裡,終於見到了宋蘭。


 


她還穿著那日被廢的衣物,背對著我,哀怨開口:「陛下,您終於知道臣妾是冤枉的,來看臣妾了嗎?」


 


我勾了勾唇:「是我!」


 


宋蘭猛地轉身,臉上那道長長血痂在怒火下不斷發抖。


 


驚得小柳低呼一聲,一把攔在我面前。


 


宋蘭的目光滿是怨毒:「別想看本宮笑話,本宮與陛下少年夫妻,二十年來情深義重。」


 


「陛下沒有處S我,便可知他心中是有我的。」


我笑了笑:「你說得有道理。」


 


「我此番能來見你,也是父皇首肯。我給你帶了些換洗的衣物還有梳妝用品。」


 


小柳上前一步,將包裹展開。


 


裡面是一身帶血的道袍。


 


我笑得越發溫和:「你當了我那麼多年母妃,我無以為報。你那麼喜歡和那個道士苟且,覺得他年輕力壯。所以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將這身衣服從那道士身上剝下來呢。」


 


我展開那衣服朝宋蘭走去:「來,母妃快看看喜歡嗎?」


 


16


 


道袍胸口染了許多血,如今早已幹涸。


 


那晚的記憶肯定已經開始攻擊她了,宋蘭連退幾步,臉色驚恐:「你別過來,別過來!」


 


我一個眼神,小柳上前按住了她。


 


她本就身嬌體弱,受傷後又不曾醫治,在冷宮裡更是沒什麼吃食。


 


所以不管如何用力,也掙不脫小柳的鉗制。


 


我將那血衣SS裹在她身上:「怎麼樣,這衣服上還有那道人身上的味道呢。父皇年紀大了,還是年輕人更有精力,母妃您快聞聞。」


 


她拼命掙扎,厲聲尖叫:「賤人,你個小賤人,好大的膽子!等陛下重新寵愛本宮,本宮定要將你配給京都最下賤的乞丐。」


 


我笑著從包袱裡拿出一面嶄新的銅鏡。


 


「唰」地一下對準了她的臉。


 


鏡子裡是怎樣的一張醜陋的臉啊。


 


那道長長的疤痕皮肉翻卷,貫穿了整張臉,如同惡魔留下的爪印。


 


宋蘭眼珠越瞪越大,想要伸手打翻鏡子,偏偏夠不到。


 


她使勁偏頭:「不,這不是我!」


 


我一把將她臉掰過來,逼迫她直視:


 


「你看清楚這張臉,又老又可怖,偏偏你還跟其他人睡過!


 


「父皇後宮美女如雲,就算一時心軟想起了你,看到你這張臉,也會失去興趣的!


 


「若讓他再見你,隻會更加憎惡你。」


 


宋蘭瘋狂吶喊:「不,不會的,陛下最愛本宮了。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害我。」


 


我抡起胳膊,左右開弓甩了她數個巴掌,然後SS捏住她下巴,問:


 


「被冤枉被陷害的滋味,難受嗎?


 


「你當初不就是這麼對我母妃的嗎?不過我母妃沒你賤,她這一生清清白白,幹幹淨淨。


 


「可不像你,不男不女的道士也下得了口。


 


「你才是真正的賤人!」


 


宋蘭眼底充滿了血絲,狠狠盯著我,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卻笑得更加燦爛:


 


「對了,我過來還想告訴母妃一個好消息。


 


「宋家被誅了三族,跟我外祖家一模一樣呢。


 


「你年邁的父親、病重的母親、剛抱上孫子的兄長,無一幸免呢。」


 


「不過父皇心善,到底沒有誅九族。」我甜甜地問,「是不是個好消息?」


 


「楚瑤跟父皇長得一點都不像,都是有幾分神似你娘家表哥。我準備在父皇那上點眼藥,到時候把她趕出宮,將京都最下賤的乞丐配給她做夫君,你覺得如何?」


 


宋蘭眼珠子翻白,渾身不住顫抖,最後受不了巨大的刺激,暈了過去。


 


小柳上前給了她幾巴掌,她也沒醒。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地下的一團,冷漠地說:「把道士衣服收走,別留下痕跡。」


 


「給她弄幾面結實些的大鏡子和一些漂亮衣裳吧。」


 


小柳捏著拳:「奴婢知道,衣服上浸點魚尾葵的汁液,讓她也體會下您當初的痛苦,再吩咐下面人給她準備些舒筋活血的藥物食材。」


 


如此一來,她臉上那道疤,就更難痊愈了。


 


說著說著,她壓低聲音:「要不毒S她算了,奴婢有陳年鶴頂紅。」


 


17


 


我橫了她一眼。


 


一天到晚想著用那陳年毒藥,莫非再不用就過期失效了不成。


 


見她還躍躍欲試,我吩咐道:「不必了,有人比我們更急著斬草除根,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從冷宮出來,秋日的陽光落滿我一身。


 


天很藍,雲朵如棉花一般柔軟。


 


母妃,你看到了嗎?


 


我為你報仇了。


 


雖然花了近十年,可我做到了。


 


母妃,放心吧。


 


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隻能站在你身後的楚嘉,我如今強大了,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你。


 


母妃,若有來世,我來當母親,你來做女兒。


 


換我來愛你,換我為你擋去這人世風霜雨雪奸惡齷齪。


 


凝萃宮和冷宮毗連。


 


出了冷宮沿著甬道行百來步,便聽到凝萃宮裡傳來楚瑤發怒的聲音:「該S的奴才,這飯菜都涼了你們也敢給本公主端上來。」


 


「不怕本公主告訴父皇,讓他砍了你們的腦袋嗎?」


 


凝萃宮的門外有侍衛把守。


 


我抬步朝裡走,楚瑤正將杯盞茶碟抓起,一股腦全摔在來送餐食的內侍身上。


 


有個碟子不偏不倚砸在內侍頭上,他來了火氣,陰陽怪氣:


 


「六公主,今時不同往日。


 


「蘭庶人做下那等齷齪事,被打入了冷宮,您遷居這凝萃宮,其實跟入冷宮也沒什麼兩樣。


 


「我看您就不是陛下的種。」


 


楚瑤怒極,衝上去要抽內侍巴掌:「你胡說八道什麼,本公主撕爛你的嘴。」


 


隻是既然已經撕破臉,內侍也不怕。


 


一個側身就避開,還順便推了楚瑤一把。


 


楚瑤跌倒在地,內侍抬著鼻孔輕蔑道:「既然奴才送的飯菜六公主瞧不上,那往後奴才便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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