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完這句話,我就轉身離開,江景明想要抓住我的手落了空。


門被重重關上,把窗簾帶得飛起來,江景明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沉默了許久。


 


——


 


外面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想要躲雨的電玩城不適時地關了門。


 


青石巷隻有一家文身店還開著。


 


是陸野開的那家,叫「潮青」。


 


我放棄掙扎,衝進雨幕裡打開那扇玻璃門。


 


「叮鈴——」


 


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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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一個披著大波浪的嫵媚女人站在陸野面前,眼角微紅,讓人心疼得不行。


 


穿著白 T 的男人擰著眉,眉宇間不耐煩盡顯,姿態散漫地單手插兜,少年氣和痞氣混雜著。


 


顯然不吃這一套。


 


見我來了,他朝我微微昂首,慢條斯理地說:


 


「喏,這就是我女朋友。」


 


接著在我的目光下,一步步朝我走來,將手臂搭在我身上,沒卸力,隻是輕微搭著。


 


顯著佔有欲卻又不逾矩。


 


明顯想讓我幫忙,壞意四起,我開口否認:


 


「我不是他女朋友。」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陸野低頭靠近了些,輕掐著我的臉頰調笑:


 


「還在生氣,嗯?」


 


儼然一副哄我的樣子,惹得面前的成熟女人羞惱得不行。


 


「陸野!你給我等著!」


 


恨天高的「噠噠」聲漸行漸遠,工作室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暖黃的燈照在我們身上,下一秒一件黑色外套罩住了我的頭。


 


「學妹,走光了。」


 


我才發現自己一路過來被淋透了,白色的校服胸前透了一片。


 


陸野彼時站在躺椅旁,整理著雜亂的工具。


 


我走過去:「給我文一個。」


 


他抬眼睨了我一眼,低頭繼續收拾:


 


「長得乖乖的,還挺野。」


 


看我還站在那裡不走,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放下手中的工具又補了一句:「等你成年了再給你文,成麼?」


 


「行。」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


 


4


 


我們的第三次見面,太狼狽。


 


我挎著渾身是血的他在雨中走著,最後停在「潮青」。


 


「鑰匙呢?」


 


「兜裡。」他早就沒了力氣,聲音氣若遊絲。


 


我在他身上胡亂翻找著,左右褲兜都掏了個遍。


 


「許悠,你非禮我。」


 


都這時候了還有闲工夫開玩笑,我瞪了他一眼,打開了門鎖。


 


「真的不用去醫院?」


 


「不用。」


 


陸野的確傷得不重,衣服上沾的都是別人的血,隻是有些擦傷。


 


他對著鏡子艱難地給自己擦著藥,時不時發出「嘶」的聲音,微微地吸著氣。


 


我實在看不下去,搶過了他手中的棉棒:


 


「我來吧。」


 


鎖骨上的傷他看不到。


 


近視,我湊近了些。棉棒一下下劃過他的肌膚,時輕時重的喘息聲響在耳邊,讓人心神不定。


 


「好了。」


 


抬眼的瞬間四目相對,他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眼裡全是看不清的情緒。


 


我猛地退開一步,隻聽他語氣玩味地、慢悠悠地說:


 


「許同學知不知道不能隨便對男人施舍善意?」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將我逼至角落。


 


「叮鈴——」


 


門鈴響了。


 


這次進來的,是熟人。


 


江景明。


 


他沒看到我,對著陸野的背影說:


 


「這裡可以洗文身嗎?」


 


「可以。」


 


陸野轉過身,我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中。


 


「許悠?你怎麼在這兒?」


 


「這幾天你都和他待在一起?」他質疑的聲音響起,理所應當得讓人心裡不快。


 


「是又怎麼樣?這我男朋友!」我牽起陸野的手,說謊不眨眼。


 


「你!」


 


看著江景明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我心裡就痛快。


 


「不是要洗文身麼?洗吧,叫我男朋友給你優惠價。」


 


陸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拆穿我。


 


我知道陸野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心最軟。


 


江景明貌似很急,沒有離開,直接躺在了躺椅上。


 


陸野把價格表遞給他:「多大面積的,你看看價格能不能接受?」


 


「不用看了,直接弄吧,我付得起。」


 


我悄悄給陸野遞了張紙條:


 


【這人冤大頭,算雙倍,一半給我。】


 


陸野睨了我一樣,沒說話。


 


機器響起滋滋的聲音,燈光下,我看清了江景明的文身。


 


不是別人,正是沈念的名字縮寫。


 


要不是這一出,我還不知道江景明還為沈念弄了個文身呢。


 


他不是也沒成年麼?


 


我看了陸野一眼,他擺了擺手:「別看我,我這不接待未成年。」


 


「這麼急,被你爸媽發現了?」


 


江景明咬著牙,痛得感覺要昏過去。


 


盡管這樣,他還是用僅存的意識念叨著沈念的名字。


 


剩下的話我聽不清,也不想聽,直接拿起一塊抹布塞緊他的嘴。


 


「閉嘴吧你。」


 


他發出唔唔的聲音,竟然疼暈了過去。


 


可我沒想到他醒來的第一句話是:


 


「給我再文一個文身吧,就文……」


 


「不好意思,我這不接待未成年。」


 


「多少錢?我給雙倍。」


 


「多少錢都不做。」陸野摘了手套,脫下工作服,一隻手打開了煙盒。


 


骨節分明的手在暖光下晃動著,打火機的藍焰燃了又滅,陸野微微低頭,湊近那藍焰。


 


像是想到什麼,他滅了火,抬頭看了我一眼:


 


「還不走?」


 


「她不是你女朋友?」


 


他往嘴裡扔了顆水果糖,含糊著說:


 


「認識麼就亂說。」


 


我和江景明被趕了出去。


 


沒帶傘,我們一前一後地走著。


 


他上前兩步想跟上我:「許悠,你等等。」


 


我轉過身:「現在好了,要兩個人一起淋雨了。」


 


看了眼他的小腹,衣服裡面還包著保鮮膜。


 


碰水不疼S他。


 


我拿出手機打車,手腕被人抓住。


 


「許悠,你到底在鬧什麼?」


 


「放手,我沒鬧。」


 


「我和沈念不是你想得那樣。」他還在為自己辯解。


 


因為和沈念吵架了,所以想起了我這個備胎是嗎?


 


我抬頭直視著他:「那我和沈念同時掉水裡,你救誰?」


 


「念念會遊泳,而且她跟你不一樣。」


 


他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打的車來了,我毫不猶豫地坐上副駕,搖下車窗:


 


「江景明,你真的挺惡心的。」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5


 


「我知道你想跟我結婚,欲擒故縱的戲碼誰不知道?」


 


「許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可以給你一個妻子的身份。」


 


「沈念隻是我最好的朋友。」


 


坐在沙發上,江景明依舊在我面前不依不饒地說著。


 


滾上床的朋友麼?原書裡,女主生日那天,沈念回國,兩個人舊情復燃,滾上了床。


 


不巧,正是今天。


 


「誰稀罕似的?」


 


江景明愣了一下,臉色黑了幾分:


 


「許悠,我在給你臺階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到底要我說幾遍,我說了,不、稀、罕!」


 


他啞口無言,我提著裙擺走向宴會廳。


 


蒙面舞會上,各自都有各自的舞伴。


 


我的舞伴默認是江景明,現在沒了他,我就落了單。


 


「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一隻手伸到我面前,虎口上有顆小痣,是陸野。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看了他一眼,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王子,我們舞步搖曳著。


 


忘記了他是文身店的「社會青年」。


 


忘記了我是婚約在身的乖乖女。


 


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


 


應該說,是江景明的冷嘲熱諷。


 


他走過來揭開我的面具,連同陸野那副。


 


他看向陸野,聲音不屑:


 


「怎麼,連我的未婚妻也要搶麼,哥?」


 


陸野是江景明的哥哥。


 


同父異母,陸野是江父的白月光情人,也是初戀。


 


因為家庭反對無疾而終。


 


他們又何嘗不是一篇虐文呢?


 


包括此時此刻,聚光燈下,我們三個人在眾人的目光下,江景明非要我們難堪。


 


非要揭開陸野的傷疤。


 


陸野的臉色蒼白著,在眾人的目光下,我牽上他的手:


 


「是我要和他在一起,怎麼了?」


 


下一秒,掌風落在我臉上,巴掌沒有扇下來,陸野扼住了江母的手腕,將我護在身後。


 


「你這個私生子!滾出我們江家!」


 


我牽著陸野的手大步離開。


 


身後傳來江父焦急的呼喚聲:「阿野!」


 


陸野和我都沒有回頭。


 


宴會廳亂成一團,我和陸野奔逃著。


 


像在私奔。


 


——


 


我住進了陸野家。


 


江家是回不去了,爸媽的電話又打不通。


 


現在我真真成了無家可歸的小女孩。


 


「喂,我可是為了你跟江家鬧翻了。」


 


陸野低頭收拾著桌子上的東西,聽到我的話動作頓了一下。


 


隨即走過來彈了一下我的腦門:


 


「小鋼炮。」


 


「誰要是招惹你,這輩子都得完蛋。」


 


我在他跟前蹦蹦跳跳,湊近了說:


 


「那我不得禍害禍害你。」


 


他將幹毛巾蓋在我的湿發上,語氣不耐煩:


 


「趕緊把頭發吹了。」


 


不得不說陸野還是挺負責任的,上下學都要送我。


 


夏日的樹蔭,光影從樹隙間透下來,我坐在他的後座。


 


MP3 裡播放著屬於夏日的音樂。


 


少年的哼唱聲響著,看著他的後背,我突然想起書裡出現過的那句話。


 


【青春藏在盛夏,藏在梧桐樹影,驕陽下的少年,永遠肆意張揚。】


 


「陸野,高考後我們在一起吧。」


 


少年猛地剎車,我撞上他的後背,鼻尖一疼,耳邊是他無語地嘟囔:


 


「講什麼屁話呢?」


 


我悄悄勾起嘴角,看著他的後腦勺沒說話。


 


下車的時候我遇到了江景明,他和沈念走在一起,站在路邊低頭給她溫柔地捋著頭發。


 


我從他們身旁經過,卻被叫住:


 


「許悠,隻要你道個歉,爸媽會原諒你的。」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


 


江景明也說不出話來。


 


沈念挽著他的胳膊,嬌滴滴地說:「阿景,我們走吧。」


 


邁開步子的那一刻,江景明悶悶地說了一句:


 


「許悠,你別怪我。」


 


再抬頭的時候,爸媽就站在我的對面。


 


「爸媽,你怎麼回來了?」


 


我是被拖到家裡的,家門重重關上的那一刻,我被扇了一巴掌。


 


「我們把你養這麼大,供你吃供你穿就是為了讓你跟一個小混混在一起的嗎?」


 


「他不是小混混。」


 


「你還替他說話!」父親指著我,氣得渾身顫抖。


 


「我告訴你!跟江景明結婚!你不想結也得結!」


 


「你們難道不知道江景明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他想要結婚的人不是我。」


 


母親冷冷地看著我:「沒用的東西,連個男人的心都拴不住。」


 


「媽,你拴住爸的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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