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時奕帶我去了一個娛樂會所。


我被迫在他旁邊坐下。


其他人看見我紛紛起哄。


「喲,這不是奕哥你的小跟班嗎?」


「原來乖乖女也會來這種地方啊?」


「筱筱姐,你還沒見過她吧?」


我順著聲源偏過頭,果然看見了坐在謝時奕另一側的江筱筱。


少女身形娉婷,此時笑意盈盈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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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江筱筱,是高考前的英語一模。


謝時奕考前急匆匆把我叫去醫務室。


我趕到時,透過窗戶看見江筱筱虛弱地靠在謝時奕懷裡。


她應該是發病了,此時難受地低聲嚶嚀。


謝時奕動作輕柔地揉著她的頭發,眉眼間溢滿溫情。


謝時奕讓我守在這兒,他去聯系江家父母。


「可是考場馬上就放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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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瀟,人命重要還是那破考試重要?」


我絞著手指,悶悶地說:「你可以讓老師來。」


謝時奕氣笑了:「不聽我話了是嗎?那你爸明天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我是單親家庭,爸爸就靠在謝家當司機這一份工養活全家老小。


「別,我守在這兒就是了,別解僱我爸。」


他的身形一滯,似是沒想到一向倔脾氣的我會這麼快妥協。


再次開口時,他放緩了聲音:「我馬上就回來,不會耽誤你考試的。」


醫務室的門打開又輕輕合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的耐心也逐漸耗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憂愁和憤懑。


最後我掐著點趕上了那場考試,但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一模出分後,我的總排名小幅度下跌。


班主任約我談話,她指著我的成績欄,細聲細語問:「以你的能力,可以考得更好,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我有些不是滋味,好像除了謝時奕和與他相關的人,其他人都在認可我。


在謝時奕面前,我總會不自覺地貶低自己。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而我隻是卑微的一粒塵埃,滄海裡的一粟。


久而久之,這種想法已經根深蒂固。


可我為什麼要一味迎合謝時奕呢?


我應該有自己的人生。


9


「隻聽說過這號人物,從沒見過呢。


「梁瀟,你好。」


大概是病情得到了緩解,但沒徹底康復的緣故,她的臉上毫無血色。


下一秒她伸出手,盈盈如玉的手指在迷離的燈光下更顯讓人憐愛的破碎感。


我僵硬地與之回握。


謝時奕保持沉默,大概是還未從剛剛的幹架裡回過神來。


他抑制住急促的呼吸,抿了一口酒。


氣氛一下凝固起來。


「哎呀,怎麼就冷場了?有新成員加入,我們更要活躍起來。」


說話的人叫季然,他與謝時奕和江筱筱一起長大。


但謝時奕不怎麼待見他,與他隻是點頭之交。


高考後,學校組織我們返校參加志願填報咨詢座談會。


會議結束時已經快到晚飯時間,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被困在會議廳的屋檐下,邊望著朦朧的雨幕邊發呆。


其實我提前查了天氣預報,帶了傘。


發現謝時奕沒帶傘,我就把我自己的傘給了他。


可會議廳裡的人流量太大,我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梁瀟?」


我回頭,是季然。


「等謝時奕?」


我思索幾秒,點點頭。


季然輕笑:「跟我走吧,他在校門口等你。」


他的傘不大,我又要與他保持距離,所以半個身子暴露在雨中。


季然領著我走了一段路,他就這麼放任我淋雨,一言不發。


突然他的手環上我的腰,將我往他懷裡輕輕一帶:「靠近點兒,別淋湿了。」


動作太快,我來不及反應。


等我再與他分開時,謝時奕撐著一把大到可以裝下兩個人的黑傘佇立在不遠處,面無表情盯著我們看。


10


季然提議:「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發牌之前,季然壞壞笑著:「我再問一遍,都玩得起吧?中途不能退出哦。」


我不明白謝時奕拉我來做什麼,我跟他們這些公子小姐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說著站起身:「你們玩,我先走了。」


脊背還沒挺直,謝時奕就按著我的肩膀壓下去。


骨節分明的手因為用了力,顯出淺淺的筋骨。


他幽潭一般漆黑的眼睛平靜無波,表情也是淡淡的:「陪我玩。」


莫名的壓迫感向我襲來。


我毫不畏懼,無聲與他對峙。


他突然笑了,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你別忘了我剛才和你說的話。


「那小子的命運就在你一念之間。」


我隻能妥協。


季然輕車熟路發牌。


玩了幾輪,王牌在其他人手裡流轉了一圈。


有人抱怨:「季然,你這怎麼發的牌?」


「就是啊,怎麼謝時奕他們幾個從來沒抽到過王牌?你可別偏心啊。」


季然一笑而過。


下一輪,兩張王牌分到我和江筱筱手上。


我沉默一會兒,說:「真心話。」


江筱筱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看著我極淺地勾了嘴角:「抱歉,可能有些冒犯。


「他們跟我說你喜歡時奕,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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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有一瞬間的停滯,手指攥得發白,我假裝平靜:「假的,開這種玩笑很無聊。」


話一落地,謝時奕輕嗤了一聲,眼尾冷冷地掃了我一眼。


接著一輪,王牌分到季然和謝時奕手上。


「肯定是真心話,不用問了。


「時奕,你這輩子做過最冒險的事是什麼?」


謝時奕蹙起好看的眉。


季然慵懶笑著:「時奕,幹嘛一副要殺人的表情,玩不起嗎?」


一人插話:「奕哥,你放心,我爸給你兜著底呢。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改個志願嗎?」


大腦嗡的一聲。


我仿佛被定在原地,嘴裡喃喃道:「什麼志願?」


「哦,招生系統開啟通道的最後一天,奕哥替別人改了志願。


「名字不記得了,考號最後幾位好像是……」


我聽見一串熟悉的數字,那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頻率錯亂起來。


謝時奕不可能知道我的密碼。


我突然想起前陣子和爸爸的對話。


「上這麼頂尖的大學……」


頂尖的大學。


京大。


我什麼都想明白了。


酸澀的感覺從心髒一直蔓延到喉嚨,眼中打轉的淚水徑直砸了下來。


謝時奕沉默著用指腹擦去我臉上溫熱的淚痕。


這個始作俑者诓騙我爸,一起修改了我的高考志願。


即便是這樣,他還有臉坐在這兒替我擦眼淚。


我抄起酒桌上的高腳杯,將裡面的酒潑到他臉上。


我喉間艱澀,顫抖著聲線說:「謝時奕,我們玩完了。」


12


我登機飛去南大的前一晚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是謝時奕的好兄弟打來的。


「那個……梁瀟,你現在有時間嗎?


「奕哥喝醉了,正發酒瘋呢,誰也攔不住,他吵著要見你。」


我的嗓音淡漠下來:「不認識,以後別來騷擾我。」


那晚撞破謝時奕卑劣的手段後,我聯系了各方部門。


好在為時不晚,提供了幾樣信息,把志願改了回去。


謝家權勢滔天,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謝時奕日理萬機的父親親自上門替他兒子道歉,並提出補償我。


我搖搖頭婉拒,不想再和謝家牽扯上任何關系。


爸爸為此愧疚了一陣子,向我道歉,並辭去了在謝家的工作。


他說一家人要遷居,陪我一起去南方。


「工作可以再找,瀟瀟,你不要有負擔,專心讀書。」


入睡前,門鈴突然被瘋狂按響。


家裡其他人已經睡著了,我穿著睡衣打開門。


一副溫熱的身軀擁了上來,鋪天蓋地的酒味包裹住全身。


是謝時奕。


他喝醉了,臉埋在我頸邊亂蹭。


「你別走好不好,梁瀟,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是我做錯了,我想向你道歉的,可你不給我道歉的機會……


「你要怎樣才肯留下來,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我挪開他的頭,有些生氣:「謝時奕你松開我,我想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幹涉。」


謝時奕斂下張揚的眉眼,他眼底一片赤紅,像一隻湿漉漉的小狗。


一身驕矜和傲骨的謝時奕也會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人。


曾經我拼命地想收集他臉上別樣的情緒,哪怕一絲的變化我也珍之若寶。


可現在我卻不在乎了,視之如敝帚。


我把他關在了門外,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謝時奕,你走吧,我得有自己的人生。」


13


「梁瀟,這是最終的項目策劃書,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研討室裡,其他組員都走完了,隻剩我和溫珣。


我在南大讀的是中文系,溫珣則主修法學系。


他鄉遇故知,我沒有斷絕和他的聯系。


平時一些科研競賽和實踐活動,隻要缺人,我都會喊他來湊數。


說是湊數,他做的工作可不比我這個組長做得少。


這次參加的是一個文科創新實踐大賽,我們組成功入圍決賽,接下來需要參加一個答辯。


我又將策劃書從頭到尾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和他一起出了研討室。


「今天是情人節,梁小姐有什麼安排嗎?」


我扶額:「你又來了。」


去年情人節,溫珣向我告白。


我至今無法形容當時震撼的心情,他在我心裡隻是一個知心好友。


我笑著婉拒。


溫珣不死心地追問:「我能問問原因嗎?」


我思索片刻,一臉認真:「我小時候找道士算過一卦,他說我隻能和第二個結婚的人相伴餘生。」


溫珣愣了一下,失笑道:「好吧,梁小姐,那我就等著和你二婚。」


我那時候隻把他這番話當作一個搪塞的玩笑,完全沒想過一年後的今天他又向我告白一次。


溫珣見我左右為難,暫時放下了執念:「好了,我就是說著玩玩的,這麼說你會舒心一點嗎?」


我與他聊了一路,快到宿舍樓時,他突然話鋒一轉:「下周的答辯賽,謝時奕也在。」


我茫然了片刻,問:「他不是在國外嗎?」


「你這個組長是怎麼當的?」溫珣笑著搖頭,「簡而言之,能有這次的競賽,謝家公司在幕後做推手。」


14


科研項目的答辯賽如約而至。


地點設置在學校辦公樓的一間大型會議室內。


我與其他小組成員提前十分鍾到場。


剛進門,一道灼熱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


我似有所覺地撩眼尋找沒來由的視線來源。


目光盡頭,謝時奕坐在會議室裡。


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定定地看著我,難掩眼底的倔強情緒。


歲月消磨了少年曾經懷有的青澀張揚,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穩重的氣質。


我眼裡毫無情緒,堪堪對視了幾秒就挪開視線。


之後的答辯,進展很順利。


我們團隊準備的材料充分全面,分析話術也條理清晰。


坐在臺下的導師簡單提了幾個問題,我一一回過,滴水不漏。


離開時,一行人鴉雀無聲,待走出辦公樓,其他成員立馬打開了話匣子。


「緊張死我了緊張死我了!」


溫珣和他們打著趣:「又不是你上去答辯,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梁學姐,小弟膜拜你,你都不知道,你剛才在上面答辯的時候,有幾個導師的嘴角都要揚上天了!」


我笑著正要回答,身後傳來一陣時輕時重的腳步聲。


「梁瀟!」


我回頭,見謝時奕喘著粗氣,無措地站在不遠處。


15


他說要和我聊聊。


我們辛辛苦苦做出的科研創新成果能不能得獎,說不定就是他謝家太子爺一句話的事。


造化弄人,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我得哄著他,如今在南大我也得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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