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的皇後不僅隨意調派禁衛軍,還輕易地將大皇子從天牢裡提出,行事做派甚至比他還更像皇宮之主。
但他思忖過後,並沒追究許如意的僭越,隻交代了一句「百越使團三日後啟程」,便將我和魏清洲的處置權全權交給皇後,絲毫不顧魏清洲已經瘸了腳,少了左耳,眼睛也瞎了一隻。
這位高貴的帝王對我和皇兄一如既往的涼薄,甚至連一點虛假的關懷都吝嗇不給。
我攥緊拳頭看向皇兄,他穿著破破爛爛的囚服,害怕地蜷縮著身子,鳳棲宮裡那麼多人,他卻馬上認出了我:「平安,平安你來啦!」
「……」
我想回應他,可喉嚨被一口氣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迎上去,緊緊握著他十指不全的雙手,一遍遍摩挲。
我無法想象究竟要受多少折磨,才能將那般溫潤鮮活的人變成這副恐怖的模樣。
「平安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餓了?皇兄這裡有你愛吃的肉丸子,都給你。」
魏清洲從衣服裡掏出五個發霉的肉丸子,笑眯眯地塞進我手裡。
天牢沒有肉菜,隻有年節時才加一次,所以這些丸子是他偷偷藏了五年的寶貝。
我的雙眼泛潮,猛地拉著魏清洲跪到魏瑾元跟前:
「父皇,太子已死,如今皇兄是大魏唯一的皇子,求您……」
「住嘴!」
未等我說完,魏瑾元莫名震怒,將我和魏清洲踢翻在地。
我不甘心,爬起來攥著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父皇,如果您不救皇兄,他會死的。」
「死就死,一個傻子死不足惜!」魏瑾元單手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整個人提起,力度之重幾乎讓我無法呼吸,「魏平安,你若再生事,朕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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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像丟垃圾一樣將我丟到皇兄身邊,拂袖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問過魏少凌的死。
和我預想中的一樣,魏瑾元應該已經知曉魏少凌的身世。
真正的魏少凌剛出生兩天就夭折,許如意瞞住了這件事,從宮外找了個男嬰當作皇子撫養。男嬰長大後,謠言四起,奈何許家權傾朝野,魏瑾元也隻能忍氣吞聲。
如今我了結了魏少凌,其實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但他不可能立一個傻子為太子,這等於給許家奉上完美的傀儡。
許如意很快也意識到這點,走到皇兄跟前,親手將他扶起,命人將皇兄送去坤寧宮。
她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魏平安,本宮不殺你,你亦殺不死本宮。
「但本宮坐享榮華,是大魏最尊貴的女人,而你隻能在百越人的胯下求生,任人宰割。
「如果嘉嫔知道,她拼盡一切保下的女兒過著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會不會後悔呢?」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望著皇兄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氣,母妃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但許如意很快會後悔。
9
三日後,我跟隨百越使團離開京城,許東陽、許松柏父子自請護送我。
大概許如意已經提醒過她的父兄我會功夫,所以一路上他們都未曾靠近我的馬車,隻圍著討好歐陽晉。
我闔著雙眼閉目養神,蘇姨把她注意到的人和事說給我聽。
「公主,百越副使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模樣,但接人待物有尺有度,就連歐陽晉那麼傲慢無禮的人也對他噓寒問暖、照顧有周,他的背景應該不簡單。」
百越副使陳止……的確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人。
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矜貴之氣總讓我覺得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突然,馬匹受驚,車身劇烈搖晃起來,前方傳來廝殺聲。
我掀開車簾,發現數十名蒙面刺客包圍了使團。
原本許東陽父子帶了數百名禁衛軍,對付這些刺客應是綽綽有餘,豈料這些刺客個個都是頂尖高手,而且他們目標明確,不與禁衛軍糾纏,殺死歐陽晉和許東陽後便開始追殺陳止。
許松柏見狀,臨陣脫逃,危急關頭我和蘇姨從刺客手中救下陳止,帶著他從小路潛回京城。
使團全軍覆沒,大魏進貢的十萬金銀亦不翼而飛,陳止要我立刻隨他進宮。如此,我與許如意又見面了。
10
許如意得知父親殉國、弟弟闖下大禍後匆忙趕來。
彼時,陳止正怒斥許松柏護衛不力,要魏瑾元殺了他給百越一個交代。
使團遇襲關系到兩國議和,魏瑾元也隻能低聲下氣地懇求陳止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查清刺客的來路。
「依我看刺客就是你們找來的,為的就是搶回貢銀!」
「陳副使,大魏願意出一萬金撫恤歐陽大使的家人,另再補十萬金國禮,向國君致歉。」
許如意聽出陳止話裡的意思,果斷許以重金,魏瑾元怔了怔,眼神閃爍:「皇後,國庫哪還有銀子?」
「皇上,這筆錢許家拼盡全族之力也會湊足。」
許如意態度篤定,看上去已胸有成竹。
我眨了眨眼:「皇後娘娘,十一萬金可不是小數目,若湊不足呢?」
「若湊不足,本宮與弟弟任憑皇上和陳副使處置!」
許如意輕哼,她的傲慢在一道寒光劃過後戛然而止。
一股鮮紅的鮮血從她的喉嚨噴射而出,我的匕首利落毫無預兆地捅進她頸間肌膚。
「你……皇上……」
許如意踉跄跌倒,像狗一樣朝魏瑾元爬去,血流了一地。
我拔出匕首,揪住她的頭發用力往後一扯,快速挖出她的牙齒、眼珠,踢到魏瑾元腳下。
魏瑾元驚恐地看著,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他的皇後就沒了呼吸。
「魏平安,你、你……你殺了皇後!」
許松柏嚇得語無倫次,他不敢相信上一刻還護著他的姐姐突然就死在我手上。
更不敢相信我會當著皇上和百越副使的面直接殺人。
這是死罪啊!
「魏平安,你瘋了嗎?皇後死了誰來湊貢銀!」
魏瑾元第一時間想到的,依然是他的皇位。
陳止也震驚地注視著我。
我提著血淋淋的匕首轉身將鋒刃插進許松柏肩膀,他疼得爆發出殺豬般的尖叫,長伏求饒:「別別殺我,陛下,微臣也能湊錢,微臣願把許家的錢都交出來。」
11
魏瑾元從許松柏手上得到想要的東西後,我悄悄溜出宮殺了許氏全家。
京兆尹趕到時,我正提著許松柏的腦袋站在屍山血海裡陰惻惻地笑,恍若鬼魅。
永安公主嗜殺癲狂的傳聞傳遍京城,有人說我這是在為母妃復仇,下一個死的就是皇帝。
我並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帶皇兄在儲秀宮裡祭奠母妃。
許如意生前幫皇兄恢復了皇子身份,他現在有肉吃有宮女照顧,還有老師教導:「平安,老師每天都要我背很多書,我不想背,想跟你一起玩。」
「皇兄,平安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等你乖乖把書背完,我就會回來了。」
我牽著魏清洲的手,和他一起把燈籠一一掛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上。
母妃死的時候儲秀宮連盞宮燈都沒有,如今掛上五盞燈籠,日夜亮著,她會欣慰的吧。
「平安,這些燈籠真好看。」
「對啊,都是人皮做的。」
皇兄歪著腦袋問我:「什麼是人皮?」
我剛想回答,蘇姨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將皇兄連哄帶騙地拉走,臨了又不放心地叮囑我:「公主,皇上往儲秀宮來了,你千萬不要衝動。」
我點點頭,袖子裡的匕首自動滑落,恰好落進手心裡。
想殺魏瑾元的念頭從來不是衝動。
母妃病得起不來床,他為討好許家,下旨逼母妃給許如意請安。
皇兄燒壞腦子,我曾偷偷去求過他,他卻無動於衷。
他把外祖一家貶到邊疆,還有許多忠臣良將也都因不願和許家同流合汙被他貶斥。
後來母妃病重離世、皇兄入獄也都與他有關。
堂堂大魏國君,在許家面前就像一條聽話的狗,許家讓他咬誰他咬誰。
更離譜的是,百越侵擾大魏近百年,從沒有一個帝王像他一樣,連退十三城,放棄了十三座城的百姓。
他啊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也不在乎大魏失去了多少國土,不在乎百姓苦不苦,他隻在乎自己能不能繼續當皇帝。
像魏瑾元這樣自私懦弱、貪生怕死的人根本不配為君,不配為夫,不配為父!
他死一千次一萬次都難解我心頭之恨!
殺他怎麼能算衝動?
「平安,你下一個要殺的人是朕嗎?」
12
出神的片刻,魏瑾元已孤身走進院子裡,他從容地站在我跟前,沒有帶任何護衛和侍從。
我彎起眼角,把匕首橫在他脖子上:「父皇既然已有準備,那就安心上路吧!」
「平安,你不能殺朕。朕一旦身死,百越定會立即開戰,大魏的百姓就全完了。」
「父皇,你連棄十三城時可曾想過大魏的百姓?」
我手上的匕首往前移了一寸,在魏瑾元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平安,每每聽聞邊關奏報,朕亦是痛心疾首,夜不能寐。那山河飄搖、百姓流離之景,就如利刃一般扎在朕的心頭啊。隻是百越來勢洶洶,並非輕易就能扭轉局面,你,能否理解父皇?」
魏瑾元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鬢角生出的幾根白發顯得很滄桑。
我覺得可笑,忍不住用匕首抬起他的下巴:「父皇,既然當皇帝這麼累,我替你坐這張龍椅如何?」
魏瑾元錯愕地看著我,半天沒應聲。
「舍不得把皇位給我,是要留給你那個私生子嗎?」
當年,太子非他親生的流言傳遍朝野時,還有一個傳言同時流出,指魏瑾元在民間有一個私生子,許如意查了多年都沒找到,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可我知道,私生子之說並非空穴來風,否則子嗣單薄的魏瑾元怎麼可能一點都不著急儲君之事。
果然,他沒否認,沉默過後拿出一封奏疏:「這是慕雲城新遞上來的折子,想看看嗎?」
我手上一頓,搖搖頭:「不看了。」
「也罷。」魏瑾元把折子放在石桌上,「朕會派他送你去百越,若路上出什麼岔子,那慕家就是下一個許家。」
我呼吸一窒,握著匕首的右手隱隱發顫。
魏瑾元自以為成功威脅到我,漠然轉身,離開的腳步很沉,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孤獨感。
我望著他的背影,微微斂眸,我原本就沒打算現在殺他。
許氏倒臺,正是他迎私生子歸來最好的契機,等到他們父子相認的時刻再用鎮國寺的往生咒為他們助興豈不是更加感人。
反正他和他的私生子,總有一天會被掛在母妃的桂花樹上。
13
一件大氅籠住我身子,細絨裡熟悉的官香味讓我一下子便認出它的主人。
是慕雲城。
「微臣奉命接公主出宮。」
慕雲城幫我裹緊身上的大氅,我淺淺瞥了一眼面前金甲玉冠的少年郎,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
慕雲城是慕家獨子,十年前,他爹帶著外室赴任淮洲,他娘一氣之下搬進鎮國寺,再不管慕家之事。
慕雲城隻能每月來鎮國寺看望母親,漸漸與我相熟。
其實他從未說過心悅我,但每個見過我和他相處的人都說他喜歡我。譬如魏梓蘇,她看上慕雲城後,就將我視為情敵,有一次慕雲城不過是幫我拂去發頂的雪花卻被她說成我和慕雲城有了肌膚之親,嫉妒得發了狂,不惜禁止慕雲城入鎮國寺。
所以我已經近一年沒見過慕雲城了,如今再見面,我是和親公主,他是送嫁將軍。
此去經年,我已沒有歸期。
「慕將軍,鎮國寺的往生咒停了嗎?」
「沒有。」
「那好,我們上路吧!」
14
慕雲城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喜言語,隻一路上長長久久地盯著我的馬車,時時刻刻相伴在側。
我母妃是南詔王最寵愛的妃子,連帶著 我也成了南詔最尊貴的公主。除了皇位,我要什麼有什麼。
被小公爺退婚後,我氣不過,從蜀地趕到京城找他算賬。 剛到國公府門口,就被當成新來的丫鬟拉了進去。 當晚,小公爺問我:「柳兒,你是剛從蜀郡來的吧?你可聽說過謝府二小姐謝靈犀?」 我說:「聽說過,她死啦。」 小公爺大驚:「怎麼死的?」 我道:「她被未婚夫退了婚,一頭扎進河裡,淹死啦。」 小公爺愣住,眼睛裡頓時沒有了光。 夜裡,我在外門當值,頻頻地聽到他在裡頭嘆息:「唉,我真該死啊,真的。」
我養了一隻貓,上周發情了,一個勁地鬼哭狼嚎。整得我被 全社區的人投訴,說我擾民。我擦,這輩子都沒想到我會栽 到一隻貓的手上。
侄子的眉心有一個月牙形狀的胎記,嫂子逢人就誇他是包青天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