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時,母妃含淚將我送入鎮國寺,叮囑我不出寺門,便能一生平安。
我很聽話,她病重離世,皇兄入獄,我都未曾離開鎮國寺半步。
直到大魏戰敗,二皇妹帶著百越國使臣闖入佛堂:「魏平安乃我朝第一美人,她才是和親的最好人選。」
我被帶回皇宮。
自那天起,鎮國寺便隻誦往生咒,以超度死在我手裡的亡魂。
1
秋風乍起,落葉蕭蕭。
我聽見佛堂外強勁的馬蹄聲,執筆的手一頓。
策馬入寺,應是皇家之人,而這個關口還惦記著我的,也隻有那位好皇妹了。
果然,匆匆趕來的老住持元正攔下魏梓蘇:「長蘇公主,永安公主奉皇命為國祈福,不可驚擾。」
「哼!」魏梓蘇長鞭一揮,在元正腳前的磚面上抽出一道鞭痕,「魏平安祈的哪門子福?大魏這回不都輸慘了。」
是啊,和百越交戰三年,大魏這次輸得最慘。
兵退淮州,連失十三城,再打下去,戰火就燒到京城了。
所以皇帝主張議和,打算送美人和財物跟百越換回三座城,而那位美人定的正是魏梓蘇。
見元正仍帶僧眾與魏梓蘇僵持,我淺淺地開了口:「老和尚,讓她們進來吧!」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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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窗子上掛著簾,斑駁的光影落在地上,鋪出一席溫柔。
我端坐案前,重新攤開宣紙,視線落在筆尖,漫不經心地抄寫經文。
魏梓蘇指著我,盈盈壞笑:「歐陽大使,魏平安乃我朝第一美人,她才是和親的最好人選。」
百越使歐陽晉微微眯起眼,像挑揀貨物一般打量我,開口要價:「五千金。」
魏梓蘇爽快地應「好」。
但歐陽晉對她的反應似有不滿,當眾捏起魏梓蘇的下巴,指腹在她唇角摩挲:「二公主,你就這麼不想去百越嗎?來年大魏滅國,隻怕公主的待遇會比現在更差。」
魏梓蘇看上去早已習慣歐陽晉的放肆之舉,輕輕推開他的手,命人送上金子:「這就不勞大使費心了。」
「如二公主所願,永安公主的名字今日便會寫入百越國書,但魏帝那邊……」
「寫吧!我母後的意思,誰敢反對?」魏梓蘇步步走向我,抽走我尚未寫完的經卷,揉成一團丟在地上,「皇姐,該回宮了。」
3
我被押上魏梓蘇的馬車,奢華溫暖的車廂裡,隻有我們兩個人。
「魏平安,你這張臉,生得和嘉嫔真像,就連身上這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也像。怎麼?要回宮了,你不開心嗎?」
魏梓蘇將鞭子放在手邊,我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龍涎香,不動聲色地閉上眼睛。
「魏平安,去百越當皇妃可比關在鎮國寺中好,你那麼缺男人,到了百越就可以盡情挑選了。」
車輪滾滾向前,我微微蹙眉。
鎮國寺中又響起延綿不歇的往生咒,像蜜蜂一樣在耳邊嗡嗡個不停。
魏梓蘇也聽見了梵音,掀開簾子:「走快點,吵死了。」
放下簾子,她的聲音越發得意:
「魏平安,你天天在鎮國寺聽這些老禿驢念經不煩嗎?
「還是因為舍不得慕雲城?他碰過你哪裡呢?額頭?手背?嘴唇?
「可惜慕雲城終究是護不住你的,等你走後,他就會成為我的驸馬。」
魏梓蘇迫不及待地與我炫耀,她想羞辱我,以為我會破防絕望,會跪在她面前俯首稱臣。可我隻覺得她很蠢,甚至比十年前更蠢了。
我睜開眼皮:「皇妹,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魏平安,是你命該如此,我有什麼錯?」
命該如此?
這倒是一個好解釋。
我盯著魏梓蘇雪白的脖子,以極快的速度抽走她手邊長鞭,揚鞭一揮,鞭子就像能聽懂人話似的死死纏在她脖子上,越收越緊。
魏梓蘇驚恐地瞪大雙眼,幾乎喘不上氣:「你、你怎麼會功夫?」
「我會的還很多,但你看不到了。」
手心持續用力,魏梓蘇咽氣之前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她錯就錯在忘了十年前,我為何會被送進鎮國寺。
4
我自小便是不祥之人。
出生前三天,後宮烏鴉便在坤寧宮繞梁飛行,最後接連死去,欽天監認定這是大兇之兆,說我將來會叫大魏生靈塗炭。
貴妃許如意提議殺了我,可我身為皇後的母妃不忍心,自請降為宮妃,帶著我和皇兄偏居在儲秀宮。
我的童年就是在那一方小院子裡度過的,不能生病,不允許外出玩耍,母妃對我和皇兄近乎苛刻,以求不讓許如意抓住任何把柄。
但我七歲時,卻偷溜去了御花園,還把魏梓蘇推進冬天的碧湖。
當時許如意已是皇後,她帶著一群人闖進儲秀宮,讓母妃在我和皇兄中選一個。
夜裡,皇兄突然發了燒,醒來時腦子就不好了。
母妃顧不得傷心,連夜把我送入鎮國寺,對外宣稱永安公主有佛緣,將一生留在寺中為大魏祈福。
我跪在佛前的蒲團上抬起小臉問母妃:「母妃,難道你也覺得平安是不祥之人嗎?」
母妃將我瘦弱的身子摟進懷裡:「平安,勢弱則為不祥,當你足夠強大時,四方妖魔,滿天神佛皆可成為你的助力,還有什麼祥不祥的呢?隻是母妃並不希望你走這條路,母妃惟願你能永不出寺門,一生平安無虞。」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雖然母妃不舍我卷入世俗,卻依然安排人教會我生存之法。
或許她也明白,我終有踏出鎮國寺的那一日。
5
馬車緩緩停下,我推開門,一個人下了車。
魏梓蘇的貼身宮女察覺不對勁,掀開車簾一看,驚呼出聲:「殺……殺人了!」
禁衛軍立刻將馬車包圍,我孤身站在原地,感受皇宮裡久違的腐朽空氣,總覺得這空氣中好像還缺點什麼。
不過,此時從三個方向傳來的動靜裡,仇人的氣息越來越近,讓我的心髒怦怦加速。
「魏平安,你這妖女,你對梓蘇做了什麼!」
最先來的是太子魏少凌,他明面上是魏梓蘇一母同胞的親皇兄,二人感情很好,好到連身上的龍涎香氣都如出一轍。
「梓蘇……」
他粗粗望了一眼馬車中冰冷的屍體,紅了眼眶,下一瞬直接失去理智,抽出禁衛軍腰間的雁翅刀奮不顧身地劈向我。
我側身避開:「太子殿下,你恐怕不能殺我,大魏隻有兩位公主,若我死了,誰替你們去百越和親呢?」
「從皇室之中隨便找個郡主加封,有何不可?魏平安,孤要殺了你,孤現在就要殺了你!」
「百越要的是公主,若知曉大魏拿郡主打發他們,豈不是又有借口開戰,太子殿下,你敢賭嗎?」
魏少凌仍沒有停手,招招致命,卻有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壓下:「太子,住手。」
皇帝魏瑾元和皇後許如意匆匆趕到,魏瑾元冷厲地瞥了我一眼,低聲安撫許如意:「皇後,先把梓蘇安置好。」
許如意傷心欲絕,卻不能當眾違背魏瑾元的意思,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面前,用盡全身力氣扇了我一巴掌:「魏平安,若不能讓百越止戰,你就準備下地獄吧!」
她死死盯著我,那雙水霧幽深的眼瞳裡,盛滿無窮無盡的怨毒與恨意。
真有意思。
「皇後娘娘,既然長蘇公主沒了,鳳棲宮是不是可以給我住?」
我似笑非笑地朝許如意福了福身,她抬手又扇了我一個耳光,指尖已經氣到發顫:「魏平安,鳳棲宮是梓蘇的寢宮,就算她不在了也輪不到你住!」
「父皇,你說呢?」我歪頭看向魏瑾元,「能去百越和親的,應是大魏最尊重的公主才對。」
魏瑾元沉默片刻,斂眉道:「允。」
6
我住進鳳棲宮,並命人將一直照顧我的奶娘蘇姨從鎮國寺中接了過來。
蘇姨有些擔憂:「公主,你為何要住鳳棲宮?這裡可都是皇後的人,會有很多麻煩。」
「住別處麻煩也不會少。」
許如意今日雖不殺我,背地裡又怎麼會咽得下這口氣。
她不過是在等,隻要我人還在後宮裡,怎麼死什麼時候死,總歸是有辦法的。
但魏少凌可沒許如意這麼能忍,他與魏梓蘇之間的曖昧關系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愛人之死,會讓這位年輕的太子徹夜難眠。
夜深人靜,總是人最脆弱的時候。
寅時剛過,喝得爛醉的魏少凌便持劍闖入鳳棲宮。
他像一頭暴躁的野獸,渾身都散發著森寒的殺意。
「魏平安!
「魏平安!!!
「你滾出來!」
咆哮聲回蕩在空曠的寢殿,我穿著魏梓蘇最愛的白紗裙坐在銅鏡前,循聲望過去,魏少凌恍惚了一瞬。
便是這一瞬,我右手中緊握著的匕首,幹淨利落地刺進了他的脖子。
他試圖掙扎,鮮血飛濺在我臉上,染紅紗裙。那一瞬我終於知道空氣裡缺什麼,原來是這種新鮮濃鬱的血腥味。
我興奮地拔出匕首又刺進魏少凌的胸膛,將他整個人推倒在地上,一刀一刀挖出他的心髒,是溫熱的,但已經不會跳。
鳳棲宮大亂,宮女太監們逃的逃,喊人的喊人,隻有蘇姨波瀾不驚地給我打來洗臉水:「公主,快洗洗,馬上來人了。」
7
許如意來得比想象中更快一些,她披散著頭發,連衣服也沒換,隻裹了件大氅就帶著禁衛軍闖入鳳棲宮。
不到一天時間,一兒一女都死在我手裡。
她徹底瘋了。
尤其今夜魏少凌的死,動搖了她後半生的富貴榮華,也動搖了許氏一族的根基。
「皇後娘娘,太子夜闖鳳棲宮,我以為是刺客,一不小心就把他殺了,您別見怪。」
我漫不經心地把手放在臉盆裡,洗著手背上的血跡,渾濁的血水中藏著剛剛殺死魏少凌的匕首。
「本宮不怪你。」
出乎意料地,許如意語氣格外平靜。
我忍不住抬起眼皮看向她,她嘴角噙著瘋癲的笑。
「魏平安,你想知道嘉嫔怎麼死的嗎?」
胸口驀地一窒,我全身都緊繃起來。
「她是為救你皇兄被老虎撕咬,全身潰爛而死的。傷口生了蛆,臭烘烘的膿血流得滿床都是,本宮現在想起來都覺著惡心。
「她死前一直念著你和大皇子的名字,求陛下和本宮放過你們。可惜陛下說儲秀宮太陰森,不願來看她一眼。偏本宮心善,特地將大皇子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告知她。
「那時她的腿已經斷了,從榻上滾下來,像狗一樣爬到本宮腳邊,本宮實在害怕,踢掉了她五顆牙齒。」
許如意命婢女打開一個木盒子,裡面有五顆牙。
「魏平安,你母妃的牙現在還給你,你不會怪本宮吧?」
空氣仿佛在那瞬間靜止,冷風呼呼吹著燈芯,我被凍得渾身冰涼。
許如意看在眼裡,命人將關在天牢的大皇子魏清洲帶過來。
她摸準了我的軟肋,勢必要挫骨揚灰:「魏平安,本宮現在動不得你,那就讓魏清洲替你償命!」
8
魏清洲被帶進鳳棲宮時,魏瑾元也到了。
可身為父親的他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魏清洲時,竟半天也沒認出來:「皇後,這是何人?」
「太子死得蹊蹺,臣妾不得已擅自作主傳大皇子過來問話,還請陛下恕罪。」
許如意假意抹淚,魏瑾元卻陷入沉默。
我母妃是南詔王最寵愛的妃子,連帶著 我也成了南詔最尊貴的公主。除了皇位,我要什麼有什麼。
被小公爺退婚後,我氣不過,從蜀地趕到京城找他算賬。 剛到國公府門口,就被當成新來的丫鬟拉了進去。 當晚,小公爺問我:「柳兒,你是剛從蜀郡來的吧?你可聽說過謝府二小姐謝靈犀?」 我說:「聽說過,她死啦。」 小公爺大驚:「怎麼死的?」 我道:「她被未婚夫退了婚,一頭扎進河裡,淹死啦。」 小公爺愣住,眼睛裡頓時沒有了光。 夜裡,我在外門當值,頻頻地聽到他在裡頭嘆息:「唉,我真該死啊,真的。」
我養了一隻貓,上周發情了,一個勁地鬼哭狼嚎。整得我被 全社區的人投訴,說我擾民。我擦,這輩子都沒想到我會栽 到一隻貓的手上。
侄子的眉心有一個月牙形狀的胎記,嫂子逢人就誇他是包青天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