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頓覺好笑:「楊將軍戰死沙場,楊家親族巴不得連夜瓜分楊將軍留下的家產,你們孤兒寡母被趕出家門時,是老天爺幫你們把祖宅要回來的嗎?


「你們連米都買不起時,是佛祖託夢賞給你們的銀兩嗎?」


徐氏還想再多說些什麼,楊瓊明走了進來:「娘,你鬧夠了沒有?」


7


楊瓊明隻披了一件單衣,衣上滲著層層的黑色血水。


看他活得如此落魄。


這些時日積攢在心頭的鬱悶,一掃而空,暢快無比。


楊瓊明微微頷首:「娘,身上的傷是我和軍中兄弟演武留下的,和姜小姐無關,您回去吧。」


徐氏歇斯底裡地大喊:「你是我的兒子,怎麼能幫著一個外人說話!


「是誰在最落魄的日子裡陪著你的?是她嗎,是你這個你說瘋了的娘!」


可嘆的前世還覺得能融入這樣的家庭。


天真的簡直有些蠢。


「楊將軍,你來得正好。」


我順勢言:「既然雙方長輩皆在,我們不妨就趁今日,把婚事了結了吧。」


楊瓊明雙眸一顫:「你果然還是在因為婉婉的事,在與我置氣。」


我做事一向很幹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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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繁瑣的禮法,通通免了。


我直接叫人進屋,把婚書與楊家送來的東西,扔到了楊瓊明的面前。


「拿著你的東西,趕緊滾。」


我嫣然一笑,「或者我當著你的面,燒了幹淨。


「哦,對了,你還欠我一劍,理應還回來。」


連自認最了解我的二哥都是一愣:「什麼一劍?」


我解釋說:「蒼浪坪一戰,我替未來夫君擋下敵軍將領一劍,可如今退婚,我自然也是要討回來的。」


「好,隻要你想討回來。」


楊瓊明卸下佩劍,呈到了我手上。


彼時那一劍刺在肩頭。


我便挑中楊瓊明的左肩,照著他剛剛有些愈合的鞭傷,一劍刺下。


血濺於眼,我冷靜異常。


楊瓊明隱忍地抽著氣,徐氏哭天抹淚地快要暈了過去。


而我默默抽出劍,丟在了他懷裡。


「我姜家的女兒,也可以上陣殺敵,哪怕是嫁販夫走卒,也不可能嫁給一個甘願做人面首,自甘墮落之人。


「我明知你身受重傷,再傷不得,卻仍下得去手刺這一箭,你就該明白我不是置氣,我連你死都不在乎,更不可能在乎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楊明瓊以為我們兩清了。


殊不知,這是剛剛開始。


8


爹娘不相信楊瓊明會去做康樂公主的面首。


爹感嘆道:「瓊明的爹,不就是因為康樂公主才死得身首異處,至今連身子都沒找回來的!」


楊父死在天鹿野那一戰。


楊父險勝鹿部蠻夷,斬殺鹿部三員大將,本可以全身而退。


誰知朝中突然傳來消息。


康樂公主凌婉為了親近喜歡的校尉,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偷偷送信說被鹿部蠻夷俘虜,性命垂危。


楊將軍不得不帶著已經是強弩之末的部隊出徵,營救受困敵營的公主。


不知是誰暗中泄露了軍機。


那一戰,幾乎是全軍覆沒。


懷恨在心的鹿部首領隻送回了楊父的首級,至今不肯歸還楊父的屍首。


舉國悲痛。


凌婉卻風風光光地回到了京城,毫不在意地戲謔道:「能為本公主而死,他這樣三生有幸的命數,足夠那些賤民羨慕一輩子了。


「他敢責罵本宮,那本宮也隻好給他一些小小的教訓了。」


原來是楊父沒能認出凌婉,曾把她當作普通士兵訓斥。


我笑說,「爹,你且與娘等著看吧。」


9


眼下已是十二月中,記憶中的圍獵還有半月。


我與寧奉相約一起前往馬場練弓。


「今年若是得了魁首,我定把獎賞拿來送你。」


寧奉意氣風發地躍上馬背。


恍惚地總覺是前日之事,我不甘示弱地同樣跳上馬背,粲然笑道:「誰要你送,你且等著收我送給你的獎賞吧!」


約他練弓也是另有用意。


京中人皆知曉,寧奉是京中最擅弓法的男子,而我是最善弓法的女子。


未來鹿部攻城的主將身形魁梧,如他那名字似的,好似鐵做的羅漢。


鐵羅漢近戰英勇,見血更甚,簡直像不怕疼,凡人更是近不了身。


前世我爹帶著大哥與他周旋數百回合,兩人雙雙搭上性命,才解決了這個禍害。


但我知曉,他有個弱點。


他全靠一身銅筋鐵骨與人硬搏,身手卻不夠敏捷,躲不過暗箭。


也隻有我與寧奉有這樣的能力。


不遠處的林中突然傳來怪異的聲響。


我與寧奉一齊抓緊韁繩,按住不動。


此處的馬場看管不力,從前也有過山中猛獸闖進來的時候。


然而當我們緩緩接近,看到的卻是一對糾纏的男女。


10


寧奉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飾對楊瓊明的嫌棄:「楊將軍,真不愧是習武之人,寧某聞所未聞。」


凌婉毫不避諱地拍打在楊瓊明的肩上,雙頰緋紅得極其不自然:「好好伺候本宮,本宮回去定賞你一個大逆不道的死罪!」


楊瓊明的傷口依舊在滲著血,卻有力地按著凌婉的肩膀:「臣知曉,公主舍不得。」


悔不該今日來此。


見到了讓人恨不得刺穿雙目的畫面。


我拉緊韁繩改變方向:「走吧。」


楊瓊明終於如願以償,做了凌婉的面首。


做了舍棄顏面的面首,自然就要舍棄從前的一切。


我很快便和三個兄長一起,分食了楊瓊明的兵權。


可憐楊瓊明還未發覺。


畢竟他成日與凌婉纏綿床榻,哪有闲心去關注這些?


堂堂的宣威將軍,可以在宮宴時被公主踩在肩膀上穿鞋。


人人都說他愛慘了凌婉。


我卻覺得他可笑至極。


他後悔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11


一月初,陛下安排在雪原冬獵。


我與寧奉同路進山,卻被半路碰巧撲來的野狼衝散。


「山下見。」


寧奉勾著唇角望了我一眼,隨後吹動竹哨,將野狼引至了山路的另一側。


我快馬加鞭,暗暗希望不要太遲。


雪林深處,突然傳來女子刺耳的喊叫聲:「本宮看好的獵物,便是本宮的,不長眼的賤人!」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馬趕去,眼疾手快地扣動弓弦,截下了即將奪人性命的一箭。


本該致命的一箭斷在半空,折落在地。


射箭之人不滿地唾罵一聲,匆忙離去,生怕被我追上。


殊不知,我的目標並不在她。


表妹姜柔左臂中了一箭,虛弱地喚了我一聲表姐。


「上馬吧。」


姜柔被我扶上馬背,我俯低身子撿起了地上的斷箭。


幸好。


雖是來得遲了些,但總算是趕上了。


我這些習武的表妹裡,屬她身子骨最差。


上一世的姜柔,在冬獵時身中數箭而死。


所有人都知曉,是因為凌婉看中了姜柔的獵物。


姜柔倔強的性子當然不肯忍讓,聽了凌婉幾聲怒喝。


獵物受驚,向遠處逃得連個影都瞧不見。


凌婉勃然大怒,明面上放走了姜柔,卻暗中射傷了姜柔。


幾箭下去不夠,凌婉甚至下旨,射中這個「活靶子」一箭,可以換取黃金十兩。


姜柔的死訊傳出,凌婉甚至嬌俏地笑說:「父皇,這種小事,還需要兒臣費力解釋嗎?她長得像是山裡的獵物,兒臣一時看錯了而已。」


姜柔那一支,她是唯一的孩子。


所以京中盛傳,是姜柔的父親僱人害死了南上的公主凌婉。


是真是假,誰在乎。


我隻想借著這個機會,把凌婉徹底地拉下來。


他們兩個根本沒有資格去過太平的日子。


12


姜柔被我護送回府。


我披著寧奉送的狼皮披風,帶著一眾世家,進宮觐見。


求文帝嚴懲康樂公主。


文帝臉色難看,帶著幾分責怪的意味:「姜沅,你這是做什麼?朕再怎麼說也是你的舅舅!」


我重重地磕在殿前,額上鮮血滲湧,十分慘烈:「表妹如今生死未卜,臣女隻想為她求一個公道!」


「她怎麼可能生死未卜!」


凌婉歇斯底裡,「本宮不過是射了她一箭,哪可能傷了她的性命!」


笑話。


誰也不知道姜柔傷勢如何。


是輕是重,當然是我們說了算。


「公主說得輕巧!臣的女兒比不得公主的身份尊貴,傷勢如何,自然也隻有我們做爹娘的在乎!」


在我的安排下,姜婉的父親帶領眾多將領紛紛摘下官帽:「臣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哪有什麼資格保護江山萬民,臣自願交還兵權官銜還鄉!」


凌婉險些殺了忠臣之後。


這樣的罪名已經足夠了。


她還不能死。


她得像灘爛泥一樣活著。


文帝不得不松口,廢除凌婉的封號與食邑,圈禁在公主府,不得外出。


樹倒猢狲散。


凌婉本就失了勢。


她曾經迷戀的那些面首更是落井下石的好手,竟全都連夜帶著公主府的財物逃了。


這讓失去了父皇關照的凌婉生活得更加艱難,因此積鬱大病了一場。


楊瓊明憑借著不離不棄的關懷,終於還是討來了凌婉的一絲垂簾,與凌婉舉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


如願以償,做了一世的夫妻。


13


午時四刻,我正在操練手下士兵。


青竹附在我的耳側低語了些有趣的事。


我玩味地勾起嘴角:「是嗎?那我還真是得去瞧瞧。」


軍營守衛橫劍架在楊瓊明的身前,十分為難地解釋:「驸馬,您也別為難咱們,將軍有令,實在不是咱們不通融。」


「將軍?這不是本將軍的軍營嗎,怎麼會有別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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