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心中警鈴大作。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臂的抓痕上:「你的傷口需要消毒。」
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會的,謝謝。」
盛斯聿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寧歲,寧歲在嗎?」導醫臺的醫生大聲喊道。
我抬手回應了一聲,牽起歲歲繞過盛斯聿,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16
醫生坐在椅子上,戴著藍色醫用口罩,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凌厲又銳氣的眼睛。
他白大褂上別著一個名牌,上面寫著:裴澤。
看到歲歲時,他的眼神愣了一瞬。
我將歲歲之前的病歷和檢查資料遞給他,他仔細看了看,又開了相關檢查。
「先天性心髒病,最好做開胸手術。」
「手術……她這麼小……有風險嗎?」我不由得抱緊了歲歲。
「有,但以她目前的情況,不做手術會出現並發症,風險更大。」
我想起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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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歲歲,她沒聽懂我們在說什麼,隻乖乖地坐在我懷裡。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歲歲有事。
裴澤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冷漠地摁掉來電。
電話又一次響起。
對方依舊不依不饒。
「抱歉。」
他關掉手機,抬頭看了看我。
「這不是小手術,你可以再跟家屬商量下。」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麻煩幫我盡快安排吧。」
從裴澤辦公室出來,盛斯聿還在門口,身邊站著個背著救護箱的醫生。
我牽著歲歲經過他身側時,他突然強硬地把我摁在座位上。
一瞬間,那個熟悉的他又回來了。
我下意識反抗,他卻拽住我的手,對著歲歲溫柔說道:
「小朋友,你媽媽被貓抓了,如果不趕快處理,可能會得狂犬病。」
「狂犬病是很可怕的病嗎?」
盛斯聿微點頭。
歲歲立馬看向了我。
「媽媽,快聽叔叔的話。」
醫生給我消毒後,又打了一針狂犬疫苗。
盛斯聿坐到我身側:「後續還需要再打兩針,能留個聯系方式嗎?」
我還沒說話,歲歲已經報出了我的手機號碼。
她仰著軟軟的笑臉,眼睛亮亮地望著我:「媽媽,我厲害嗎?」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還是擠出一抹笑道:「歲歲真厲害。」
盛斯聿轉過頭靠近我,吐息落在我耳畔,引起一片難耐的痒。
「怎麼稱呼?」
「……寧芷。」
他伸出手,禮貌地自我介紹道:「盛斯聿。」
我站起身,朝他微微點頭,抱著歲歲匆匆離開。
17
將歲歲哄睡後,我走出病房透氣。
「寧小姐,好巧。」
我轉過頭,盛斯聿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我打了個寒戰,猛地往後退,卻一個趔趄,眼見就要摔倒。
盛斯聿撈了我一把,手臂橫亙在我腰間,以往平淡的眼神此刻炙熱如火。
我慌忙站直身,拉開了我們的距離。
「寧小姐——」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們之前,認識嗎?」
「不認識。」我答得篤定。
「可我怎麼感覺——」
他一步步靠近我,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我下意識後退。
「你不僅認識我,還很怕我。」
後背貼到堅硬的牆,我已經退無可退。
盛斯聿抬起手,微涼的指腹觸到我耳邊,引起一片難耐的痒。
我身體已經僵硬,強裝鎮定道:「你想多了。」
他按壓住我快要脫落的助聽器,迅速收回手:「抱歉,原來是這樣。」
盛家老爺子住在我們隔壁的 VIP 病床,這也是盛斯聿出現在這的原因。
上次見面後,他最近都沒有出現。
我暗暗松了口氣。
18
歲歲術前的檢查都一切正常,術後卻下了病危通知書,被送進了 ICU。
我見不到歲歲,隻能守在 ICU 門口等待。
第二天,歲歲還是沒出來。
我心急如焚又束手無策,想到了青靈山上的菩薩。
19
青靈山。
我跪在寺廟裡,祈求歲歲能平安。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
手機響起,是醫院來的電話,通知歲歲已經脫離危險,再觀察一天就可以出 ICU。
我連忙道謝,又對著菩薩磕了三個響頭。
下山時,突然被告知因雨勢較大,纜車暫時關閉。
青靈山海拔較高,上下山都需要乘坐纜車。
應急下山的路也被封閉。
工作人員讓我在山上的酒店住一晚,等明天再下山。
到了酒店,前臺告訴我房間被訂光了,可以讓我在大廳將就一晚。
奇怪,上山時沒看到很多人,怎麼會被訂光。
「寧小姐,又見面了。」
盛斯聿出現得毫無徵兆。
「我來為爺爺祈福,你呢?」
他居然也會信這個。
「為我女兒。」
前臺:「小姐,你認識這位先生的話,可以跟他拼一間房。」
聞言,盛斯聿微微挑眉:「我正好訂到一間雙人間,寧小姐不介意的話……」
我猶豫了。
前臺再次出聲道:「小姐,這山上晚上很冷的,你最好還是別睡大廳。」
我隻好接受了盛斯聿的好意。
「謝謝盛先生了。」
再次跟盛斯聿共處一室,我總能感覺出一種壓迫感。
即使他什麼都沒做,我還是心神不寧。
為什麼每次都這麼巧。
他似乎看出我的不適,溫聲道:「你覺得不自在的話,我去睡大廳。」
我想起前臺的話,連忙阻止他:「不用,我沒事。」
盛斯聿還是抬步往外走:「我出去走走,你先休息吧。」
他指了指桌上酒店提供的牛奶:「你沒吃晚飯,喝點牛奶吧。」
或許是這幾日實在是太累了,我喝完牛奶,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模糊中,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看見了盛斯聿。
他抬手,解開我的扣子,湿熱的吻落在我的鎖骨。
「不要……」
我抬手,想推開他。
他壓著我的手,用膝蓋頂開了我的腿,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唇角。
「你知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一瞬間,所有感官都被鋪天蓋地的雪松香佔據。
隱約中聽見了水聲。
或許,是窗外的雨。
20
我是被手機鈴聲叫醒的。
太陽已經升起,晨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盛斯聿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
「纜車正常開放,可以下山了。」
我低頭,襯衫還好好地穿在我身上,紐扣扣得嚴嚴實實。
奇怪,我怎麼會睡那麼沉。
還會做那樣一個夢……
我搖了搖頭,或許真的是太累了。
到達纜車乘坐處,盛斯聿在等我。
「我正好要回醫院,一起吧。」
纜車緩緩前行,穿過雲霧環繞的翠綠林野。
密閉的空間內,安靜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許是起了大風,纜車突然猛烈晃動起來。
我恐懼地環顧四周,害怕纜車會墜落。
盛斯聿拽住我的手,將我拉進懷裡。
「別怕。」
我愣愣地靠在他的臂膀裡,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雪松氣息。
纜車恢復正常。
他松開了我。
21
轉入普通病房後,歲歲恢復得很好。
我給她買了畫筆,她平日便拿著畫筆塗塗畫畫。
「媽媽,你看,這個像不像醫生叔叔?」
看著畫裡那個戴著藍色口罩的小人,我笑了笑:
「像。我們把這幅畫送給醫生叔叔好不好?」
「好!」
還沒走到裴澤辦公室門口,就聽見了裡面的爭吵聲。
「有什麼事律師會通知你,不必來找我。」
「裴澤,你真要那麼狠心嗎?好歹我也救過你——你——你是不是出軌了!你說啊!」
「不要在醫院大吵大鬧,我叫保安了。」
啪——
門猛地被推開。
姜晚踩著高跟鞋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
我想起她結婚的那個新聞,原來她的丈夫是裴澤。
看到我時,她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瞬。
「姜栀?!」
她睜大了眼睛:「你真的還活著?」
我冷冷回應:「你認錯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歲歲身上,表情先是錯愕,後變得怨懟。
「裴澤——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我感覺情況不對,拉著歲歲就往回走。
「賤女人!」
她突然扯著我的頭發,給了我一耳光。
「你不要臉,破壞別人家庭!」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我頓時感到耳邊嗡鳴,什麼也聽不見了。
助聽器滾落在地,下一秒,姜晚的高跟鞋踩了上去。
她嘴裡還在咒罵著,朝歲歲揚起了手,我擋在歲歲面前,回了她一巴掌。
她神情暴怒,還想動手,被趕過來的裴澤一把攔住。
兩人拉扯中,裴澤的口罩被姜晚一把扯下。
摘下口罩的裴澤,居然跟歲歲長的一模一樣。
22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相似的人?
除非——
裴澤就是姐姐口中的那個渣男。
姜晚鬧得一片狼藉,被保安架走了。
歲歲被嚇到了,一直在我懷裡哭。
裴澤向我走來,張嘴說了什麼。
耳邊一直嗡鳴個不停,我不想理他,抱著歲歲往掉落的助聽器挪步。
一隻修長的手拾起了助聽器。
盛斯聿走近我,俯身湊近我幾分,給我戴上了助聽器。
他指尖的溫度滾燙。
他張口,好像說了什麼。
我還是聽不見。
助聽器被踩壞了。
他突然將唇貼在我的耳畔,呼吸落在我脖頸,激起一片戰慄。
「這樣能聽到嗎?」
我想往後退,又被他固定著,動彈不得,隻好回應道:「這樣可以。」
盛斯聿跟著我們回了病房,不知道他生了什麼病,居然能跟歲歲一個病房。
他一來,空著的桌上就擺滿了香氣四溢的飯菜、切好的水果、倒好的牛奶。
歲歲摸摸削成塊的橙子,又聞聞冒著熱氣的牛肉羹,想吃又不敢吃,眼巴巴地看著我。
「媽媽去給你買。」
我剛起身,就被盛斯聿按了回去。
他俯身在我耳畔說道:「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們可以一起。」
他手指還捏著我後頸,指腹輕輕摩擦,像過電一樣。
我頭皮酥麻,緩緩點頭。
整整一個下午,歲歲吃得不亦樂乎。
盛斯聿跟我說話時都貼著我的耳朵。
像是,耳鬢廝磨。
短短兩天,歲歲跟盛斯聿打成了一片。
裴澤來找我時,盛斯聿正陪著歲歲畫畫。
我不想理裴澤,但他一直站在門口,固執地不走。
我嘆了口氣,有些事總歸要說清楚。
我放下畫筆準備出門,盛斯聿攔住我,遞給我一副新的助聽器。
不是……之前為什麼不給我?
23
「歲歲的媽媽,是誰?」裴澤問。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我不就站在你面前嗎?」
想起姐姐生產前收到的那封信,我氣不打一處來:「你如果問歲歲的爸爸是誰,我可以告訴你,是個渣男,很早就死了。」
「她媽媽到底是誰?」
「我聽不懂你的問題。」
裴澤看著我,從手提包裡拿出一份文件。
「歲歲是我的女兒,她是 B 型血。
「我們兩個都是 O 型血,不可能生出 B 型血的小孩,所以你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他居然借職務之便拿了歲歲的血液樣本去做親子鑑定。
我心裡一緊:「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把歲歲給你。」
裴澤紅了眼眶,吸了口氣:「求你告訴我歲歲的媽媽是誰,這對我很重要。」
他突然服軟,我有些措手不及。
「是……我姐姐。」
他倏地靠近我,雙手摁住我的肩膀:「她在哪?」
「我想……見見她。」
我沉默許久,緩緩開口:「她死了。」
裴澤一瞬間好像被什麼擊中,臉色蒼白透頂,很久都沒緩過神來。
「她……死了?」
「對啊,我想起來了,她死的那天,你正在辦婚禮。她曾經寫信告訴你她懷孕了,可你是怎麼回的?你說,你要結婚了,也不會認這個孩子。」
「信?」
裴澤愣在原地,略微沙啞的嗓音帶著輕顫:「什麼信?」
我翻出當時拍的照片,直直遞到他眼前。
「你自己做過的事,不敢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