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遂了你的心願。」
言畢,他轉身就走。
隻剩我,眼前陣陣發白。
身體是說不上地虛弱,腹部疼痛在那一刻忽然加劇。
最終,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是在醫院。
「許小姐,您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10
我說呢。
為什麼最近腹部疼痛越來越劇烈。
從前隻當是月經不調,卻沒想到,居然是……懷孕了。
聽了我的解釋,醫生皺眉。
「那你吃過什麼調理身體的藥嗎?」
聞言,我一怔。
跟江述名在一起不久,他就發現了我體寒的毛病。
那時候還找了不少專家醫生,尋過不少藥房,最終被逼著喝了很久的中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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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浮現,是我端著那碗不知名的黑色湯藥,扭著頭不肯喝。
「太苦。」
「不苦一點,身體怎麼好呢!」江述名揉著我的頭發,將藥一勺一勺遞到我的嘴邊,「乖,養好了身子,以後給我生個小憶憶。」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兩年前,一年前,或是幾個月之前……
我記不清。
更別說還能記得江述名親自遞上來的藥是什麼。
我搖搖頭,實話實說:「吃過,但藥,確實是不記得了。」
醫生皺眉:「我不知道你吃的什麼,怕是對胎兒有影響,你先去做個檢查吧。」
拿了醫生開的單子,我步履沉重地往外走了兩步。
忽然又被叫住。
「對了,你老公呢?
「叫他來陪你啊!」
我猛然回神,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曾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低聲哄我生一個孩子的人,如今……
如今在哪呢?
這個孩子,他還會想要嗎?
怔然幾秒,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來。
「許總,江少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要撤掉對咱們的所有投資。
「還有……」
助理遲疑著,還是說出了口:
「江少母親那邊,送來了一張結婚請柬。
「是江少和陳家小姐的。
「他們要結婚了。」
……
結婚了,這麼快呀。
一晚的時間,我聽到他結婚的消息,分手,玩鬧般的屈辱交換,徹底分開,懷孕……不過短短一晚。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小憶憶,你說男孩還是女孩?」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
那年情深,看不出男人眼中的回避,隻滿心歡喜地摟著他的脖頸碎碎念個不停。
黃昏午後,哪有回應。
我們之間,又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回神,我將那張單子放回醫生的桌子上,麻木卻又堅定地開口:「醫生,這個孩子,我不要了。」
「我要打胎。」
11
從手術臺上下來,恍若一夢。
腹部陣陣不斷的疼痛瘋狂提醒著我,一切都結束了。
孩子,我和江述名。
終於都結束了。
從此以後,我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但江述名顯然不這麼想。
公司裡,我望著一堆爛攤子,勉強伸手撐在辦公桌旁。
疼痛使得汗珠一顆一顆落下來,連嘴唇都在發抖,幾乎要站不住。
助理小心翼翼觀察著我的神態,抽搐開口:「江總說了,要您親自去求他。」
「不然的話,咱們公司今晚就要關門。」
我看著玻璃窗外一個一個神色凝重的年輕工作人員。
他們大多剛剛畢業,沒什麼工作經驗和機會。
這麼突然被辭退,在這種經濟影響下,對誰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江述名這是掐準了我舍不得公司。
即使我能舍,這麼一大幫人,也無法輕易抽身而出。
怪不得,他今天一臉的不在意。
隻要他願意,他有太多的辦法,讓我朝他低頭。
我強壓下內心酸澀疼痛的情緒,撐著直起身子。
「走,送我去一下江氏集團。」
江氏集團江述名曾經帶我來過不少次,幾個前臺人員和秘書我也都眼熟。
但今天,她們看向我的眼神都帶著異樣。
直到走到江述名的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面頗為親昵的對話。
我才驀然回神。
「上午選的那幾件禮服你喜歡哪個?」女孩問。
江述名不冷不淡的聲音傳過來:「哪個都行。」
「不行,必須選一個!」
江述名好像是笑了:「哪個都好看,要不就那個白色西裝吧,正好和你的婚紗配,看起來天生一對似的。」
怪不得,人家看我的眼神怪異……原來,他的未婚妻在這。
見到我這個外面養著的,哪能不異樣。
江述名平日待人漫不經心,但光是聽著他和女孩的對話就知道,他對她,還是上了心的。
畢竟,是自己親自定下來,要明媒正娶的老婆。
怎麼會,不上心呢!
「我告訴你,你從前那些鶯鶯燕燕我不管,但結了婚……」
兩個人笑著,女孩忽然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地開口道:「你有點分寸。」
江述名低低地笑聲傳出來。
「放心,總不會威脅到你江太太的地位。」
……
我在門外聽著,腳步沉重得一步也動不了。
連扶在把手上的手都無力地垂下來。
腹部是疼痛一陣接過一陣。
分不清是哪裡疼,隻覺得自己生生要喘不上氣來。
江述名啊,你到底要怎麼樣?
明明隻能到這樣,卻要將我逼到這個份上。
現在進去,要說什麼呢?
告訴他我剛剛打掉了我們的孩子。
告訴他的未婚妻我們還在糾纏。
求他給我一條生路嗎?
……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肆意愛過的人,如今也走到了這步田地。
進退兩難。
我不記得我在空曠的總裁辦公室外停了多久。
直到後背忽然被人一拍。
一轉頭,居然是林東辰。
「找了你半天,原來在這。」
我微微怔然,隻看林東辰皺眉。
「剛從醫院出來就瞎跑。」
聞言,我猛然反應過來。
原來,醫生說的,送我來醫院的那個大帥哥。
是他。
林東辰又開口,鄭重道
「你不用去找江述名了。
「我是來告訴你,我考慮好了。
「我可以和你合作。」
12
被林東辰推進樓梯角落的瞬間,剛好傳來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
「東子,你怎麼在這?」江述名的聲音傳過來。
他又問:「就你自己?」
腳步聲忽然往樓梯間傳過來。
離我越來越近。
我的心驀然提起來。
我不想見他。
一點都不想。
還好,林東辰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樓梯口。
聲音不疾不徐:「過來祝你和嫂子訂婚快樂。」
他笑:
「當然就我自己了。
「不然還能有誰?
「你說是吧,嫂子?」
他這麼一說,將注意力引到了女孩那邊,江述名果然沒再說什麼。
幾個人隨意寒暄起來。
那女孩問:「林少什麼時候結婚啊?」
「你看他身邊什麼時候有過女人?老子都懷疑他是不是直的!」江述名打趣道。
「不能吧,這麼好的條件真是可惜了。」
聞言,林東辰隻是淡淡地笑了兩聲。
許久,才開口:「應該,快了吧。」
「我才剛有機會追人家。」
13
一直到上了林東辰的車,我都在微微怔神。
心裡也忍不住好奇,林東辰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孩。
以前聽江述名說過,他以前出國留學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但後來就沒見過了,從此倒是一直清心寡欲。
這樣冰冷的富家少爺,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我忍不住微微側頭看他。
剛好被他逮了個正著。
目光對視,我們倆都是微微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剎那片刻,男人眼眸閃過一絲羞赧。
很快移開了目光。
但語氣卻是輕松愉悅的。
「怎麼?看我好看?」
低沉的男音,帶著打趣似的語氣。
我煩躁難過了一天的心,忽然在這徐徐晚風中平靜了不少。
我索性笑笑,盯著他完美的側臉,真誠道:「謝謝你。」
謝謝他,不僅送我去了醫院,還答應我跟我合作,讓我不用再低三下四地去求江述名。
也算是在這段感情裡,幫我留了點體面。
聞言,朦朧夜光下,男人的臉好像更紅了。
我突然覺得好笑,江述名的朋友個個都跟大色狼似的。
又貧又痞。
就這個林東辰,不愛說話,還以為是什麼觸不可及的人物。
怎麼這麼愛臉紅。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惹得他怒瞪我一眼。
「不許笑!」
我連忙舉雙手投降:「好好好,你現在是我老板,現在你說了算。」
林東辰忽然開口:「合作關系,稱不上老板。」
這話有點熟悉。
剛和江述名認識的時候,他在我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送給我一雙高跟鞋。
我稱他為救星。
江述名也是這麼說:「過獎了,合作關系嘛!」
「我送你一雙舞鞋,你陪我跳一支舞,做我的舞伴,這很公平。」
那時候,男人笑容淡淡勾著,語氣是說不出的撩人。
誰會想到,時至今日,我們居然也到了老死不相相見的地步。
我的笑容漸漸淡下去。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
「我現在已經不是江述名的女人了,所以如果你為難……」
我知道,如果不是江述名,我根本進不了他們這個圈子。
他們是好哥們。
林東辰完全可以不幫我。
誰知,他打了下方向盤,目光注視著前方,無謂笑笑。
「許憶,」他叫我的名字,沉沉開口,「不管怎麼樣,你已經拿到了入場券。」
「接下來的每一個機會,要看你怎麼把握。
「你有沒有想過,你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除了江述名,還有你自己的功勞。
「這個圈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都是走的時候不帶一點痕跡,可你不一樣。」
「我相信你,」他說,「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14
林東辰對我的信任並不是憑空而來。
他也不是慈善家。
他仔細調查過我之前參與的每一個項目的盈利。
還查看了我第一個項目的具體情況。
「你的項目的技術水平目前還是空白,如果能搶佔到市場的先機,那我的投資就成功了。
「你可以將自己的公司徹底做起來,也可以幫我解決我的燃眉之急。」
當時把主意打到林東辰身上,一方面是機緣巧合。
另一方面,他在龐大錯綜的林家,跟身為獨生子的江述名比起來,地位其實是有點岌岌可危的。
並沒有到什麼都不在乎的程度。
事業剛起步,隻有做出成績,才能拿到繼承人的競爭權。
所以,我想,他應該是需要幫助的。
果然,我賭對了。
林東辰比我想象的要更上心。
他每天都在公司處理工作,比我看過的任何一個公子哥都更認真。
他說,這是我的機會。
也是他的機會。
一個月後,我們的項目取得了階段性進展。
「熬了這麼久的夜,出去吃個飯?」
下午天微微黑,公司鮮少地已經沒了人。
男人看起來心情很好,一向冷峻的臉龐也帶了點笑意。
雙手撐在桌子前,問我。
望向他微微上揚的漂亮鳳眸,窗外夜色降臨,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似的。
也許是因為一個月來的朝夕相處。
也許是他忽然的願意幫忙。
也許,是他每天早上帶來調理身體的補品。
……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驀然生出了久違的感覺。
見我不說話,男人又笑著開口,玩笑似的。
「賞個面?」
林東辰平日聲線低沉冰冷,說話時常港語與英語並存。
如今放松下來,帶了點京味兒。
熟悉,卻又陌生。
我忽然愣怔。
陷在工作裡整整一個月,突然停下輕松後,一些畫面、事情,還有人。
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襲上心頭。
我心頭酸澀得像要爆炸。
隻能努力搖搖頭,強迫自己回神。
「不了吧,我想回去休息。」
不等他搭話,也沒再看他,我逃也似的拿過手邊的包包,衝出了公司門口。
卻不想,在我的公寓裡,看到了那個操著一口京音的男人。
他就那麼坐在沙發上。
像是與過去一樣的每一個等我工作完的夜晚。
黑色的 Polo 衫,白色褲子,手表在手臂上微微晃著。
一切好像都與過去沒什麼不同。
直到,他抬眸,那雙永遠意氣風發的眼眸底下,是淡淡的青色。
開口,少了點漫不經心的慵懶隨意。
多的是,夾雜著無奈的淡淡苦笑。
他說:
「憶憶,我輸了。
「我很想你。
「比想象中想你。」
15
後來想想,若是他在過去五年中的任何一段時間說出這幾句話。
我恐怕都會奮不顧身地再陷進去。
可是,偏偏是現在。
是我當眾被他輸了出去。
是我打掉了也曾期盼過的那個小生命。
是我被他逼到過走投無路,卻聽到他和未婚妻闲話家常的境地。
……
偏偏是此刻,偏偏是我對他,再也不抱希望的時刻。
我抬眸,靜靜注視著他的眼睛。
曾經這個我一見就傾心的眼眸,注入了我五年最熱烈的愛戀,也曾幻想過一生一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