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信給師父，求一劑忘卻前程的藥。

回來的，除了藥，還有一封信。

師父說沈雲言不知為什麼掉進了天河，寒氣入體，高熱不退。

他問我，可還要看看這個孩子？

我思慮了許久，可到底還是不忍，避著哥嫂，偷偷到了藥王谷。

剛到門口，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混著童聲讓我停下了腳步。

屋裡傳來沈雲言撒嬌的聲音。

「花神姨姨，你要當我娘了嗎？太好了！」

「我最喜歡花神姨姨了！」

「我娘真的太討厭了，什麼都不會，還逼著我學這學那，如果她不是個小小藥仙，我根本不會這麼辛苦。」

都說童言無忌，可這也是他的真心話吧。

轉頭離開，我將師父給的忘憂一飲而盡。

回家的一步步路，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一點點消散。

沈雲言和沈連溪的忽視和厭惡。

那一天，沈連溪的茫然失措和回來時滿身的花香。

沈雲言蹣跚著步子，伸手叫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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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連溪和我大婚的那天，鳥雀們灑下的花瓣雨，紛紛灑灑。

在藥王谷學習的日子。

最後，畫面定格在我離家時，哥哥憤怒的眼神。

「你看你出去了，誰還會像我一樣寵著你！」

哥哥你看，你說對了。

除了你，沒人會再寵著我的。

6

哥哥說，我是從藥王谷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到頭，所以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對他這話，我抱著懷疑的態度。

我就是再傻，也不至於回家的路上摔傻了吧。

對此，我將求證的目光看向嫂子。

嫂子瞪了我哥一眼，然後拉著我的手撫上她的小腹。

「是我告訴你有了孩子，所以你一時激動，才摔了。」

我瞪大了眼睛，感受到掌心下的生命力。

這一刻，我是怎麼摔的已經不重要了。

為了讓嫂子沒有一絲差錯，我用盡了畢生所學，從食物到藥，每一道都需要經過我仔細地檢查。

我甚至比我哥還憂慮。

這樣的後果就是，我突然病倒了。

我哥很是無語：「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瞎操什麼心。」

嫂子連忙在我哥的後腰上掐了一把，我哥又不說話了。

可惜我沒發覺他們兩人的小動作。

我狠狠地瞪了我哥一眼：「要是你靠譜一點，我能生病嗎？」

「一天天地，比天君都忙。」

說完，我愣了一下。

我認識天君嗎？怎麼順嘴就拿他打比方呢？

我哥更是罕見地沒有懟我。

「行了，我看你就是一天到晚瞎擔心，給自己搞成了心病。」

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隻雪白的小獸扔進我的懷裡。

「這是我特意從妖族給你挑的，你好好養。」

我抱起小獸，它眼睛圓滾滾的，看著很是可愛。

「可是嫂子這懷著孕呢，不行不行，你還回去。」

小獸好像聽懂了，嚶嚶嚶地叫著，蹬著小腿往我懷裡鑽。

嫂子笑了：「我的本體也沒那麼脆弱，這還要懷好些日子呢，你再擔心下去，這病就好不了了。」

也是，嫂子本體的龍，身體強悍，這孕育龍蛋也需要些日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懷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

我說出心裡的疑惑，嫂子摸摸我的頭。

「也許你在藥王谷看了太多女子生育的不易，所以潛意識裡這樣認為吧。」

是……嗎？

我想了許久，但除了這個，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放下心，我的病很快就好了。

小獸跟著我在魔界到處「作威作福」，什麼好吃稀有的靈果，它是一個不落。

沒多久，身上就覆了層微弱的白光。

然後在一個夜裡，化成了一個奶娃娃。

這小獸便成了我的孩子，取名圓圓。

唇紅齒白，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7

天界傳來消息，天君設宴邀請各界共同見證太子。

這就相當於說，我要立太子了，大家都來認認，以後若是闖禍了別往死裡打，留幾分面子。

我這麼給哥嫂說完，還不等他們反應，自己就先笑得前仰後翻。

哥嫂對視一眼，笑不出來。

「阿笙，你看這天界的宴會，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吧。」

哥哥抿著唇：「反正你向來也不愛和別人虛與委蛇，就別跑這一趟了。」

我舉起懷裡的娃娃：「那總得讓別人認認圓圓吧，萬一以後出去沒人認識，給打了怎麼辦？」

哥哥看向嫂子，嫂子卻對著他搖搖頭。

「這有些事，不說明白，省得總是糾纏，煩人得很。」

我奇怪地看向嫂子：「嫂子，妖界有人來找圓圓了嗎？」

哥哥有些生氣：「我一個魔君，難道還護不住自己的妹妹……侄子了？」

嫂子安撫地握住了哥哥手，對著我笑。

「去了天界，別受委屈，萬事有哥哥和嫂子，咱小公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個魔族不夠，還有龍族，這天宮，咱們也是不怕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嫂子，你這話說得我好像是去挑事的一樣。」

哥哥被嫂子的話說得挺起了胸膛：「去，穿最漂亮的衣服去，還有首飾，什麼貴重戴什麼。」

於是這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晚上給圓圓洗了澡，我還是多囑咐了兩句。

「這天宮不比家裡，別聽舅舅亂說，咱們不惹事，聽見了嗎？」

圓圓點點頭，奶聲奶氣地問我。

「娘親，圓圓會一直跟在你身邊，不亂跑。」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圓圓真乖。」

圓圓窩進我的懷裡：「圓圓要和娘親一輩子都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夜我總是噩夢連連，醒來的時候一身都是汗，卻記不得夢見了什麼。

我捂住胸口，隻覺得裡面像堵住了一樣，難受得緊。

圓圓好像感受到了什麼，往我懷裡滾了滾，嘴裡夢囈著叫娘。

我給圓圓蓋好被子，又重新睡下去。

就像哥嫂說的那樣，我一個魔界小公主，有什麼好怕的。

8

這次天界的宴會開得格外盛大，花團錦簇，祥雲環繞。

我牽著圓圓的手，跟在哥哥的身後，慢慢往裡走。

我們魔界不喜歡辦宴會，也不喜歡天界這種虛偽的來往。

哥哥總是說，人生在世，有家人，有好友就足夠了，其他的，懶得麻煩。

所以除了魔君，很少有人知道魔界還有個公主。

可這次哥哥十分奇怪，看見個人就帶著我過去介紹，生怕沒人認識我一般。

我牽著圓圓，耳邊全是八卦。

「這次花神沒來？不是說要和天君結親了嗎？」

「你沒聽說？前任天後就是因為花神投河了……」

「不是說天君不喜歡天後嗎？」

「這誰知道啊？聽說那天瘋了一樣跳下河去找，還把太子給踹下去了，把孩子罵得哭天喊地的。」

「那今天又立太子？」

「說不清楚，這天君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明白的。」

「那花神和天界就這樣鬧翻了？」

「這誰知道啊……」

我不愛聽這些，牽著圓圓的手找了一處涼亭歇息。

圓圓腿短，被牽著走了一段路，滿頭都是汗。

我給他擦汗，他卻從石桌上拿了顆葡萄。

「娘親，你最愛吃葡萄了，圓圓給你剝。」

我看著晶瑩剔透的葡萄，卻從心裡覺得厭煩。

我拿走圓圓手裡的葡萄：「娘不愛吃這個，娘給圓圓吃。」

圓圓笑眯了眼睛，抱著我的手臂蹭。

「圓圓最愛娘親了。」

這個小饞貓，我笑著喂了他幾顆，手上全是果汁，黏乎乎的。

「圓圓，站在這等娘，我去洗下手。」

圓圓乖乖地點頭。

可我剛洗了回來，就聽見了涼亭處圓圓的聲音。

「你胡說！！」

我連忙加快了腳步，等看到圓圓被一個小孩壓在身下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連忙衝過去，一把將那小孩推開，把圓圓抱進懷裡。

「沒事吧，圓圓，可有受傷？」

圓圓一看是我，嘴一癟就開始哇哇大哭。

「娘親，圓圓好痛，哥哥打我！」

這一哭，哭得我更心疼了。

圓圓從化作人形開始，每天都是笑呵呵的，這才來天界，就被欺負哭了。

我憤怒地看著對面的孩子：「你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要打我兒子？」

那孩子怔怔地看著我，眼眶瞬間紅了。

「你說這是你的兒子？那我呢？」

他說著就瘋了一般朝我們衝過來，伸手就要拉圓圓。

小孩比圓圓高一個頭，怕圓圓受傷，我直接將小孩推了出去，跌倒在地上。

「沒教養的東西，別碰我兒子！」

小孩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你明明是我的娘！你明明是我的娘！」

「他才不是你兒子，明明我才是！」

他伸出手，手臂上有個齒印，一看就是圓圓咬的，還冒著血。

「我也受傷了，娘……」

他祈求地看著我：「娘……我也受傷了……」

我排斥地看著他：「我不是你娘，去把你家大人找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家的孩子這般野蠻霸道。」

小孩一愣，哭得更大聲了。

逐漸有侍女圍過來，一看坐在地上哭的小孩，連忙叫了聲太子。

我一聽，趕緊掐了個訣通知哥哥。

我低頭看向圓圓，圓圓也有些緊張。

「娘親，是哥哥先推圓圓的。」

我將他抱進懷裡：「沒事，有娘和舅舅在呢。」

奇怪的是，那侍女看了我一眼，立刻跪在一邊，不敢再說話。

我哥這麼快就讓我惡名在外了？

9

天界太子身份非同一般，不一會我哥就來了，緊跟著的，就是天君。

那天君看著我，先是一愣，然後就要衝過來。

這父子倆什麼毛病？

我沒忍住後退一步。

我哥快速擋在我的面前，眉眼微沉：「天君自重。」

天君的目光極具侵略性，我懷裡的圓圓有些害怕地叫了聲娘親。

我連忙親親他的眉心：「別怕，娘親在呢。」

天君的臉色瞬間煞白，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這是你的孩子？你怎麼可能有孩子了？」

這人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我皺起眉頭，決定把話題拉回來。

「太子欺辱我兒，這事天君應該給我個說法吧。」

天君看了那孩子一眼，滿是厭惡。

太子好像也挺怕這個爹，立刻低下頭，不說話了。

天君把那個孩子往我這邊推了推，看我的眼裡帶了些期許。

「阿笙你看，言兒現在不會再說傷你心的話了，看在孩子的面上，你能不能……」

我連忙打斷他的話：「天君你認錯人了。」

一個隨便找娘，一個到處找媳婦，腦子都有病吧？

天君有些著急：「怎麼會認錯呢？阿笙，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都是我的錯，我已經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