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程一臉疑惑道:「夫人昨夜沒回來?


可是周總昨夜整夜都在醫院裡陪林助理。」


王姐道:「林助理住院,周總為什麼要陪夜?」


老程道:「周總說她一個小姑娘,怕護工護理不方便。」


王姐嘟囔道:「自己的媳婦都不心疼,去心疼別個女人。」


老程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們兩個都是老實人。


我也並沒特別幫他們什麼,可是他們會真心為我好。


而我把真心給出去的人,卻覺得我連要死都是裝出來的。


世上就有這麼心酸的事。


8


他們兩人應該是怕我聽到難過,說話盡量小聲。


可我還是聽得清楚。


原來周祈言昨天也是整夜未回啊。


以前都是我整夜照顧他,他生病的時候,喝醉的時候……


那時他虛弱得好像沒了我就不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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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他熬粥煲湯喂藥,給他擦汗,還會幫他按摩。


無論他有多難受,最後都會像隻黏人的小狗一樣,舒舒服服貼著我說:「然然,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看來現在,他找到辦法了。


去整夜照顧別的女人,當然就不需要我了。


以前我還心疼他太辛苦了。


想想都覺得可笑。


我是有多傻啊。


閨蜜沫沫提醒過我。


她說總感覺周祈言和他那個新助理林苒苒有點兒曖昧的意思。


她發現了一條微博。


一張照片是落日餘輝下,周祈言低頭工作的背影。


還有一張照片,是深夜萬家燈火,落地窗上他的暗影。


配文:認真工作的男人總是格外讓人動心。


發微博的就是林苒苒。


周祈言給她點了贊。


他從不點贊,甚至都不太看微博。


以前那些鶯鶯燕燕,任她們如何硬貼,周祈言從不公開回應。


而他這個點贊的行為,怎麼看都有點官宣的意味。


我跟周祈言說:「公司三千人,還有媒體,都能看到這條微博。


你這樣做,總是有點不合適的。」


他有點吃驚,可能沒想到我會看到。


他又有點尷尬地強辯道:「然然,不要學那些三姑六婆拈酸吃醋搬弄是非。


林苒苒不過是個小女孩兒。


我就是手滑點了個贊。」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破綻。


隻是眼神裡,提到林苒苒時,閃過一抹光。


像是我們初識時,他看到我的歡喜。


可是他堅持說是無意的,我就隻好信了。


命都是他給的,又怎能不信呢?


9


我隨手去翻看林苒苒的微博。


她今天新發的微博,是周祈言仰頭看點滴的側臉和一枚卡地亞手镯的照片。


下面寫著:他說讓我受委屈了,送了個小禮物。資本家表達歉意就是簡單粗暴。


他評論:收了禮物,快點恢復,回來幹活。


她回復了一個調皮的表情。


我忍不住又向上翻看她的微博。


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他的影子的。


可是翻到我發現懷孕那天,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告訴周祈言懷孕那天,她發了一條。


灰暗的心碎背景,配文:他說一切都是意外,並不是因為愛。看他掙扎的樣子,卻好像是我受了傷害。


我記得那天周祈言醉酒回來,說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他還想過二人世界。


我還笑話他跟自己的孩子吃醋。


我是多遲鈍啊。


竟然沒想到他真的不期待這個寶寶,他說的二人世界也不是和我的。


……


我真是好後悔看她的微博啊。


沒有人會突然不愛你,隻是你突然知道而已。 


10


我起草了離婚協議書。


再愛,我都不要了。


房子車子珠寶什麼的,我也不要。


我稍微計算了一下。


醫生說我的治療,最好使用進口藥物。


我有點社恐,想要單人病房,費用也還要高些。


我還想在後期太痛的時候,去國外安樂死。


我其實挺怕痛的。


還要找人把我骨灰收起來,送回國內,埋在爸爸媽媽墳前那棵柏樹下,這也是一筆費用。


這些差不多需要兩百萬。


還想投資沫沫開個工作室,大概要三百萬。


她一直想開工作室,可是沒有啟動資金。


以前我說讓周祈言投資她,反正投資誰都是投資。


投資沫沫還肯定會給他掙回錢。


可是沫沫拒絕了。


她說接受了周祈言的投資,以後給我撐腰,底氣就沒那麼足了。


現在我用自己的錢投資,她肯定會接受的。


我就回去住爸爸媽媽留給我的房子。


雖然不到一百平,但那裡一直都是我的家。


我死後,就把房子留給沫沫。


這樣算下來,五百萬綽綽有餘了。


這也差不多是我大學同學幹得好的收入。


也不算過分。


以周祈言的身家,我分五百萬,他應該偷笑吧。


我不需要分更多。


我不想因財產影響離婚的速度。


法律本就是我的專業,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並沒什麼難度。


我很快就搞好了。


隻是這一晚上折騰得太厲害了。


坐在鏡子前,黑黑的眼圈紅腫的眼,多厚的遮瑕也蓋不住。


真像醫生說的,這個病發現很難。


一旦發現,基本是晚期。


人是一天一個樣的。


我覺得自己今天就明顯不如昨天,怎麼化妝氣色都提不起來。 


我可真不想這個樣子見他,好像我有多難過似的。


白白滅了自己的威風。


可想到那個夢,想到我不長的餘生,我又有了緊迫感。


離婚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我不能讓他有處置我後事的資格。


我打周祈言的電話,想讓他回家談談離婚的事。


很可笑,我被拉黑了。


看來一向乖順的我,昨天觸了他的逆鱗了。


他護那個女孩子的心,挺堅決的。


我隻好直接去公司。


到了總裁辦樓層,就看見幾個部門總監候在周祈言辦公室門口。


林苒苒正在安排大家進去的順序。


幾個公司大佬在她面前唯唯諾諾,可見他對她的偏愛整個公司皆知。


我緩步走出電梯。


幾個人看見我,空氣瞬間凝滯。


以前周祈言有多寵我,他們都見過。


在林苒苒面前,他們可能覺得有點尷尬。


還是營銷部總監反應比較快,趕緊迎上來道:「您來了。


總裁在裡面。」


他想當然地覺得,我還是有以前那種特殊待遇的。


可是林苒苒搶先一步堵住門口道:「上午周總的日程都安排滿了。


沒有預約,可能要到下午。


我力爭幫安小姐看看下午能不能讓周總擠出十分鍾。」


我冷冷看著她道:「讓開!」


11


她漲紅了臉,攔在我前面,聲音也高了幾分道:「這是我的工作職責。」


我知道她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我「啪」甩了她一記耳光道:「滾開!」


總裁辦的門應聲而開。


周祈言對著我薄怒道:「醫院丟人還不夠,還要鬧到公司嗎?」


林苒苒捂著臉看向周祈言,一臉委屈道:「周總,不怨安小姐,是我不懂事兒。」


周祈言陰沉著臉道:「安然,這就是你的本事?


欺負一個單純的小姑娘?」


說著他拉過林苒苒,輕輕安撫道:「你做得沒錯。


CHANNEL 的當季新款那個包包,你去下單吧。


當作是對你堅持原則的獎勵。」


林苒苒轉悲為喜,奶聲奶氣道謝。


原來這就是被偏愛的感覺啊。


我一臉嘲諷道:「不要侮辱單純這個詞。」


周祈言鄙夷道:「我們清清白白。


你覺得我們不正當,是因為你思想骯髒。」


好理直氣壯的辯白。


他把他和她變成了「我們」,而把我這個妻變成了「你」,多清白呀。


我氣笑了:「小姑娘?她二十二,你三十。


她是小到可以做你女兒,可以當著妻子的面這樣擁抱嗎?」


聽到我說「妻子」兩個字,大家都是一愣。


林苒苒躲在周祈言懷裡,眼睛閃著不服輸的光,聲音卻怯怯道:「周總,都是我不好,讓安小姐誤解。


安小姐,我和周總真是清白的。」


「清白?」我指著一個保潔阿姨和一個保安小哥道,「來,周總,你能像抱林助理一樣抱那個阿姨?


林助理能像躲在周總懷裡一樣躲在那個小哥懷裡?


你們再說你們清白吧。」


兩人身體一下子分開了。 


我掏出離婚協議書,遞給他:「籤名吧。」


他眯著眼看了看我,疾言厲色道:「你要錢,我給你錢。


你要孩子,我給你孩子。


你鬧什麼?


你以為懷了孩子就有了耍脾氣的底牌?」


12


我看著他的臉,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我好像是和陌生人共同生活了五年啊。


真有點悲哀。


我淡淡道:「我們都是成年人。


離婚吧。


撕破臉大家都不好看。」


他看出我是認真的,氣急敗壞道:「你昨晚沒回家,去哪裡了?


找好下家了?


誰那麼大度,連你肚子裡的孩子一起要了?


你說個明白!」


他那賊喊捉賊的樣子,真是讓我失去了耐心。


我說:「好,我說個明白,你也聽個明白。


你,我不要了。


孩子,我也不要了。


財產,我也隻要了我該得的。


我們趕緊辦了手續,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你的歡喜是和誰?


你離開我還能找誰?


我不信還有誰敢要你。」


他看都沒看一眼,一把將協議書摔在地上。


然後狠狠攥住我的胳膊,氣憤地瞪著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剝拆吃入腹似的。


是啊,按照我的軟性子,按照我以往對他的愛,怎麼敢提離婚呢?


可我不想服軟了,便咬著牙和他對峙著。


林苒苒突然上前道:「呀,離婚要分 500 萬元。


好多人幹到死能掙出來嗎?


果然嫁對人很重要啊。


幾年就能換 500 萬。」


周祈言松了手,拿起離婚協議書看了幾眼,唇角揚了起來:「你想要 500 萬,直接跟我說就好了。


何必耍這種把戲?


別想用離婚得到一分錢。」


我氣笑了:「周祈言,你以為我是向你乞討 500 萬嗎?


那是我該得的。


如果走法律程序,你該知道我會得到更多。」


這話雖說是實話,可也就是嚇唬嚇唬而已。


像我們這種家庭,雙方沒有達成財產分割合議的,訴訟曠日持久。


可能我死了,判決都還沒下來。


我以為以他那種身家的人,怎麼都不可能卡在 500 萬上。


可沒想到不愛的時候,1 萬都能是一道坎。


許是我情緒太激動了,突然腹部一陣疼痛,汗滴了下來。


周祈言看了一眼,緊張道:「你哪裡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差?」


林苒苒突然插嘴道:「唉呀,安小姐這粉底和遮瑕都太厚了吧?


這樣隻會顯得臉色慘白氣色差。


要不要我推薦一下好用的化妝品呀?」


周祈言狐疑地看著我。


我凝神回擊道:「你那麼多嘴多舌,你爸媽知道嗎?


你爸媽沒教你別人說話不要插嘴嗎?


沒告訴你有的人就是死於話多嗎?」


林苒苒立時委屈道:「我隻是好心推薦你好的化妝品。


你不喜歡就算了。


何必這麼氣勢洶洶的?」


又對周祈言道:「安小姐果然厲害。


這氣勢,真是十個我都打不過呀。」


周祈言瞬間收回剛才的緊張,轉而厲聲質問我:「故意裝慘?


你簡直是不可救藥。」


我忍了又忍,轉身走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對著他的臉,說了我有生以來第一句粗話:「傻 B!」


13


一出公司,我就趕緊打車去醫院。


的士司機看我狀態越來越不好,連闖了三個紅燈。


直接把車停在醫院大門口,車都沒熄火就跑去喊大夫。


就是個路人,都能發現我身體出了問題。


周祈言,不過是林苒苒並不高明的三兩句茶言茶語,就能讓他辨不清真假。


這樣的丈夫,真是讓我覺得自己格外的可笑又可悲。


疼痛逐漸加劇。


我意識有些模糊。


我看到有隻小老虎垂頭喪氣背對著我。


不知怎的,我覺得它好難過。


我上前想撫摸安慰它。


眼看要觸碰到它,它卻起身緩緩走了。


我就在後面一直追它,一直喊它。


它看起來走得很慢,可我就是怎麼都追不上。


它跨入一條湍急的河流裡就不見了。


我就拼命喊:「救救它,救救它……」


喊著喊著我突然就哭了。


我冥冥覺得是我的寶寶跟我告別了。


記得他來的時候,我也是夢到了一隻小老虎,歡天喜地地一頭扎進我的懷裡。


我睜開眼,在病房裡。


醫生跟我說,寶寶沒有心跳了,已經緊急做了手術了。


問我有沒有家人通知一下。


我說,幫我請個護工吧。


醫生說要繳一下費用。


我拿出信用卡。


可沒想到,被停用了。


不過是小半天的時間,周祈言竟然還專門停了我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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