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個老匹夫,一把年紀了,又新納了一房十六歲的小妾,就為了生一個兒子。


我真想告訴他,有些事隻要看天賦的。


蕭墨染是豺狼,同樣,蘇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隨口胡扯:「表哥若問鼎帝位,蘇大小姐必定是皇後,下一任儲君隻能由蘇家女生出來。不知相爺可還滿意?」


世家最想要的,就是一個可以掌控的傀儡帝王。


隻要給蘇相足夠的誘惑,他定會露出馬腳。


蘇相聞言,面露狂喜。


「好!老夫沒有看錯人!」


我皮笑肉不笑。


蘇相僅有一女,既想送給蕭墨染,又想嫁給靖王,他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次日,我帶著一行人出城,四處貼告示,隻為引了表哥出來。


說實話,我亦不知表哥與厲長山在何處。


我尋了一家酒樓入住,絲毫不委屈自己,好吃好喝好睡。


畢竟,這樣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於三日後,隨從急急忙忙來報,打斷了我正啃雞腿的動作。


「世子!靖王爺與厲少將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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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間一愣:「……」


為何要回來?


我這次算是助紂為虐了麼?


見到表哥與厲長山,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蕭墨染的惡行訴說了一遍,對蕭墨染咬牙切齒。


「二位實在對不住了啊!倘若我不前來迎二位,皇上會閹割了我!」


靖王和厲長山看著我,俱是一臉嫌棄。


我又將戰事言明,道:「無論如何,外敵在前,先擊敗外敵再說。」


靖王輕嘆:「皇上就沒對你做過其他事?」他似乎很失望。


我詫異:「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盼著皇上對我如何?」


靖王薄唇微抿,他麥色的肌膚襯得眼眸深邃。


厲長山與他坐在一塊,這兩人穿著同樣的天青色長衫,看著我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傻子。


17


靖王與厲長山回京都,各方勢力又開始暗潮湧動起來。


靖王與蕭墨染在御書房單獨談話。


我與厲長山在殿外靜等。


不多時,御書房就傳出暴怒聲。


先是靖王怒斥新帝:「皇上在說什麼渾話?支持庶民科舉?打壓世家?你可別忘了,這江山起初到底是如何打下來的?!」


蕭墨染也不是省油的燈:「皇兄,你隻擅領兵作戰,根本不懂朝政。朕的意思,不容你置喙!」


御書房斷斷續續傳出爭吵。


我聽著,隻覺得頭大。


風拂過,遠處花香蕩來,我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蕭墨染與表哥手足情深,聯手對付原皇後的勢力,一次次脫離險境。


彼時,少年自當輕狂,曾起誓,會兄弟齊心,共創太平盛世,同謀海晏河清。


我與厲長山則在一旁附和,定會輔佐蕭家兄弟二人。


而今的時局,到底是辜負了年少時的我們了。


靖王從御書房出來時,臉色甚是難堪,他看了我一眼,又拂袖而去。


蕭墨染宣見我入殿,內殿摔碎了幾隻汝窯蘭花瓷。


他氣色不佳:「崔愛卿,什麼事該做,什麼事又不該做,你自當清楚!給朕盯著皇兄!」


我為保節操,唯有暫時應下:「是,微臣遵旨。」


接下來幾日,我一直陪同在靖王身側,蘇相一黨蓄意接近靖王,幾日後,蘇相一派篤定了靖王的心思,他本人終於出面見了靖王。


顯然,蘇相並沒有完全信任我,他與靖王商談時,我被屏退在外。


等到蘇相離開,我這才去詢問靖王:「表哥……你當真想好了?一旦踏上那條路,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你與皇上……」


我欲言又止。


靖王握住了我的肩,對我笑了笑:「阿初,你不必多管,你好生在京都等著我凱旋即可。」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表哥,你答應皇上去攻打吳國了?那之後呢?等到凱旋之際,是不是要……你能給那家伙留個全屍麼?」


我真誠發問。


雖然蕭墨染可惡,可他也從前也個小可憐啊。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我終究是狠不下心。


而且……


蕭墨染容貌俊美,身段更是修韌好看,我當然盼著他最後能留個全屍。


靖王明顯神色一滯,他抬手摸了摸我發心,不知起了什麼心思,竟問:「真到了魚死網破那一日,你是幫我?還是站在皇上那邊?」


我:「……」


能保持中立麼?


當然,我大概最終還是會選擇自保。


我這個人貪生又怕死。


我隻想看著蕭墨染與靖王開創盛世,並且坐享其成。我胸無大志,從未想過自己親自成就一番大業。


可鹹魚也有鹹魚的活法,坐享其成又有什麼錯呢?


18


半月後,靖王與厲長山領兵出徵。


蘇相一黨也開始暗中籌備起來,一旦靖王凱旋回京,就是起事的最好時機。


我陪同蕭墨染送軍遠行。


我瞥了一眼蕭墨染,見他遙望王軍遠去的方向,深邃眼底掠過希冀的微光。


細一看,這廝唇角還掛著一抹輕笑。


他忽然側過臉,銳利目光撞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崔愛卿可還記得當初,朕與你們三人一同泛舟東湖,那日四人皆醉,你曾說,朕最適合為明主,皇兄與厲將軍則適合打戰,而你隻需混吃等死即可。如今回想,崔愛卿可真有先見之明。」


我:「……」


再次多謝皇上謬贊了!


蕭墨染沒放過我,又戲謔一問:「告訴朕,朕的好皇兄是不是打算造反?」


我在風中抖了抖。


狗子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可以送我歸西的毒藥。


最終,蕭墨染仰面朗聲大笑,身後數丈開外的地方,是文武百官。眾人雖聽不見我二人的談話,卻能看見。


蕭墨染長臂一伸,搭在了我肩上。


從背後去看,旁人定會以為,蕭墨染摟住了我。


唉,我堂堂崔家世子爺,終是節操不保。


接下來數月時間內,蕭墨染沒有拒絕大臣塞入宮的美人,他皆冊封了位份,卻並未侍寢。


有關帝王是斷袖的傳言,已鬧得沸沸揚揚。


蘇相一黨也開始籌備,為鞏固世家勢力,鞠躬盡瘁。


但新帝堅持要設立科舉選拔制。


世家與庶民的爭鬥,逐漸趨於白日化。


半年後,邊關送來捷報,靖王大勝,吳國願意投降,並成為大齊的附屬國。這一戰,算是大獲全勝。


這一日,蘇相親自登門侯府,他上下打量著我,笑意猥瑣:「崔世子,靖王即將凱旋,咱們的大業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了,你也即將逃離苦海。但接下來幾日,還需你繼續迷惑皇上。老夫命人搜羅來一味香料,隻要你抹在唇上,皇上長時間碰觸後,定會龍體發虛。」


「崔世子,委屈你了,此事,你定要辦成。」


老家伙遞給我一包藥粉。


我繃著臉接受。


「相爺放心,我定不負眾望。」


滿朝文武皆以為,我已是帝王的榻上之臣。我無言反駁。


誰讓那廝數次留我在宮廷過夜呢!


我隻好繼續忍辱負重。


這可惡的老家伙離開之前,竟恬不知恥的鼓勵我:「崔世子,你的犧牲,老夫銘記在心。等到靖王歸來,成就大業,老夫定會讓新主論功行賞。」


我唇角抽搐。


當日入宮,就將毒藥交給了蕭墨染。


我是名副其實的牆頭草。


19


蕭墨染摩挲著藥粉紙包,眼底笑意更甚。


「崔愛卿,你倒是對朕忠誠。你還沒告訴過朕,在靖王與朕之間,你到底選誰?」


我這根牆頭草,遲早要表態,不然,蕭墨染一定不會放過我。


不過,有一樁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遂問:「皇上,靖王班師回朝後,蘇相一黨就要與他聯手逼宮,皇上明知他們的計劃,為何還要任由發展?難道皇上……已經準備好了?」


蕭墨染走近了我,抬手掐住了我的臉:「崔愛卿,朕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盡快考慮清楚,否則……」


他忽然附耳,語氣曖昧,但每個字都透著威脅:「你應該知道朕的手段。」


怎麼?


狗子還是決定閹了我?


我俯首稱臣:「是,皇上!微臣明白!」


這下,我心中篤定了,我應該盼著靖王贏。


要怪,就怪狗子太沒人性!


靖王凱旋在即,這一晚,我又被困宮廷。入睡後就一直夢魘,夢境光怪陸離。


我夢見自己身披薄裳,肩頭外露,雪肌上不知幾時刺上了妖豔海棠,正擺出十分羞恥的姿勢,任由蕭墨染作畫。


這廝還時不時對我提出要求:「往左一點,肩再低一些,後臀不夠翹……」


夢境畫面一轉,我又看見蕭墨染拿著匕首朝著我走來,他臉上笑意暢快:「別怕,朕親自閹了你。」


「啊——」


我驚夢醒。


恍惚看見蕭墨染當真揮刀刺向我。


我望著頭頂的流珠發呆,婢女跌跌撞撞奔入內殿:「不好了!崔世子!靖王殿下帶兵回京了,蘇相也反了!眼下,皇宮已被圍困。」


我愣了須臾:「竟是這樣快?」


宮婢滿頭是汗,回道:「聽說,是因著靖王殿下提前了一個月回京,蘇相也早有反心!」


我立刻下榻,心跳如擂鼓。


難道,真的到時候了麼?


蕭墨染會是個什麼死法?


到了這一刻,我竟還在想著,能不能給他留一個全屍。


我可真是念舊啊。


總是顧及著年少時的那些光陰。


我穿戴好,直奔勤政殿。


此刻,蘇相持劍,帶著人馬圍在殿外。


而蕭墨染就坐在龍椅上,他一襲帝王玄色繡金龍紋袍服,姿貌卓然,單單是坐在那裡,就有氣吞山河之勢。


彼時,我便就覺得,我們四人當中,蕭墨染最適合當皇帝,靖王與厲長山則最擅領兵作戰。而我,一直期盼著他們三人出人頭地,如此,我就能享盡好處。


可我萬沒料到眼下這個局面。


蕭墨染對我招了招手:「過來。」


蘇相朗聲大笑:「哈哈哈!都這個時候了,皇上還惦記著崔世子?可惜,皇上已命不久矣,老夫可是一直在讓崔世子對皇上下藥呢。」


「事到如今,皇上還是放棄吧。世家終究是世家,是高人一等的貴人。庶民世世代代隻能是蝼蟻!皇上可別怪老臣心狠手辣,老臣這麼做,都是為了保住世家地位!隻有尊貴之人,才有資格永享富貴!」


我:「……」


這個老匹夫啊,這個時候把我給賣了。


萬一蕭墨染最後沒輸,我豈不是死路一條?


幸好,我早就提前對蕭墨染坦白從寬了。


20


蘇相持劍逼宮。


這時,身後有人高喝:「報——靖王殺過來了!」


如此,蘇相更是囂張狂妄:「哈哈哈哈!皇上,你已經無路可走,死到臨頭了!」


我杵在原地,身子僵住。


這一刻,我可真想就地失蹤啊。


蕭墨染走下龍椅,朝著這便款步走來。


他步履如風,看不出一絲階下囚的落魄樣。


他站在大殿外的廊庑下,掃視一眾逼宮的世家官員們,好看的薄唇輕揚:「朕的皇兄終於回來了。」


我看著他蕭挺的側顏,一時間徹底僵住。


為何蕭墨染會如此開懷?


靖王殺入皇宮,是來取他項上人頭的,他難道不應該防備?亦或是憤恨?


蘇相眼看著就要成就大業,他寶刀未老,持劍逼近:「皇上,交出玉璽,禪位吧。」


蕭墨染無視蘇相,卻看向了我,他薄唇含笑,眼梢風流盡顯:「阿初。」


我:「……」


幹嘛啊,喊這麼親密?


是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麼?


我知道表哥一定不會傷害我,隻要蕭墨染不會拖著我下水,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可我心頭為何會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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