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隻覺靈魂又被定住。


好好說話!


動手動腳算個什麼君子?1


「崔愛卿,你不長個就罷了,怎麼手也不長?你那裡長了麼?朕很好奇。」


那裡?


是指哪裡?!


蕭墨染劍眉輕挑,神色戲謔。


我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猛地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


好不要臉的蕭狗賊,從小就喜歡和我比較!大就了不起了?!我難道會嫉妒他麼?!


我強勢抽回手,放在身側,用衣裳布料擦了擦:「皇上乃真命天子,自是英偉不凡,皇上之雄壯,必然無人能及。微臣自幼體弱,哪兒都不及皇上,懇請皇上莫要再恥笑微臣。微臣已是無地自容。」


我努力扮委屈。


隻盼蕭狗賊做個人!


蕭墨染呵笑一聲,不再看我,這又親自翻看花名冊,不多時便看到了最後一名貴女。


他又看向我,眼梢染盡風流:「朕看得出來,崔愛卿一心為了朕考慮,這上面貴女背後的家族,皆是朝中肱骨勢力。」


哼,狗子,你知道就好!


我心中對著蕭墨染一頓拳打腳踢,面上恭敬如忠犬:「能替皇上效力,是微臣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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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墨染再度輕笑,又說:「崔愛卿辦事,朕自是放心。朕近日來還有一樁棘手事,不如崔愛卿,再替朕辦了吧。」


什麼事?


我直覺不太妙。


蕭狗子一定不會讓我好過。


7


「皇上,但說無妨。」我擠出一絲沒有靈魂的笑意。


蕭墨染眼底的笑意卻更甚。


讓我忽然想到幾年前在國子監,他被夫子冤枉苛待時,也露出了同樣的神色。沒過幾日,那勢利眼夫子就墜馬斷了腿。


他每次使壞之前,都會露出這樣的笑意。


「靖王已離開京都數日,但朝中尚有不少支持者,朕需要你領頭,假裝依舊站在靖王一隊,暗中聯絡靖王在朝中的勢力,尤其是蘇相。朕要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我:「……」頓時通體生寒。


蕭狗子想利用我,揪出朝中一切反抗勢力。


可……


當狗子將靖王一黨徹底鏟除時,會放過我麼?


我不能保證。


以狗子的性子,必定會斬草除根。


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倘若斬草不除根,隻會春風吹又生。


他從前對付那些死對頭,下手都是狠、準、快。


此時此刻此地,我又在琢磨著如何死去,才會比較舒坦。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去逛一逛男風館?至少在死之前,體驗一下美男的滋味吧。


蕭墨染仿佛看出我的難處,說:「崔愛卿放心,朕說過,朕舍不得直接弄死你。」


我:「……」為何我會覺得,這句話更是可怖?


離宮時,御前大太監笑眯眯的走上前,遞上一隻錦盒,笑出一臉褶子:「崔世子,這是皇上特意御賜的補腎佳品。皇上說了,讓崔世子莫要灰心,好好滋補,還是可以長好的。」


我接過錦盒,憤然甩袖離宮。


我不要尊嚴的麼?!


8


回到侯府,我痛定思痛,來回踱步,又思來想去。


在保命,和保尊嚴之間,我選擇了前者。


蕭墨染已是帝王,我當然不會傻到直接與他抗衡,所以,他交代的任務,我隻好去完成。


我不想背叛靖王表哥,但……倒是可以絆倒蘇相。


蘇相算是三朝元老,數年把持朝綱,是個老奸巨猾的狐狸。


他一直是中立派,故此,這次奪嫡之爭中,他並沒有得罪新帝。


但蘇相的勢力盤根錯節,蕭墨染可不是昏庸無能的先帝,不會任由蘇相繼續屍祿素餐。


好一個蕭狗子!


他是要借刀殺人!


利用我去拉攏蘇相,激發蘇相造反謀逆,一旦蘇相選擇全力支持靖王,蕭墨染就可以對靖王與蘇相一黨,徹底一網打盡。


而我就是蕭墨染使用的那把刀。


當日,我就帶著幾名護院,奔赴了幾位官員的府邸。


這些人都是蘇相一黨,見我登門,一應保持警惕。


但好在,靖王是我表哥,他們這些人當然也知道,我曾經與靖王交好。


我對每位大人皆表明了心意,還適當的使了苦肉計。


尤其在面對蘇相時,更是聲淚俱下:「相爺!我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啊!皇上已經不止一次強調要閹了我!崔家可就我一根獨苗了,我若有個三長兩短,崔家就絕後了啊,百年之後我該拿什麼臉去面對列祖列宗?!」


「相爺,你是一國之相,權柄煊赫。如今新帝登基沒多久,就處理了你的好幾位心腹大臣,你難道能忍?」


「靖王是新帝的兄長,按著祖宗規制,靖王才應該是大統啊!」


「相爺,你是百官之首,你不領頭迎靖王回京,誰還有資格出面?」


「唯有讓靖王回來,新帝才能有所收斂!」


蘇相被我戳中了傷心事。


他納了十一房小妾,多年耕耘後宅,但也僅原配夫人生了一女。他比我更在意香火傳承。


而且,蕭墨染的確在試圖架空蘇相。時日一長,蘇相在朝中將履步為艱。


我猜,蕭墨染在故意逼著蘇相造反。


畢竟,狗急了還會跳牆。


蘇相這個老匹夫自然不會直接信任我。


他還在觀望,隨意敷衍道:「崔世子,老夫對你的處境也是愛莫能助。今日到此為止,崔世子可以走了!」


蘇相直接逐客。


不愧是老狐狸,總會明哲保身。


9


這幾天的奔波也不算毫無收獲,至少讓我看出了蘇相一黨的態度。


果然……


他們皆有異心。


如今,短暫的服從新帝,不過就是權宜之計。


但蕭墨染是不可能讓世家無限制壯大的。


蕭墨染的皇權,無疑會威脅到一大波世家。


這些勢力一定會試圖重新擁護一位帝王上位。


月事走了,我泡了一個花瓣澡,閉著眼想著朝中的局勢。


越想越是頭疼。


靖王表哥眼下也不知身在何處。


靖王自少時,就是溫潤如玉的模樣,性子溫和,性情雅量。他若為帝,我倒是可以過上混吃等死的逍遙日子。


可蕭墨染則截然相反,他陰鸷深沉,像蟄伏在陰暗處的困獸,一旦讓他得到機會,他定會反撲所有對手。


正想著,門外傳來動靜。


「皇、皇上萬歲!」


「皇上!我家世子爺正在沐浴!皇上不可入內!」


我猛地睜開眼。


蕭狗子怎麼還找上門來了?


我立刻起身,跨出浴桶,伸手就去抓屏風上的衣袍,用最快的速度裹好自己。


蕭墨染在門外低喝:「放肆!朕與崔愛卿又不是外人,從前在書院,崔愛卿與朕時常同床共枕,朕現在就進屋,有何不可?」


我:「……」


狗子,他果然是斷袖!


可憐了那些即將入宮的如花似玉的美人們了。


門扇推開,我迎光看過去,就見蕭墨染款步邁入,這廝今日一襲玄色錦袍,墨玉冠束發,劍眉星目,端得是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


他眯著眼看我,又掃了一眼我腳下的水漬:「崔愛卿出浴,不擦水麼?」


10


這一刻,我腦中浮現出無數曾經的畫面。


我千般懊悔。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我不該欺辱蕭墨染,更加不應該讓他羽翼豐滿。


在「弄死他」與「拉攏他」之間,我一個都沒辦到。


房門被合上,我看著蕭墨染朝著我走來,他的臉逆著光,我看見了他眼中細碎的琉璃微光。


這人已完全不是當初模樣,如今,他危險又陰鸷,儒雅君子的皮囊之下,是上位者的精心算計。


看著他走近,我本該後退,但以免被他看出破綻,我站著沒動,隻淡定說:「皇上怎麼來了?微臣尚未穿戴好,會在御前失儀。還請皇上給微臣一些時間,讓微臣稍作修整。」


蕭墨染置若罔聞,他在我面前站定,眼底細碎的光閃了閃,流光溢彩。


他一定在盤算著什麼。


可我一時間捉摸不透。


蕭墨染,他就是一條惡狼!


隻怪我有眼無珠,從前將他視作了聽話的狼狗!


蕭墨染輕笑:「崔愛卿,你和朕之間又何須在意禮節?這裡是你的寢房,又不是議政殿。」


我忍了又忍,將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緊。


狗子不在乎節操,可是我在意!


「皇上今日微服私訪,是有何事?今後有任何吩咐,可讓阿峰過來傳話即可。」我面不改色,心髒狂跳。


要是眼神可以殺人,我已經將蕭墨染千刀萬剐。


他在打量我……


看什麼看?!


我身上有字麼?


蕭墨染薄唇一扯:「阿峰……喊得真親密,以後不準這麼喊,程峰是朕的貼身侍衛。」


我:「……」


好一個狗皇帝,他就連阿峰都沒放過麼?這個死斷袖!


「阿切——」我打了個噴嚏,方才沒擦身上的水漬,此刻又萬般緊張,很容易讓人感覺不適。


蕭墨染今日登門的目的,著實讓人猜不透,他越是不言明,我就愈發不安。


「崔愛卿這幾日與蘇相一黨走得很近啊。」蕭墨染陰陽怪氣。


我內心翻了個白眼,老實作答:「回皇上,微臣是在試探幾位大臣的心意,也按著皇上的吩咐,釋放出了迎接靖王回京的意思,但幾位大臣還在觀望。微臣以為,若想引蛇出洞,還需得加大火力。」


蕭墨染又往前邁出一步,他的皂靴險些踩住我的腳。


我剛要後退,蕭墨染就圈住了我的後腰,他大掌稍一用力,掐了我一把:「真細……怎麼還是隻白斬雞?你平時不吃飯麼?朕給你的補藥,你吃了沒?」


我抬手直接抵在蕭墨染胸膛,用力推了他一把。


蕭墨染倒也不惱怒,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像是在丈量什麼。


「崔愛卿,你選入宮的嫔妃,皆要腰細如柳,否則,朕就退貨。」


我:「……」


昏君!


蕭墨染母妃早逝,他已無母族,後宮之事好似當真無人敢插手,他可以肆意妄為。


11


蕭墨染走了,我得了風寒。郎中還說,我受驚過度,傷了精神氣,需得靜養。


我原以為,蕭墨染是微服私訪,誰料,他前腳剛走,蘇相派系的官員就登門詢問詳情。


各派勢力都想最大可能的獲取利益。


新帝登基不久,所有人都在觀望風向。


我被吵得不厭其煩。


索性命人關上大門,不見任何人,也不入宮面聖。


三日後,外邦進貢的美人送入宮廷,我也被帝王宣見。


入宮之前,我特意多包了一層裹胸布。


御花園繁花盛景,翠色欲滴。綠草如茵之下,名花爭豔。


蕭墨染站在案臺前,正執筆作畫,待我走近,便見他筆下是一叢妖豔芙蓉,有一婀娜美人立於花中。


美人雖美,卻沒有畫出臉。


「微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我收斂目光,行了禮。


蕭墨染隨即開口:「來得正巧,朕正缺一個美人。崔愛卿容貌奇麗,男生女相,朕借你的臉一用,抬起頭來。」


我:「……」


這也算是羞辱麼?


一抬眼,就見蕭墨染笑意不善,他盯著我的臉看,須臾就繼續下筆。


不多時,就見一副美人圖躍然紙上。我看著自己女裝的模樣,一半是羞辱,一半是惶恐。


蕭墨染對他自己的畫作,仿佛甚是滿意,他欣賞片刻,笑看我:「崔愛卿,不知你穿上女裝,是否有畫中人美。」


我生無可戀:「皇上謬贊。」


蕭墨染盯著我看了幾眼,忽然甩出一個響指:「來人!將進貢的美人送來,朕要賜給崔愛卿。」


我恨不能當場歸西。


御賜的美人,我到底是碰?還是不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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