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連好幾天都是同樣的回復。


「不好意思許小姐……「您很優秀,隻是不太適合我們。「……抱歉,祝您找到合適的工作。」……


他又開始給業內施壓。


一時間沒人敢僱用我。


一天下來,那些人一聽到我的名字連忙擺擺手。


有的甚至沒有耐心地聽完自我介紹。


似乎在說,看吧許念,沒有我,你屁都不是。


隻要我想,你甚至無法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他在逼我認錯,乖乖地回到他身邊。


14


林越那邊也被關起來了。


應該也是江馳野的意思。


 江馳野小時候父母離異。


母親帶走林嶼年二嫁後有了林越,留下十來歲的江馳野一個人和出軌的父親在一起。


林母解釋:「我對不起這個兒子,他幾乎沒有跟我要過什麼,所以……」


「沒事,我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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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掛斷電話,屏幕界面上一欄醒目的日期。


25 號了,沒幾天就要給福利院打錢了。


院長突然打了個電話。


那邊有些小心翼翼:


「念念,最近還好嗎?」


我收起挫敗的情緒解釋:


「院長,錢我過幾天再轉,現在——」「念念,院長的意思是,照顧好自己。


「還寄了點吃的給你。


「對了,之前磁帶修好了,我一並給你寄過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嗯。」


我匆匆地掛了電話,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裂。


放聲大哭。


母親在我六歲時就離開了。


那個男人根本不會管我的死活,整日酗酒賭博。


最後,是院長收留我。


我早就將福利院當作我的家了。


15


我深呼口氣。


手指移到江馳野號碼上。


「叮鈴鈴。」


一個陌生號碼撥了過來。


「喂,是許小姐嗎?您之前是有報名過一個鋼琴比賽,是嗎?」


我心一提,立刻回答:「是的是的,您是?」「恭喜您,鑑於您之前履歷上的出色表現,評委這邊決定讓您直接進入決賽。具體比賽時間我們會發在您手機上。祝好。」


「好的好的!」


掛斷電話後,我將手機緊緊地按在胸前。


久久地不能平復心情。


手上傳來溫熱的湿意。


我連忙仰頭,將淚意逼回去。


這是個好消息。


一個月前,江馳野擅自取消我的報名,導致我連參加初賽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我第一次朝江馳野發火。


幸好在報名時,我同時也給評委組發過幾個我的作品。


16


很快到了全國鋼琴大比那日。


江馳野也來了。


隻不過,他是陪蘇景來的。


候選室,專業化妝師給她上妝,搭配禮服。


我安靜地坐在角落繼續熟悉琴譜,明明已經練習了不下百遍。


竟然還會緊張,手心透出薄汗。


「許念,這個獎項我一定會拿到的。」她說得信誓旦旦,輪到她上臺時,狠狠地撞開我的肩膀。


經過我身邊時壓低了嗓音:


「馳野已經答應我了。」


女生指尖落到第一個琴鍵上時,我心猛地下沉。


調子和林嶼白曾送給我的琴譜幾乎一模一樣!


蘇景彈得確實不錯。


她演奏結束後,臺下好幾個評委紛紛鼓起掌。


很快輪到我上臺。這是少年專門給我寫的一首曲子。


直到多年後,我才讀懂,他告訴我,身處低谷,怎麼走都是向上。


現在,我想彈給他聽。


隨著手指的悅動,手機裡悠揚的琴聲也緩緩地流淌在大廳上。


音調下沉,帶著令人幾乎絕望的壓抑。


漸漸地,有人察覺不對勁。


是的,我這首和蘇景那首曲的調子高度重合。


評委組開始有人出聲:「同學,您好像抄襲了。」我指尖的跳躍沒停。


我還沒結束。


「同學——」「先讓她彈下去。」


另一位年紀大點的評委阻止。


中段的節奏變成舒緩。


調子逐漸隨著主人的情緒逐漸走向高潮。


接近尾聲時戛然而止。


眾人以為表演結束,剛緩過神來就準備鼓掌。


下一刻,更加激烈的演奏響起,在空曠的舞臺上震撼驚人。


17


一曲結束,會場安靜一瞬,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有人眼尖,立刻道:「同學,你的手流血了!」


我沒理會,面無表情地去了候選室找蘇景。


嗯,人不在。


那隻有一個地方了。


不顧眾人對我的呼喊,徑直走臺下的男人。


果然,蘇景在拉著江馳野的手撒嬌。


「這個獎我真的很想要~」見我雙手鮮血淋淋地走來,她瑟縮進男人懷裡,怯怯地看著我。


男人視線下移,看不清神色。


血淌過白皙的掌心,滴在地板。


我動作很快,將人拽起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找死嗎?」


另一隻手拿著從琴鍵拔出的刀片往蘇景臉上劃去。


女孩才從那巴掌上緩過來,立刻躲在男人背後:「阿野救我!救我!她瘋了!」「差不多得了,許念。」


手在半空中被人截停。


我對上男人暗沉的眼,平靜道:「她在比賽的琴鍵上藏了刀片,你也要偏袒她,是嗎?」男人垂下眼,目光涼薄。


行。


我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18


手機被人奪走,用力地摔在牆上。


一時間,會場陷入詭異的氛圍。


餘光裡,有人架起手機拍攝。


男人俯下身,輕聲警告:「許念,你現在報警,什麼也得不到。」熱意湧上鼻尖。


「好。」


我不報警。


我什麼都不會追究。


隻要我能拿到這個獎,無所謂的。我忍住淚意,彎下腰撿起手機。


「許小姐,先去醫院。」


評委老師此時終於回過神來,攙扶我離開。


「等等。」男人又開口:「打了人直接走嗎?」


聲線帶著隱隱的壓迫:「許念,道歉。」


我轉身回去。


男人目光冰涼,帶著些不耐。


19


隻是我還沒走幾步,我先昏了過去。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救護車!救護車!」


場面再度陷入混亂。林嶼白,我做到了!


倒下那瞬間,我看到一個模糊身影朝我奔來。


「林嶼白……」


是你嗎?


我艱難地抬手,卻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醒來時,醫生告訴我這輩子都彈不了琴了。


我沒有說話。


醫生也顯得有些尷尬。


似乎,還有可惜。


人被送來時他也聽說了事情始末,勸解:「姑娘,人生很長。天涯何處無芳草呀。」


我看著被包成粽子的手輕「嗯」了聲。


20


聽到我受傷的消息時,在外地的好友林琪琪立刻趕了過來。


看著我兩隻被包成粽子的手哭天搶地:「念念,對不起。」


「對不起啥呀,這件事跟你有啥關系?」


我想伸手擦掉她的淚,才意識到現在手都抬不起。她輕輕地摸著紗布,紅著眼眶:「如果六年前我沒有自作聰明將你喊去酒吧,你就不會和江馳野認識。


「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其實我一開始沒打算追他的。


見到他的那刻,我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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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我喝醉了,來接我。」


一到酒吧,林琪琪神神秘秘道:「等一下我給你個驚喜。」


說著,她拉著我進去一個包廂。


她男朋友也在裡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尬得我渾身不自在。


「既然你沒醉,那我回去了,我論文還沒寫。」


「林琪琪,怎麼今天還帶了個好學生過來?」


有人調侃。


林琪琪懟回去:「有你什麼事!」


還不忘按住我:「你等等,聽我的!」


「少來,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有點蒙。


很快知道為什麼了。


遊戲開始時,坐在最角落的人影終於醒來。


黑色帽檐摘下瞬間,我屏住呼吸。她趴在我耳邊低語:


「念念,怎麼樣,我夠義氣吧?」


我直直地盯著少年。


「念念,你先收斂一下。」


林琪琪輕掐了我一把。我才注意到周圍其他人看向我的眼神帶了些揶揄。


21


尤其是那個男生。


我立刻低下頭,心跳加速,有一刻甚至想逃離這裡。


但他們已經玩起來了,現在走顯得掃興。


我很快輸了。


項鏈被人搶過去。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它已經被人打開。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


我想。


不敢抬頭。


「可以啊野哥,魅力這麼大,給人家學姐下了什麼迷魂湯?」眾人哄笑,我隻覺得面皮被人架在火上烤。


「不是……不是你的照片……」聲如蚊蠅,他還是聽到了。


江馳野笑著挑眉:「哦,不是我的,那是誰的?」


我不說話了。


這個辯解顯然十分蒼白無力。


也許那時候就應該說的。


22


比賽的視頻一經流出就引起軒然大波。


但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抄襲。


而是那首曲子的風格和當初天才少年高度相似。


蘇景也沒想到我準備的曲子和她撞了。


她迅速地拿出原譜稿,那紙張早已泛黃。


經驗證,沒有造假成分。


她說,這首曲子是故人相贈。


大家紛紛猜測她和林嶼白的關系。


她卻沒有過多解釋:「哎呀,大家不要瞎想。」


而我被扣上抄襲的罪名。


一時間,網上全是對我的攻擊和謾罵。


熱度居高不下,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是江馳野。


他在給蘇景出氣,給那天蘇景跪在我面前求我找回場子。


「念念,他們都在罵你!」琪琪看著網上對我的一片討伐憤憤不平。


我笑著問:「那你信他們的話嗎?」


「我瘋了?你是我朋友,我肯定站你這邊啊!」我靠在林琪琪肩上笑:「謝謝。」


隨後,我打了個電話:「我需要你的幫助。」


頒獎那日,臺上的蘇景穿得很漂亮。


藍色輕紗的禮裙綴著閃著細碎光芒的粉鑽石。


手機直播上,她笑著鞠躬致謝。


很熱鬧,直到身後大屏開始切換內容。


是一個舊磁帶。


「Hello Hello!許念同學,林老師今天給你開小灶!」


少年臉色蒼白,淺淺勾唇。


視頻中,少年嗓音溫潤,開始講解彈奏要領細致。


正是我的那首。


末了,少年對著鏡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總之,我覺得你一定能成為鋼琴家!「到時候,你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這是林嶼白的生前錄音。


前些天院長寄給我的。


在知道林嶼白和江馳野是親兄弟那刻,我就猜到江馳野要做什麼了。


他向來不擇手段。


林嶼白是他大哥,拿到林嶼白生前作曲對他來說並不難。


局勢一下子兩極反轉,場面一度混亂。


臺下麥克風一時間全都懟到蘇景那邊。


之前一早安排好的記者一擁而上。


「蘇小姐,這是真的嗎?」


「蘇小姐,你做這些事,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嗎?」


蘇景慌了,跌跌撞撞地跑下臺,結果鞋跟太高,直接摔了。


我看著直播,慢慢地勾起嘴角。


一下子贏有什麼意思。


我要捧她上雲端,再讓她摔下來。


23


那個主編是林嶼白的粉絲。


在蘇景那個比賽視頻流出時她就找了上來,說願意幫我。


她說,在七年前,那時和她相愛十年的青梅竹馬出軌了。


她因為父母和姑姑一家人出去遊玩遭遇車禍,隻有她一人生還。


精神出了問題,開始電擊治療。


整整十二次,出院後,她將愛人當作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直到一天,她發現男友給新來的同事互發曖昧消息。


她世界裡唯一的精神支柱猛地崩塌。


她去了多家醫院。


在最後那家醫院裡,湊夠了足量的安眠藥。


突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從一個房間傳來。                                                                                                                                                                             


她駐足在那裡,聽完那曲。


琴聲明亮輕快,又帶有逆境中翻盤的果敢。


那個少年注意到她,送給她一句話:當一個人在谷底時候,怎麼走,都是向上。


於是,她想通了。


在那段灰暗的時間裡,是林嶼白的琴聲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一聽到琴聲時,她就知道,蘇景才是那個抄襲者。


因為蘇景手上那張琴譜,是最初版本。


24


她準備採訪我和林嶼年的故事。


我對著冰冷的鏡頭彎起唇角,開始講述我長達八年的暗戀。


從初識到心動,隻有短短一個月。


福利院的對面,是一座醫院。


我和林嶼白是福利院認識的。


他在醫院治療,經常偷跑到福利院和孩子們玩。


我在福利院做零工,賺取學費。


除了晚上,我從來不回家。


他似乎也發現了,但沒說什麼。


「我教你。」


少年牽我落座。


寬闊的後背始終保持距離,卻早就讓少女動了心。


鼻尖縈繞著洗衣皂的清香。


骨節分明的手帶著少女在琴鍵上靈活跳躍。


後來,我爸發現了。


他跑過來抓著我頭發怒罵。


各種難聽下流的詞匯,他對我向來是毫不吝嗇。


一如打我媽那樣。


隻不過我媽很聰明,我六歲那年就跑了。


還好跑了,不然就是兩個人挨打。


那個瘋男人找來的那天。


很不湊巧,正好撞見少年握著我手教學的畫面。


「我說怎麼現在回家越來越晚,原來是在外邊勾引人啊!


「你現在還學起鋼琴了?想和你那個媽一樣去勾引男人嗎?」


男人一把奪過泛黃的琴譜,撕作漫天飛揚的雪。


我緊緊地盯著琴譜,在我世界裡化成刺眼的紅。


「你滾啊!」


男人拿著水果刀的手一頓,立刻丟下逃開。


「是你自己衝上來的,不關我的事!」男人獰笑著,露出不知多久沒刷過的大黃牙。


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他帶了刀子,我立刻跑開。


男人拽住我的頭發往回拖。


25


刀子刺入肉體的悶聲響起。


是林嶼白,他一把抓住刺向尖刀,一股溫熱緩緩地滴落在我臉上。


「不是我!是他自己衝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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