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菱

那個未曾出生的小生命似乎為了報復我，小腹傳來陣陣抽痛。

 

我疼得在病床上蜷縮成一團。

 

等疼痛過去後，我拔掉針頭，準備在最後的幾個小時裡做回自己。

 

可剛出門就看到了謝和逸提著保溫盒朝我走來。

 

「你剛流產，到處亂動什麼？還不趕快躺著休息。」

 

他訓斥我的話，聽上去充滿溫情和關心。

 

「我流產是因為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骨髓都已經捐了，我對於你而言沒有什麼用處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你要走哪裡去？懷孕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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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說了，你會保護我嗎？會不逼著我去為顧秋瑤捐獻骨髓嗎？」

 

謝和逸聽到我的質問，目光開始遊離，根本不敢直視我的雙眼。

 

我冷笑，不再理會虛情假意的男人。

 

顧偉誠剛從隔壁病房出來，看到我時，原本笑吟吟的臉頓時冷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不就是捐獻骨髓嗎？至於又鬧離家出走這一套嗎？」

 

又？

 

明明是顧秋瑤汙蔑我偷東西，他親自將我趕出家門的。

 

那晚的雪下得極大，我哭著哀求他收留我一晚。

 

顧偉誠卻讓我不要裝可憐，冷漠地把有關我的東西全都扔出了門。

 

現在他居然恬不知恥地說是我自己鬧脾氣離家出走的！

 

見我不說話，顧偉誠以為我是知錯了，他終於肯軟和幾分語氣。

 

「好歹也是我的女兒，別總是露出這副所有人都欠你的表情！等秋瑤的病好了，婚禮重新舉辦就行，一家人開開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和顧秋瑤才是一家人，我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顧叔叔，溫菱她剛流產，心情不好，還請您多見諒。」

 

聽到流產，顧偉誠愣在原地。

 

「你懷孕了？」

 

顧偉誠面含怒氣，陰沉沉地站在門口，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而粗重。

 

有我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多歲了。

 

現在更是六十多的年紀，卻沒有含飴弄孫的老來樂趣。

 

「那是我的親外孫啊，你就這麼把他給打掉了？」

 

「不是我打的，是你親兒子做的手術，是你們逼我流產的，這個答案，您還算滿意嗎？」

 

啪的一聲，我被顧偉誠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腦袋撞在牆上，眼前頓時金星亂舞，耳邊更是嗡嗡作響。

 

「你這個不孝女！你怎麼可以拿孩子來故意氣我呢？」

 

我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倉促低下頭，想要掩蓋自己的狼狽。

 

「你還有臉哭！你害S了自己的孩子，害S了我的親外孫，現在哭又有什麼用呢？」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們逼我的。

 

可在顧偉誠的口中，一切都是我的錯。

 

「爸，別打了，孩子是抽取骨髓的時候意外流產的。不就是一個孩子嗎？到時候還會有的，您別生氣了。」

 

意識模糊中，我聽到顧高翰毫不在意的話。

 

可是，我再也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至於我，也再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我疼得閉上了眼睛，卻沒承想——

 

這次是永別。

 

6

 

可我沒有因為攻略失敗而灰飛煙滅。

 

而是變成靈魂留在這個世界。

 

他們的惡行，就連腦海中的系統都看不過去。

 

【宿主，都是我不好，我以為這個世界三個攻略人物都是好人，卻沒想到他們會為了女主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距離獲取虐心指數還有三個小時，就算沒有完成，我也會把您送回去的。】

 

冰冷的心因為系統的關心逐漸回暖。

 

連機械都懂得心疼人，可他們卻不願意用心去關心我，哪怕一次都沒有。

 

「溫菱，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不要在那裡給我裝聾作啞！這些年你的禮數學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在商界數十年的叱咤風雲，讓顧偉誠格外厭惡有人不回他的話。

 

這種行為，在他的為人處世中往往視作挑釁。

 

尤其是在對待有關我的一切時，他為數不多的耐心更是消失殆盡。

 

顧偉誠厭惡地用腳尖踹了我幾腳，仿佛恩賜般道：

 

「別裝S了，畢竟是為了阿瑤流產的，那個孩子也算是S得其所。」

 

見我依舊一動不動，他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溫菱，不要得寸進尺，孩子的事情以後就別提了。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在醫院養身體，到時候剛好可以和阿瑤一起回家！」

 

我都被他折磨致S，顧偉誠嘴邊掛著的，依舊是和他毫無血緣的顧秋瑤。

 

帶著溫熱的屍體逐漸流出鮮血。

 

不一會兒，地面上便積聚了一攤殷紅的血跡。

 

這個時候，顧偉誠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蹲下身子，顫抖著用手推了推我的身體。

 

「溫菱，別鬧了，不就是流產嗎？又不是什麼大事！」

 

可躺在地上的屍體再也不能哭著和他吵了，也再也不會和顧秋瑤去爭本該屬於她的父愛了。

 

顧高翰在大學的時候曾經輔修過醫學。

 

這也是他那麼自信地親手負責骨髓抽取的手術。

 

雖然醫術不精，但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異常。

 

顧高翰立馬蹲了下來，用指尖試探我的鼻息。

 

他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膝蓋一軟，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居然直接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溫菱她……沒了呼吸。」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S呢？你快去給她做手術，去救救你妹妹啊！」

 

顧高翰聽到顧偉誠的話，立馬對我展開心髒復蘇。

 

可是我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把溫菱送去急救室，那裡一定可以救活她的。」

 

顧高翰抱著我的屍體猛地往急救室衝。

 

顧偉誠和謝和逸緊跟其後，臉上的焦急看上去似乎很是看重我。

 

可我隻覺得嘲諷。

 

明明幾分鍾前，顧偉誠還在因為我不回答他的話，不顧我剛流產的虛弱身體，大罵我矯情。

 

現在我S了，終於不會礙著他的眼了。

 

可他現在這副著急害怕的模樣又在裝給誰看呢？

 

「伯父，我都說了溫菱身體不舒服，您剛剛為什麼要打她呢？」

 

謝和逸雙眼猩紅地看著顯示正在手術中的紅色警示燈，開始質問起顧偉誠。

 

「她溫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教育她是家事，你個連結婚證都沒和她領的外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我當然有資格，我和溫菱認識的時間，比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多，以後陪她走到老的人也是我！」

 

謝和逸在氣勢上絲毫不輸顧偉誠。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有些事情，不是吵個輸贏就能夠改變的。

 

7

 

顧高翰沒有說話。

 

他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帶血的雙手。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直到手術燈熄滅，三個人一窩蜂地將醫生堵在門口。

 

「我女兒怎麼樣了？」

 

「我妹妹還好嗎？」

 

「我妻子還活著嗎？」

 

三句不同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不約而同地表達對我的關心。

 

可等來的，卻是醫生帶著抱歉的眼神。

 

「很遺憾，我們盡力了。」

 

流產後的子宮本就脆弱，可我偏偏被顧高翰一巴掌撞在牆上。

 

宮內大出血、腦震蕩以及骨髓提取時顧高翰不正確操作下的出血感染、造血功能受損……

 

當醫生每說出一個導致我S亡的病因時，他們一寸寸彎下了腰。

 

「你們和S者到底有多麼大的仇怨！至於這樣折磨她嗎？」

 

醫生說到最後，語氣中難免帶了一絲怒氣。

 

顧偉誠沒說話，他第一時間衝到了手術臺上。

 

屍體已經被醫生細心地用白布蓋上。

 

「溫菱，你不是最喜歡撒謊了嗎？現在我原諒你了，你快點給我起來！別跟我胡鬧了！」

 

除了隱瞞系統的事情，我從未對顧偉誠撒過謊。

 

徹底涼透的屍體不會回答他。

 

顧偉誠最後還是掀開了白布。

 

此時屍體的面部已經呈現青紫色。

 

或許是S的時候我太痛苦了，就連屍體都顯得格外讓人窒息。

 

「溫菱，爸爸沒想害S你！你別走，原諒爸爸，好不好？

 

「給爸爸一次贖罪的機會！」

 

顧偉誠終於肯面對我已經去世的事實，他抱著我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顧高翰沒有哭，他隻是紅了眼眶。

 

「爸，節哀順變。」

 

「顧高翰，你知道自己剛剛在說什麼？親妹妹去世，你就是這個態度嗎？」

 

顧偉誠氣得身體都在發抖，站起身就給了顧高翰一巴掌。

 

「爸，你說我對溫菱不好，那這麼些年，你對她就一定很好嗎？

 

「當年明明是你為了阿瑤讓溫菱強制退學，後來又把人趕出去，你才是對溫菱最不好的那一個！」

 

顧高翰說著話，淚珠滾滾從眼眶落下。

 

謝和逸趁著父子倆在互相推諉那些年對我的冷漠N待的時候，緩緩走到了屍體面前。

 

他與我的手十指相扣，硬生生擠出一絲笑：

 

「溫菱，別睡了。

 

「這裡好吵，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溫菱，我錯了，我不應該逼你去捐骨髓，我求你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謝和逸將屍體抱在懷中，一遍又一遍喊著我的名字。

 

【宿主，獲取滿分虐心指數的任務似乎有希望了。】

 

系統充滿驚喜地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可我卻自嘲一笑：【不可能的，這個任務永遠都不會完成的。】

 

他們現在的哭，不過是出自對於S人的哀痛。

 

哪怕養的狗S了，他們都會號幾嗓子，更別提朝夕相處的人了。

 

等顧秋瑤裝模作樣地喊幾聲疼，他們很快就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至於我的S，或許等以後，他們就會覺得我S得其所。

 

畢竟，用我這個不值錢的命，換來了顧秋瑤幸福的後半生。

 

怎麼看都是一筆劃算的交易。

 

8

 

穿著病號服的顧秋瑤順著聲音走到急診室。

 

當看到我的屍體時，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高興。

 

「讓你想要和我爭！S了也是活該。」

 

她喃喃自語的話我聽得格外清楚。

 

自從我被找回來後，看上去最是善良無辜的顧秋瑤才是最陰狠毒辣的。

 

她表面告訴我書房可以隨意進，可等我進去的時候，轉眼就向顧偉誠告狀。

 

我被罰跪在地板上，第二日甚至疼得走不動路。

 

還是保姆王媽好心告訴我，書房是顧家的禁地。

 

那裡面有我媽媽和顧偉誠之間一切美好的回憶。

 

自那以後，我就被顧偉誠認定了心思不純。

 

無論我做什麼，都會被他下意識認為是另有所圖。

 

「爸爸，姐姐她是去世了嗎？」

 

顧秋瑤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流下來。

 

要不是我親眼看見她用力地掐了大腿根，或許都要以為顧秋瑤和我之間姐妹情深。

 

「你胡說八道什麼！溫菱她才沒有S！她就是睡過去了，等她醒了，我就帶她回家。」

 

顧偉誠沒再軟著語氣哄顧秋瑤，反而冷著臉訓斥她。

 

顧秋瑤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