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迢迢

第2章

宮女慌亂進殿。


 


「太子殿下——郡主,好像真暈過去了……」


 


「什麼?!」


 


李承聿疾步走出,眉間是他自己未曾察覺的驚惶。


 


我痛到靈魂都在發顫時,墜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是李承聿。


 


他也會關心我嗎?


 


不等我多想,心口漫起的痛意,讓我攥緊了李承聿的衣衫:「……承聿哥哥,嬋娘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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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聿雙臂一僵,低頭,是我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


 


「痛…哥哥…嬋娘好痛……」


 


我一聲又一聲的痛吟,終於讓太子想起我的寒症,是昔年為救他落下的。


 


他溫聲哄我。


 


「嬋娘乖,太醫馬上來了,再忍忍就不痛了。」


 


等再醒來,李承聿坐在我榻前,雙眼下是熬了好幾個通宵的青烏。


 


李承聿端來藥,喂到我唇邊,看著我說:「以後你就不用去跪了,好好養身體吧。」


 


我拒絕喝李承聿喂來的藥。


 


「真是要謝謝太子殿下了,不然我那日犯了寒症,S了也不知道呢。」


 


我的陰陽怪氣激怒李承聿。


 


他劍眉一橫,把藥碗砸在地上。


 


「謝玉京,這本來就是你的錯,蘭茵心善,勸孤不與你多計較,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倔強瞪著他,臉色蒼白如紙。


 


見此,李承聿緩和了語氣。


 


「你身子不好,孤不與你一般見識。」


 


「後日宮宴,孤會請父皇為你我賜婚,但到時你要記得自請為妾,讓蘭茵為正妃,聽見沒?」


 


我仿佛聽見天大笑話,笑得咳嗽不止。


 


「我母親出身文水武氏,我是陳郡謝氏嫡女,當今皇後侄女,天子親封的從一品郡主,你讓我做妾——」


 


「太子殿下是沒睡醒,還是腦子有疾?」


 


李承聿臉黑如墨。


 


觸及我蒼白臉色,他強壓下怒火:「孤念你一片痴心,才給你側妃之位,別給臉不要臉。」


 


我的心沒有任何波瀾。


 


是痛到麻木。


 


也是對李承聿徹底失望。


 


6


 


東宮來人稱,謝側妃動了胎氣,李承聿匆匆離去前,不忘警告我。


 


「孤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晚間,皇後冒著大雪來看我,瞄見我蒼白臉龐,她霎時紅了眼角。


 


「嬋娘受苦了。」


 


我如幼時一眼伏在皇後膝上。


 


「嬋娘不苦,隻是以後遠嫁北羌,不能在姨母膝下盡孝了。」


 


回謝家後,因著母親早逝,父親聽信謝蘭茵姨娘讒言,對我百般欺辱。


 


是皇後接我入宮,將我多年當作親女一般疼愛。


 


皇後愛憐撫著我長發。


 


「北羌可汗聽聞你主動和親,已經親自前來長安求娶。」


 


我心下一怔。


 


前世兩國和親,謝蘭茵也是主動站出來的,但這位北羌可汗並未北上長安求娶。


 


「說來那位北羌新可汗,與你還是舊識。」


 


皇後從袖中拿出一枚並蒂蓮玉佩,和一封信遞給我。


 


昏黃燭火搖晃。


 


我心也在看見玉佩時一顫。


 


是大師兄陸昶的隨身玉佩。


 


被謝蘭茵姨娘丟在雪地,快要凍S時,是大師兄求著師傅將我撿回了隱門,然後將我一手養大。


 


前世,我隻聽聞那北羌新任烏爾罕可汗是漢女所出,流落在外多年。


 


不承想竟是大師兄。


 


打開那封信,信上熟悉字跡寫著:「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我攥緊玉佩,激動到臉頰發紅。


 


皇後見此笑道:「有這樁緣分在前,他不會待你太差,姨母也就放心了。」


 


這世上除了姨母,便是大師兄待我最好。


 


哪怕我們不會兩情相悅,也有多年師兄妹情為紐扣。


 


這樣就很好了。


 


7


 


隔日宮宴,我隨皇後一同出席,往北羌座席一瞥,便看見立於首位的陸昶。


 


兩世未見。


 


記憶中風姿俊朗的白衣少年,此刻身著靛青繡花長袍,長身玉立,眉目冷厲如鷹。


 


隻是在同我目光相接時。


 


陸昶眼底泛起熟悉的溫潤笑意。


 


我看見他腰間另一枚並蒂蓮玉佩,羞澀別開臉,悄悄紅了耳朵。


 


竟不知這一幕。


 


落在太子眼底,倒成了我期待他今晚請旨賜婚。


 


李承聿讓心腹為我傳信:「孤感念你一片痴心,待會兒便請旨賜婚,也請你不要忘記自請為妾。」


 


我面無表情撕碎紙條。


 


如此自大又狂悖的人,真不知我前世眼瞎看上他哪了?


 


酒過三巡。


 


李承聿端起酒杯朝皇帝行了一禮。


 


「啟稟父皇,兒臣側妃謝氏已有半月身孕,於江山社稷有功,兒臣今日一想為她討個賞賜,二是想——」


 


話沒說完,就被皇帝淡淡打斷。


 


「即便如此,那就按例賞吧,剛好朕也有兩件喜事要宣布。」


 


皇帝示意太監宣旨。


 


「昌平郡主謝玉京接旨——」太監尖細嗓音響起。


 


我起身下跪,同李承聿目光撞上。


 


他眼底滿是怒氣,似在說:「你竟敢搶在孤之前,讓父皇賜婚你我,最好是側妃,否則孤絕不會原諒你!」


 


同時,他搶先開口:「父皇,謝玉京性子頑劣,善妒惡毒,怎配做未來的太子妃?」


 


皇帝淡淡瞥他一眼:「太子急什麼,聽完朕這道旨意再說吧。」


 


「是啊,太子有何可急的。」陸昶也漫不經心笑道。


 


李承聿不敢和皇帝,還有陸昶這位威震四海的少年可汗對上,隻能狠狠瞪著我。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剝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昌平郡主謝玉京溫婉嫻靜,素行有嘉,特收為義女,冊為昌平公主,和親北羌。」


 


李承聿憤然大喊:「這怎麼可能——」


 


「太子是對朕有意見嗎?」皇帝語氣肅然。


 


太子哪敢有意見,隻能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不知是我錯覺。


 


他眼底竟有一絲落寞。


 


我恍若未聞,叩首謝恩。


 


「兒臣領旨。」


 


聖旨頒布以後,皇帝牽起皇後的手,欣喜宣布另一件喜事:「皇後有孕三月,闔宮上下賞一年俸祿。」


 


這下,李承聿是徹底愣在了原地,甚至面上有一絲無措地茫然。


 


與滿殿歡慶氣氛格格不入。


 


此前,他囂張放肆,不過是仗著天子無親子,如今皇後有孕,來日小皇子一出生,他這個太子就要被廢!


 


李承聿失魂落魄向我望來。


 


這是從前我們受了委屈,下意識向對方尋求安慰的動作。


 


我卻沒像從前一樣回應他。


 


而是端起酒杯,與陸昶舉杯對飲。


 


8


 


散席後,我回到未央殿,殿內一片狼藉,宮女太監跪了滿地。


 


李承聿咬牙切齒:「謝玉京,你是不是早就自請和親了?」


 


「是。」


 


我毫無畏懼和他對視。


 


李承聿怔了一瞬,而後瘋了一樣來掐我的脖子,我幾欲掙扎,打碎了牆角的琉璃花樽。


 


宮人們想上前阻攔。


 


被李承聿嗜血目光掃過,紛紛不敢上前,隻不停磕頭勸道:


 


「太子殿下息怒,但要是公主出了什麼事,陛下和娘娘一定會遷怒您的。」


 


李承聿像沒聽見一樣,掐著我的手青筋暴起。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終是緩了力道,怔怔地望著我問:「嬋娘,為什麼要負我?」


 


我掙脫開他的手,靠牆不停喘氣,譏諷從眼底蔓延:「承聿哥哥,真的是嬋娘負你嗎?」


 


兩世為人,謝玉京捫心自問,從未負過李承聿。


 


是李承聿不要我。


 


又憑何要求我在原地等他?


 


李承聿一噎,臉上閃過心虛,又強作憤怒問:


 


「孤許你側妃之位,你還不滿足,日後在北羌那荒涼之地受了委屈,也別求著孤接你回來。」


 


「太子請放心,不會有這麼一天。」


 


陸昶自殿外進來,身後跟著十幾個端著託盤的宮人。


 


看見我咳得蒼白的臉色,陸昶顧不上禮節,快步上前扶起我,擰著眉心:「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我朝他寬慰一笑。


 


這一幕落在李承聿眼底,刺得他眼睛發疼。


 


李承聿冷冷一笑,嘲諷道:「孤就說你怎麼忽然和親北羌,原來是早就和旁的男人暗度陳倉。」


 


「太子慎言!」


 


陸昶沉了臉。


 


「你心中有怒火,盡管衝本汗來,攀扯一個女子做什麼?太子是南周儲君,難道不知名節二字於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嗎?」


 


李承聿臉上譏諷更甚。


 


「北羌可汗還不知吧?」


 


「您這位未來可敦,可是孤的青梅竹馬,孤看她即使以後嫁給你,心裡放不下孤,畢竟緣分這事,講究先來後到。」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抄起桌上茶盞砸向李承聿。


 


「你給我滾!」


 


李承聿沒躲開,被砸得頭破血流,他捂著額頭,目光陰鸷地瞪著我:「謝玉京!」


 


陸昶將我護在身後,擋住李承聿駭人眼神。


 


他笑意溫潤,卻自帶睥睨天下的氣場。


 


「太子怎麼知道是自己先來的?」


 


不等李承聿反應過來,陸昶揚手讓太監請他離開。


 


李承聿不敢同陸昶正面對上。


 


離去時,他站在臺階下,目光陰冷盯著我:「謝玉京,你最好不要為今日選擇後悔。」


 


我回頭看他,眼神冷漠。


 


「李承聿,是你負我,非我負你。」


 


李承聿薄唇翕動,忽然目光一頓。


 


我與陸昶並肩而立,腰間並蒂蓮玉佩正是一對。


 


恍惚間,他同我冰冷視線撞上,心口後知後覺泛起酸脹的痛意。


 


也是這一剎那。


 


李承聿終是明白,我與他今生注定陌路。


 


9


 


啟程時間原定在半月之後,但陸昶考慮到我體弱,有意推遲時間。


 


又逢師父暗中來信,要同我們一起回北羌參加婚禮,便將啟程時間推遲到一月之後。


 


這一月裡,陸昶為我寒症各種奔波,命人尋來無數上好藥材。


 


怕我悶在未央殿煩悶,趁著晴天,帶我去郊上賽馬。


 


在隱門時,陸昶最擅畫,甚至為我親手繪制嫁衣圖。


 


司衣局宮人把嫁衣送來時,忍不住調侃:「可汗待公主可真是好,這嫁衣圖都畫了不知多少版。」


 


我看著鏡中緋紅嫁衣,冰封的心牆悄悄破了一角。


 


心非草木。


 


我怎能感覺不到陸昶對我的用心。


 


這日是上元燈會,恰好師父抵達長安,我便衣隨陸昶出宮。


 


長安內外,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陸昶去城門迎接師父,我帶著侍女在燈攤前選花燈,沒想到遇見李承聿和謝蘭茵。


 


李承聿見隻有我獨自一人,不由輕蔑勾唇。


 


「今日可是上元燈節,怎麼不見北羌可汗陪你逛燈會?」


 


我冷淡睨他。


 


「與你何幹?」


 


李承聿被我一噎,拿起一盞花燈放到謝蘭茵手裡,似炫耀一樣對我說。


 


「嬋娘,孤隻是想勸你看清,你所嫁之人,實非良人,若你誠心悔改,孤隨時歡迎你回來。」


 


「不過蘭茵背後有隱門支持,你隻能做侍妾了。」


 


得。


 


這下側妃都當不成了。


 


謝蘭茵強撐起笑。


 


「阿姐,女子嫁人,還是得嫁心裡有自己的男子。」


 


她這話是在提醒我,前世今生,李承聿心中之人都是她。


 


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見我面無波瀾,謝蘭茵有些氣急敗壞。


 


「阿姐可知北羌可汗早年遊歷中原,喜歡上一長安姑娘,阿姐嫁過去,怕是要獨守空房了。」


 


上一世,我也曾聽聞北羌可汗心系一長安姑娘,對謝蘭茵隻是相敬如賓。


 


我不想在意。


 


心還是忍不住一酸。


 


難道我兩世姻緣都無法圓滿嗎?


 


10


 


身後響起匆忙腳步聲。


 


接著是陸昶疏朗笑聲:「謝側妃說得對,本汗的確心系一長安姑娘。」


 


謝蘭茵得意看向我。


 


我強壓下喉頭酸澀,撐起笑意朝陸昶看去。


 


他拎著一盞畫有並蒂蓮的花燈,同師父款款而來。


 


陸昶將燈杆放進我手中。


 


「我與小師妹認識多年,除你之外,你看師兄還認識哪個長安姑娘?」


 


我心頭一跳,望進陸昶眼眸,他眼底刻滿我的倒影。


 


清晰而刻骨。


 


長街人來人往,我卻聽見自己如鼓心跳。


 


我紅臉低頭,嗫嚅道:「這…這花燈…挺好看的……」


 


一旁的師父摸著花白胡須,笑著打趣:「能不好看?是阿昶親手畫圖,為你做的。」


 


我臉紅得更厲害。


 


謝蘭茵驚得手中花燈落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搖頭。


 


「怎麼可能…大汗…大汗心中之人竟然是你,我竟然輸給了你?!」


 


李承聿沒管她如何,而是盯著師父看。


 


許久,他咬緊槽牙,憤憤不平地問我:「謝玉京,你是隱門掌門弟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平靜打斷他。


 


「告訴你又怎樣?你會不負我嗎?」


 


上一世,為助李承聿平藩王內亂,我求得師父以隱門相助,最後害得隱門上下無一生還。


 


這一世,我不願重蹈覆轍,也不願隱門上下和他有半分關系。


 


李承聿雙拳緊握,額頭青筋暴起。


 


「所以你刻意隱瞞身份,是想今日看我笑話嗎?」


 


我不欲和他爭辯,轉而看向陸昶二人。


 


「聽說今日花燈遊湖開始了,我們去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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