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腳踹在欽婉肩膀處:[還不快滾,丟人現眼。]
欽婉跌坐在地,珠釵落了一地,眼眶通紅,滿臉不可置信。
她旁邊的丫鬟急急忙忙的扶著她往外走去。
凌霽川看都未看,轉身來抱我,被我躲開了也不生氣。
隻是若無其事的從丫鬟手中接過藥膏,自言自語:[還不上藥,留疤了怎麼辦?]
昨日同床共枕之人,今日就抬腳相對。
看著欽婉的背影,我隻覺得四肢百骸好像一時間寒風灌入,一陣陣發冷。
那個穿著白襯衫拿著書本的人好像漸漸潰散,但又慢慢變成如今這個金冠華服的另一個人。
是他,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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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娶她?]
[都說了是前朝相逼,不過你也不必憂心,畢竟她隻是個錯誤。]
我沉默:[那你為什麼和她睡覺?]
凌霽川一愣,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就因為這你不高興了,所以潑她熱茶。]
[我碰她隻是因為丞相派了人在她宮中,形勢所逼。]
[那你又為何踢她?]
他彎下腰不顧我的阻攔強行將我擁入懷中,深情款款:[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她隻是一個錯誤,永遠越不過你,等時機到了,她就不必存在。]
我渾身發冷,從心口蔓延致全身。
他總有他的理由,好像所以人都在逼他,前朝逼他,丞相逼他,逼他娶親,還要逼他同房。
多麼可笑。
7.
我把凌霽川趕走了,鳳儀宮也恢復了往日。
隻是凌霽川來,我就惡心,不願意在與他同寢。
可能是被我落了面子,也可能是他要去安撫欽婉。
整整兩個月,雖然說各種奇珍異寶都送過來,但他始終都沒有來。
但至少我也少了一些禁錮,趁著這個空隙,我日日拜訪護國寺。
山上山下尋了個遍,就是不見那個僧人。
我連續去了很多天,直到兩個月後,我才再次收到了回信。
[夫妻同心之本,七星連珠之日,異世之魂可反。]
看到此處,我卻感覺心好似被掏空,希望的火焰一下子熄滅歸於黑暗,全身都是無力感。
來時雖同行,但去時早就不能同心了。
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深宮的牆太高了,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封建時代的壓迫感,令人喘不過氣。
我必須回去,逃離這裡。
我打算去找凌霽川,與他坦白,讓他同我回家。
8.
但我沒想到,我還沒去成,欽婉先找來了。
兩個月過去了,她越發嬌豔,滿頭珠翠,不見一絲當初狼狽模樣。
她自顧自的坐在下面,眼神全是得意之色。
[皇後娘娘,剛剛太醫前來,診出嫔妾已有兩月身孕,嫔妾一時喜不自勝,六神無主。皇上又正在早朝,不好打擾,於是嫔妾便第一時間想到了把這個消息告訴皇後您。]
[難怪近日來,嫔妾極愛吃酸,也不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要是是皇子就好了,想必像極了皇上。]
[姐姐又身體受損,無法為皇上延綿子嗣,但姐姐放心,以後嫔妾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定會待姐姐如親母。]
我沒有說話,隻看著她那嬌豔的面容晃了神,曾幾何時,我好像也有過一個小孩。
剛來的時候我才十八歲,也是這般年紀。
一次鴻門宴,大皇子走投無路,打算毒S凌霽川。
毒就下在那杯酒中,凌霽川彼時不是很受寵,也不確認那杯酒有毒,更不能拒絕那杯酒,若是隨隨便便叫一個丫鬟侍衛喝,大皇子會拿著大做文章。
於是這杯酒是我這個皇子側妃喝的。
冰冷的毒酒流過胃裡,帶走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還讓我受了損,很難在懷上。
彼時的凌霽川跪在我的床邊,眼淚砸在我的手上。
哽咽又倔強:[我一定要登上至高,親手S了他,為你和孩子報仇。]
他說:[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後就是你的,我此生絕不負你。]
回首往昔,彷佛昨日。
見我久久沒出聲,她情緒越發高昂起來,自言自語。
[嫔妾如今有了身孕,可否向姐姐討個賀禮。]
[就要姐姐脖間這個玉佩吧。]
她伸手就來扯,但被我避開,沒扯到。
她反而更加張揚:[姐姐不是不願給這份吉利,一塊玉而已。]
我靜靜聽她說完,有些想笑,是啊,一塊玉而已。
隨後,我扯下脖間玉丟了出去:[喜歡啊,那便去撿吧。]
我用了力氣,玉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欽婉瞬間變了臉上。
我淡淡到:[碎碎平安,還真是吉利。]
[婉嫔怎麼不撿,還需要本宮幫你撿嗎?來人,給婉嫔撿玉。]
碎玉被塞在欽婉衣襟中,連人一起丟出了鳳儀宮。
據說那天,欽婉回去就受了驚嚇,回去就病了。
9.
下午凌霽川就來了,風塵僕僕,眼裡有少見的疲憊。
[她來叨擾你了?]
我張了張口,想回答。
然而他卻先抬手按了按眉心,聲音有些低沉。
[一塊玉而已,給她就是了,你和她生氣什麼,你放心,等時機到了,那個孩子也是我們,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隻能是你.....]
這粘膩的氣息如同幽靈的觸摸,令人脊背發涼。
我打斷他:[五年前我為了分散大皇子注意,假扮你躲進竹林,九S一生,活著回來時你去萬福寺一步一叩首,為我求來的平安玉。]
[那時你牽著我的手說,“吾願以性命相抵,願我的杳杳明月長隨,清風常伴,平安喜樂,順遂無憂,所願皆得”,恐怕你也早就忘記了。]
凌霽川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空洞,而後又被別的情緒代替。
[我怎麼會忘,隻是那玉粗糙,碎了便碎了,庫房裡好玉多的是,你若是有喜歡的,隨便挑。]
他話說的輕快,卻有一種無力的情緒襲滿了我的全身。
[我如果找到了回家的辦法,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這話說的過分平靜。
凌霽川面無波瀾,隻是緊緊的盯著我。
良久,傳出幾聲意味不明笑。
[杳杳,我知道你在鬧脾氣,但別在用這種方法了,此回事關朝政,更改不了。]
我張了張嘴,打算解釋。
一個丫鬟在此時趕來,略顯狼狽的摔在地上。
[婉嫔腹疼難耐,現在暈過去了,皇上你快去看看吧。]
凌霽川站起了身,隻留下一句話。
[我看你最近癔症的厲害,好好的在宮裡反省吧。]
然後疾步而去,頭也沒有回。
10.
我以為凌霽川一時半會不回來,但沒想到他晚上就來了。
他是趁著夜色來的,木質的門被推的吱呀作響,我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他步伐有些凌亂,慢慢的向我走進。
空氣中滿是酒味。
幾乎是在他快碰到我時,我立馬坐起了身。
似乎是看到了我防備的目光,眼神有一瞬間的陰霾。
突然逼近,一把從後面抱住了我。
幾乎是用力般的摟住我的腰,粘膩的氣息灑在我的頸間。
喃喃自語:[你隻能是我的。]
[惡心。]
這句話似乎是激怒了他,鋪天蓋地的吻撲面而來。
我伸手捶打,他無動於衷。
他伸手遏制我的脖頸,窒息感,惡心感,黏黏感,如炙熱的巖漿,將我的心反復炙烤。
好像時間被陷進了泥沼之中,過得每一秒都艱難無比。
太漫長了,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我醒來時凌霽川已經走了。
身上疼痛,頭也炸開般了疼。
我也好像病了一場。
回家的執念在我腦中越發深。
我傾盡所以日日打聽護國寺的那個僧人,但毫無痕跡。
直到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好像看到他了,我拼了命的追趕。
他化作一個幻影和我說“時機未到。”
我從夢中驚醒,去翻書房的錦盒。
青漱見我這樣,關切的問我。
[可是要尋您以前寫的書法?]
我急忙打開盒子,宣紙雜亂的放在盒子,上面筆記從工整到凌亂。
林林總總,有很多,但就是找不到那些信。
我眼前陣陣發黑,膝蓋一軟,跌坐在地。
青漱連忙來扶我。
我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五月二十四,護國寺內,那個在門口我攔住的僧人你還記得嗎?]
她眼含迷茫,撓頭出聲:[僧人,什麼僧人,我們出來時什麼人都沒有遇到啊。]
[那我的信呢?]
[我從沒有看到皇後有看什麼信,這裡面都是你留下的字畫啊。]
這聲音很輕,好似隨風就能吹散,但我卻覺得有千斤重,將我的幻想和希望砸了個粉碎。
11.
鳳儀宮更加冷清,好像被遺忘了。
失寵的皇後兩個熱菜都不配擁有。
青漱日日念叨,但我隻想著逃跑。
僧人沒有,希望也沒了。
夢中人說的時機未到,也猜不透是什麼時機。
這偌大的皇宮就像一個囚籠,困住了我。
也困住了凌霽川。
我要逃。
我選在一個人少的時間,選擇了從側門出宮。
但我沒想到壞我事的是青漱。
凌霽川來的很快,看見我肩上的包袱,第一時間竟然覺得我在胡鬧。
[杳杳,你要去哪?你又容身之地嗎?]
這話荒謬的可笑,這世界那麼大,怎麼就沒有容身之地。
[凌霽川,現代一夫一妻你不知道嗎?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嗎?找小三?竟然你也幹了,我們和離就是了。]
凌霽川看到我如此發言,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但看到周圍人看我像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突然一下子又來了底氣。
[你是昱朝的皇後,朕是皇帝,和離事關百姓,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而且和離的理由是什麼?就因為你多思善妒。]
我站在對面,望著那一群人,還沒有開口,青漱先一步跪了下來,頭在地上磕的砰砰作響。
[娘娘,您不要任性,您在宮中錦衣華服,養尊處優,離了宮怎麼活,而且聖上如此愛你,隻是納一個妃而已,如今官眷誰不是三妻四妾,她動搖不了您的,皇後娘娘,您三思啊,回去吧。]
鮮血染紅了地面,卻讓我清晰的看到了和這個時代的隔閡。
眼前面烏壓壓的跪著一群人。
我看了看身後的宮門。
突然感覺很累,是一種精疲力盡後心累。
離了男人不能活,離了婚就要沉塘。
這是她從小到大所接受的觀念,所以她報信我不怪她。
但我仍然不想回去,深宮吃人,時代也吃人。
我企圖和凌霽川講道理。
但還沒有張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來。
是欽婉,她未語先淚,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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