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抬腳踹在欽婉肩膀處:[還不快滾,丟人現眼。]


  欽婉跌坐在地,珠釵落了一地,眼眶通紅,滿臉不可置信。


 


  她旁邊的丫鬟急急忙忙的扶著她往外走去。


 


  凌霽川看都未看,轉身來抱我,被我躲開了也不生氣。


 


  隻是若無其事的從丫鬟手中接過藥膏,自言自語:[還不上藥,留疤了怎麼辦?]


 


  昨日同床共枕之人,今日就抬腳相對。


 


  看著欽婉的背影,我隻覺得四肢百骸好像一時間寒風灌入,一陣陣發冷。


 


  那個穿著白襯衫拿著書本的人好像漸漸潰散,但又慢慢變成如今這個金冠華服的另一個人。


 


  是他,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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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娶她?]


 


  [都說了是前朝相逼,不過你也不必憂心,畢竟她隻是個錯誤。]


 


  我沉默:[那你為什麼和她睡覺?]


 


  凌霽川一愣,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就因為這你不高興了,所以潑她熱茶。]


 


  [我碰她隻是因為丞相派了人在她宮中,形勢所逼。]


 


  [那你又為何踢她?]


 


  他彎下腰不顧我的阻攔強行將我擁入懷中,深情款款:[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她隻是一個錯誤,永遠越不過你,等時機到了,她就不必存在。]


 


  我渾身發冷,從心口蔓延致全身。


 


  他總有他的理由,好像所以人都在逼他,前朝逼他,丞相逼他,逼他娶親,還要逼他同房。


 


  多麼可笑。


 


  7.


 


  我把凌霽川趕走了,鳳儀宮也恢復了往日。


 


  隻是凌霽川來,我就惡心,不願意在與他同寢。


 


  可能是被我落了面子,也可能是他要去安撫欽婉。


 


  整整兩個月,雖然說各種奇珍異寶都送過來,但他始終都沒有來。


 


  但至少我也少了一些禁錮,趁著這個空隙,我日日拜訪護國寺。


 


  山上山下尋了個遍,就是不見那個僧人。


 


  我連續去了很多天,直到兩個月後,我才再次收到了回信。


 


  [夫妻同心之本,七星連珠之日,異世之魂可反。]


 


  看到此處,我卻感覺心好似被掏空,希望的火焰一下子熄滅歸於黑暗,全身都是無力感。


 


  來時雖同行,但去時早就不能同心了。


 


  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深宮的牆太高了,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封建時代的壓迫感,令人喘不過氣。


 


  我必須回去,逃離這裡。


 


  我打算去找凌霽川,與他坦白,讓他同我回家。


 


  8.


 


  但我沒想到,我還沒去成,欽婉先找來了。


 


  兩個月過去了,她越發嬌豔,滿頭珠翠,不見一絲當初狼狽模樣。


 


  她自顧自的坐在下面,眼神全是得意之色。


 


  [皇後娘娘,剛剛太醫前來,診出嫔妾已有兩月身孕,嫔妾一時喜不自勝,六神無主。皇上又正在早朝,不好打擾,於是嫔妾便第一時間想到了把這個消息告訴皇後您。]


 


  [難怪近日來,嫔妾極愛吃酸,也不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要是是皇子就好了,想必像極了皇上。]


 


  [姐姐又身體受損,無法為皇上延綿子嗣,但姐姐放心,以後嫔妾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定會待姐姐如親母。]


 


  我沒有說話,隻看著她那嬌豔的面容晃了神,曾幾何時,我好像也有過一個小孩。


 


  剛來的時候我才十八歲,也是這般年紀。


 


  一次鴻門宴,大皇子走投無路,打算毒S凌霽川。


 


  毒就下在那杯酒中,凌霽川彼時不是很受寵,也不確認那杯酒有毒,更不能拒絕那杯酒,若是隨隨便便叫一個丫鬟侍衛喝,大皇子會拿著大做文章。


 


  於是這杯酒是我這個皇子側妃喝的。


 


  冰冷的毒酒流過胃裡,帶走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還讓我受了損,很難在懷上。


 


  彼時的凌霽川跪在我的床邊,眼淚砸在我的手上。


 


  哽咽又倔強:[我一定要登上至高,親手S了他,為你和孩子報仇。]


 


  他說:[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後就是你的,我此生絕不負你。]


 


  回首往昔,彷佛昨日。


 


  見我久久沒出聲,她情緒越發高昂起來,自言自語。


 


  [嫔妾如今有了身孕,可否向姐姐討個賀禮。]


 


  [就要姐姐脖間這個玉佩吧。]


 


  她伸手就來扯,但被我避開,沒扯到。


 


  她反而更加張揚:[姐姐不是不願給這份吉利,一塊玉而已。]


 


  我靜靜聽她說完,有些想笑,是啊,一塊玉而已。


 


  隨後,我扯下脖間玉丟了出去:[喜歡啊,那便去撿吧。]


 


  我用了力氣,玉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欽婉瞬間變了臉上。


 


  我淡淡到:[碎碎平安,還真是吉利。]


 


  [婉嫔怎麼不撿,還需要本宮幫你撿嗎?來人,給婉嫔撿玉。]


 


  碎玉被塞在欽婉衣襟中,連人一起丟出了鳳儀宮。


 


  據說那天,欽婉回去就受了驚嚇,回去就病了。


 


  9.


 


  下午凌霽川就來了,風塵僕僕,眼裡有少見的疲憊。


 


  [她來叨擾你了?]


 


  我張了張口,想回答。


 


  然而他卻先抬手按了按眉心,聲音有些低沉。


 


  [一塊玉而已,給她就是了,你和她生氣什麼,你放心,等時機到了,那個孩子也是我們,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隻能是你.....]


 


  這粘膩的氣息如同幽靈的觸摸,令人脊背發涼。


 


  我打斷他:[五年前我為了分散大皇子注意,假扮你躲進竹林,九S一生,活著回來時你去萬福寺一步一叩首,為我求來的平安玉。]


 


  [那時你牽著我的手說,“吾願以性命相抵,願我的杳杳明月長隨,清風常伴,平安喜樂,順遂無憂,所願皆得”,恐怕你也早就忘記了。]


 


  凌霽川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空洞,而後又被別的情緒代替。


 


  [我怎麼會忘,隻是那玉粗糙,碎了便碎了,庫房裡好玉多的是,你若是有喜歡的,隨便挑。]


 


  他話說的輕快,卻有一種無力的情緒襲滿了我的全身。


 


  [我如果找到了回家的辦法,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這話說的過分平靜。


 


  凌霽川面無波瀾,隻是緊緊的盯著我。


 


  良久,傳出幾聲意味不明笑。


 


  [杳杳,我知道你在鬧脾氣,但別在用這種方法了,此回事關朝政,更改不了。]


 


  我張了張嘴,打算解釋。


 


  一個丫鬟在此時趕來,略顯狼狽的摔在地上。


 


  [婉嫔腹疼難耐,現在暈過去了,皇上你快去看看吧。]


 


  凌霽川站起了身,隻留下一句話。


 


  [我看你最近癔症的厲害,好好的在宮裡反省吧。]


 


  然後疾步而去,頭也沒有回。


 


  10.


 


  我以為凌霽川一時半會不回來,但沒想到他晚上就來了。


 


  他是趁著夜色來的,木質的門被推的吱呀作響,我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他步伐有些凌亂,慢慢的向我走進。


 


  空氣中滿是酒味。


 


  幾乎是在他快碰到我時,我立馬坐起了身。


 


  似乎是看到了我防備的目光,眼神有一瞬間的陰霾。


 


  突然逼近,一把從後面抱住了我。


 


  幾乎是用力般的摟住我的腰,粘膩的氣息灑在我的頸間。


 


  喃喃自語:[你隻能是我的。]


 


  [惡心。]


 


  這句話似乎是激怒了他,鋪天蓋地的吻撲面而來。


 


  我伸手捶打,他無動於衷。


 


  他伸手遏制我的脖頸,窒息感,惡心感,黏黏感,如炙熱的巖漿,將我的心反復炙烤。


 


  好像時間被陷進了泥沼之中,過得每一秒都艱難無比。


 


  太漫長了,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我醒來時凌霽川已經走了。


 


  身上疼痛,頭也炸開般了疼。


 


  我也好像病了一場。


 


  回家的執念在我腦中越發深。


 


  我傾盡所以日日打聽護國寺的那個僧人,但毫無痕跡。


 


  直到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好像看到他了,我拼了命的追趕。


 


  他化作一個幻影和我說“時機未到。”


 


  我從夢中驚醒,去翻書房的錦盒。


 


  青漱見我這樣,關切的問我。


 


  [可是要尋您以前寫的書法?]


 


  我急忙打開盒子,宣紙雜亂的放在盒子,上面筆記從工整到凌亂。


 


  林林總總,有很多,但就是找不到那些信。


 


  我眼前陣陣發黑,膝蓋一軟,跌坐在地。


 


  青漱連忙來扶我。


 


  我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五月二十四,護國寺內,那個在門口我攔住的僧人你還記得嗎?]


 


  她眼含迷茫,撓頭出聲:[僧人,什麼僧人,我們出來時什麼人都沒有遇到啊。]


 


  [那我的信呢?]


 


  [我從沒有看到皇後有看什麼信,這裡面都是你留下的字畫啊。]


 


  這聲音很輕,好似隨風就能吹散,但我卻覺得有千斤重,將我的幻想和希望砸了個粉碎。


 


  11.


 


  鳳儀宮更加冷清,好像被遺忘了。


 


  失寵的皇後兩個熱菜都不配擁有。


 


  青漱日日念叨,但我隻想著逃跑。


 


  僧人沒有,希望也沒了。


 


  夢中人說的時機未到,也猜不透是什麼時機。


 


  這偌大的皇宮就像一個囚籠,困住了我。


 


  也困住了凌霽川。


 


  我要逃。


 


  我選在一個人少的時間,選擇了從側門出宮。


 


  但我沒想到壞我事的是青漱。


 


  凌霽川來的很快,看見我肩上的包袱,第一時間竟然覺得我在胡鬧。


 


  [杳杳,你要去哪?你又容身之地嗎?]


 


  這話荒謬的可笑,這世界那麼大,怎麼就沒有容身之地。


 


  [凌霽川,現代一夫一妻你不知道嗎?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嗎?找小三?竟然你也幹了,我們和離就是了。]


 


  凌霽川看到我如此發言,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但看到周圍人看我像看怪物一樣的目光,突然一下子又來了底氣。


 


  [你是昱朝的皇後,朕是皇帝,和離事關百姓,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而且和離的理由是什麼?就因為你多思善妒。]


 


  我站在對面,望著那一群人,還沒有開口,青漱先一步跪了下來,頭在地上磕的砰砰作響。


 


  [娘娘,您不要任性,您在宮中錦衣華服,養尊處優,離了宮怎麼活,而且聖上如此愛你,隻是納一個妃而已,如今官眷誰不是三妻四妾,她動搖不了您的,皇後娘娘,您三思啊,回去吧。]


 


  鮮血染紅了地面,卻讓我清晰的看到了和這個時代的隔閡。


 


  眼前面烏壓壓的跪著一群人。


 


  我看了看身後的宮門。


 


  突然感覺很累,是一種精疲力盡後心累。


 


  離了男人不能活,離了婚就要沉塘。


 


  這是她從小到大所接受的觀念,所以她報信我不怪她。


 


  但我仍然不想回去,深宮吃人,時代也吃人。


 


  我企圖和凌霽川講道理。


 


  但還沒有張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來。


 


  是欽婉,她未語先淚,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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