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當了四年班主任，我勤勤懇懇。
卻被最喜歡的學生寫進S亡筆記。
東窗事發，她哭訴：「對不起老師，是我鬼迷心竅。」
念著她年紀小，家裡還重男輕女。
我選擇原諒，並施以援手。
直到聽見她吐槽：「宋老師有什麼好的，就知道送點小文具來討好我們，沒錢硬裝。」
我才終於明白，有些孩子天生表裡不一。
根本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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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被最喜歡的學生寫進S亡筆記。
更糟糕的是，當時家長會投屏，我拿錯日記本，讓所有人都看見了。
【數學老師宋孜，頭顱被野狗啃食，身體泡成巨人狀，S後進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看著恨之入骨的話，我很懵。
李欣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也是班長。
她勤奮上進，說話溫聲細語，和同學們都聊得來。
今天投屏她寫的優質作文做示範，也是因為她父母從不來家長會，我想給她一些鼓勵才臨時決定的。
記得早上來學校，她還眼睛亮閃閃的對我說：「謝謝宋老師，你比爸爸媽媽對我都好。」
我當時心都快化了。
現在卻覺得渾身冰涼。
本子裡的字跡幾乎要穿破紙張。
我幾乎都能猜到，李欣寫這些字的時候用了多大力氣。
可沒等我想好怎麼解決這件事。
臺下看完S亡筆記的家長，已經一片哗然。
紛紛側頭竊竊私語。
「這不是五年一班班長的日記本嗎，我女兒說班長性格很好的，怎麼會……」
「八成是被老師N待了，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對老師有那麼大惡意呢？我就說外地老師不稱職的，校長還讓我們給她機會，現在好了吧。」
「你這話有道理，本地資歷深厚的老師才適合當孩子的班主任，小學多重要啊，不考個重點中學孩子一輩子就毀了……」
越說越起勁。
脾氣暴躁的男家長起身，指著我破口大罵：「你他娘的是不是N待學生了！我就說你們外地人不安好心，趕緊滾出陽光小學！」
怎麼可能呢。
這些孩子，我喜歡都來不及。
還經常自己掏錢買禮物送給他們。
怎麼會N待。
我忍不住辯駁幾句。
「劉晨爸爸，我知道你是擔心孩子身心安全所以一時情緒激動，可學校是有監控的，你也可以去看孩子身上有沒有傷口，我絕不可能做出N待孩子的事情。」
「日記裡的內容……或許是李欣鬧著玩的，我拿錯了她的日記本，所以才讓大家誤會，真的萬分抱歉。」
我以為這樣解釋已經很清楚了。
沒有N待，沒有不安好心。
隻是誤會而已。
我不相信李欣會對我有很大的意見，她曾說過：「宋孜老師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最喜歡她啦！」
也拉著我的手撒嬌過：「宋老師，等我上初中了你還能當我的班主任嗎，馬上就要六年級了，我好舍不得你。」
所以我想著，趕緊把事情揭過。
再把李欣叫來辦公室批評一頓，就算過去了。
沒想到劉晨爸爸直接怒了。
拿起凳子就往講臺上抡，還大喊：「你他媽騙誰呢！我兒子前兩天回來膝蓋上有擦傷，肯定是你N待他了，沒心肝的東西！」
「你們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非要來教孩子，不知道心裡刻薄成什麼樣子，讓班長都恨你恨得要S！」
木凳被他飛速丟來。
我瞳孔收縮，下意識側過身去。
卻還是因為躲閃不及，被凳角撞到。
「嘶。」
我吃痛，捂著太陽穴。
鮮血順著手掌滴落，落到地板上。
「劉晨爸爸，你這是故意傷害！」
憤憤喊完，我的眼睛被鮮血淹沒。
做夢也沒想到。
我會遇上不講理的家長。
還受了傷。
我已經氣到站不穩了。
步伐踉跄，隻覺得大腦嗡鳴，一句話說不出來。
唯有隱隱作痛的身體讓我清醒。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02
家長們儼然沒想到這一幕。
「見血了見血了！」
「快叫救護車！」
電話撥打前一刻。
劉晨爸爸奪過手機，惡狠狠道：「你他媽想讓我進去？叫醫務室的醫生過來包扎一下就好，要不是她先N待我兒子，我怎麼可能動手？」
看他人高馬大，其他家長紛紛低著頭，像個鹌鹑。
眼前一片模糊。
我沒想到120都不讓叫，硬生生被氣暈過去。
再醒來，是在校醫室。
教科學的方老師守在一旁，見我醒了，長長舒了口氣：「你醒了就好，再不醒就得送醫院了，校長說這事鬧大不好看，讓你忍忍。」
我還有些迷糊。
心中掛念劉晨爸爸說的話，拉住方老師的手問：「劉晨爸爸呢，他走了嗎？」
「劉晨身上的擦傷，是他體育課踢足球時不小心摔倒弄的，我第一時間就用碘附幫他消毒擦藥了，班主任不是神！何況是體育課，我怎麼可能時時刻刻陪在旁邊？」
上午看見凳子飛過來，我都懵了，哪來得及解釋。
方老師一愣，安撫我：「校長和劉晨爸爸談過了，他保證不會再動手，你就放心休養吧，其他就別管了。」
那我也不能讓家長對我有誤解呀！
教育孩子是老師和家長共同努力才能做到的，出了這麼大的誤會，我不信家長還願意信服我。
我提議把劉晨爸爸叫來談談。
方老師久久不語。
再三逼問下，才聽見她低聲解釋：「你別管了……校長早來過了，他說投屏白板被凳子砸壞，需要你和劉晨爸爸各支付五成費用，七千塊錢。」
「這件事也不讓提了，他說讓家長質疑就是老師無能。」
「還有，他要求你寫一份五千字檢討，明天發到他郵箱，還有家長群裡公開道歉。」
聽完這話，我才平復些許的心情又炸了。
這算什麼解決方法！
我一個月工資四千塊，他要我付七千，可我根本沒碰凳子啊！
他還讓我寫檢討。
可是平心而論，我真的有做錯嗎？
當初被派來支教時，我心裡很是忐忑。
聽說這裡的學生家長十分不講理。
聽說這裡的居民十分排外。
到了以後，我發現學生確實難管。
劉晨是個皮猴，經常捉弄老師。
其他男生莫名其妙掏出來毛毛蟲，放在女生鉛筆盒了。
我起初甚至想靠家裡關系，把自己調走。
結果發現李欣特別乖巧聽話，才打消這個想法。
雖然家裡重男輕女，但她總是積極樂觀向上。
人心是肉長的，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偏心，最喜歡她。
我原以為，她也是最喜歡我的。
餘光瞥見方老師手裡的S亡筆記。
回憶起劉晨爸爸抡來的凳子。
久久無法平息。
我閉上眼，重新躺在校醫室的床上。
安詳入睡。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03
雖然出了事。
但還是要上班的。
我回到辦公室，再一次打開李欣的S亡筆記。
卻在尾頁發現熟悉的字跡。
【語文老師失足溺亡，英語老師發生車禍，科學老師得癌病S。】
是李欣寫的。
原來她恨的不止我一個。
這問題可就大了。
一時之間，被藍鯨遊戲欺騙，被社會青年威脅等原因都被我想到。
李欣怎麼可能這樣寫呢？
她絕對是被威脅的！
「方老師，你過來看。」我招呼。
看完短短一行字，方老師漲紅著臉，也被氣得不輕。
我同情地看著她。
其實我挺能理解她的。
前兩年，方老師的家人就是因為癌症去世，她在火葬場哭得撕心裂肺，我以同事名義過來送一程，看見都揪心。
更不用說其他兩位老師看見這些的反應了。
教書育人，卻育出咒罵自己的惡魔。
這件事沒人能夠接受。
重點是解決問題。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叫班裡同學把李欣喊來辦公室。
李欣來時，四科老師已經到齊了。
她走到我跟前，眨著眼睛小聲問我：「宋老師，是要批改試卷嗎？」
我有一瞬恍神。
前段時間隔壁老師請假，我一個人帶五個班，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五個班的班長過來批改試卷。
李欣是最賣力，最認真的那個。
當時我特別感動，給五人送了一支筆，還額外給李欣買了個書包。
可現在，看著她稚嫩的面龐。
我不禁去想，她在寫下筆記時在想什麼。
真的被威脅了嗎。
正欲開口，旁邊趕回來的語文陳老師已經忍不住了。
將S亡筆記翻開，她厲聲質問：「李欣，你能解釋一下這裡面的內容是什麼意思嗎，如果老師有做錯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們，甚至寫匿名信告訴校長，而不是寫這些咒罵的人話！」
「我曾經對你的印象是班級裡最好的，但現在，你令我失望！」
陳老師別過頭，不願再看那張刺傷她的紙張。
像是沒想到自己寫的S亡筆記被我們發現。
李欣眼底驚疑不定，張大了嘴巴。
像是懵了。
我靜靜看著她，想聽到合理的解釋。
畢竟是我最喜歡的學生。
我還是有些不S心的。
可是沒有。
李欣沒有解釋。
她隻是沉默，綁好的高馬尾因為趕來辦公司已經有些散了。
碎發落在額頭，她不敢去理。
我嘆了口氣，幫她把頭發撫到耳後，平靜地問：「你能和老師解釋一下為什麼寫這些東西嗎，是我們有哪裡做得不好？」
李欣仍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攪在一起，很是緊張。
看上去窘迫極了。
若辦公室的門在此刻被推開。
我們四個老師仿佛欺負孩子的惡霸。
很久以後，李欣才斷斷續續道歉：「對，對不起……」
我深吸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
明知道這件事是錯的。
為什麼要做呢？
我們四個老師，更無辜啊。
05
沒人遇到這種事會輕輕揭過。
見我們四人神色凝重。
李欣沉默良久，終於哽咽解釋：「對不起老師，我知道錯了……」
「我就是，就是覺得讀書沒有用，未來長大我還是要嫁人的，你們幫助我也隻是一時的，卻一直在我面前說，隻要讀書就有出息，我不認同，所以犯糊塗了。」
我和方老師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回想起李欣的家庭情況。
她家裡條件不好，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媽媽也沒什麼學歷。
之前和她爸爸打電話時，我聽她爸爸說過：「讀書我們供不起噢！初中畢業就可以去廣東打工了撒，不要勸我們家，你好好教書就是了！」
這些我們當老師的都知道。
回想起她糟糕的家庭。
我腦補出一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努力讀書前程的路卻是昏暗的。
她一邊聽著父母安排未來；一邊聽著老師講述未來。
在兩邊說的話不一致時，她心裡逐漸扭曲，所以犯了錯。
思至此，我立馬心軟了。
拉著其他三位老師到角落商量。
最後，在我們四人的共同見證下。
李欣把S亡筆記撕毀，扔進碎紙機裡，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錯。
「老師，我已經明白自己做錯了，如果我以後再犯錯，你們就打我罵我，我再也不會這樣做了，請你們監督！」
我摸摸她的腦袋，讓她去上課。
*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結果沒幾天。
李欣家長突然跑來學校。
當著一堆人的面，把我暴打一頓。
05
是她媽媽來的。
上來就是一巴掌，扇得我耳畔嗡嗡作響。
我硬生生忍下。
隻當她是聽說S亡筆記的風聲，克制平靜道：「李欣媽媽，有什麼事到我辦公室說吧，現在放學了，別影響其他家長接孩子。」
誰知，李欣媽媽一把SS拉住我。
「大家快來看，快來看啊！」她扯著嗓子罵罵咧咧：「就是這個無良老師，逼我孩子撕掉筆記本，害我們家多付出了一個本子的錢！」
「她絕對和小賣部老板是一伙的，逼我們家花錢買學習工具，也不好好教書，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喪心病狂的老師，你未來生小孩沒屁眼，早晚遭報應！」
正是放學，校門口圍了烏泱泱的人。
聽見有瓜，紛紛探頭往這邊瞧。
無數道打量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激光赤裸裸將我掃描個遍。
我直接愣在當場。
下意識問：「我怎麼逼李欣花錢，怎麼不好好教書了？」
我敢說，被調到這個學校教書五年，沒一個老師比我用心。
大家都覺得，來這教幾年書就回去了，馬馬虎虎就好，小學不用太認真。
唯獨我，徹夜悉心準備資料，整理復習考點，自費打印。
薄薄一張紙，打印的全是要考的知識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