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吧。」

 

我站起身，看了念安最後一眼。

 

「去民政局。」

 

「不，我不。」沈懷風坐在地上，「皎皎，我不願和你分開。」

 

他抱緊我的腿，頭發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我已經失去了念安，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能……」

 

我嘆了口氣，望著眼前愛了幾乎快要十年的男人。

 

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匆忙的印記，他的臉，和我記憶中那張臉無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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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終究不是他了。

 

「沈懷風，我們必須離婚。」我平復了下心情，緩緩出聲道。

 

或許心中對他還有些許不舍，但我不願再跟他一起走下去。

 

他害S了我此生的最愛。

 

沈懷風試圖抱住我跟我說以前的故事，試圖讓我回心轉意。

 

但是，我已經S心了。

 

10

 

我要和沈懷風離婚的事情傳到了沈家父母耳朵裡。

 

沈母是一個強勢的女人，對我向來不大滿意。

 

沈家家境甩我家十條街，當時我們結婚前，沈母是強烈反對的。

 

這次，她特地打電話來責怪我。

 

「皎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她語氣裡都是不滿，「平時懷風工作那麼忙，你已經很清闲，怎麼還這麼不懂事鬧離婚呢？」

 

「更何況若是你們離了，念安這麼小該怎麼辦？」

 

沈母不喜歡我，但是對念安這個孫女極為寵愛。

 

「媽，我……」

 

「皎皎，你聽媽的，不要再鬧了，懷風一個人在外打拼很不容易，你要成為他的賢內助才對。」

 

我看向一旁的沈懷風，他眼神躲避，很明顯，他還沒告訴他父母。

 

我已經失望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的心情。

 

「媽。」我輕聲道，「念安，S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樣送走沈母的。

 

聽到念安去世的消息，她和沈父連忙趕了過來。

 

我不願再說一遍事情的經過，每說一次，就像是拿刀在我血淋淋的心上再劃一刀。

 

沈家父母逼著沈懷風，一字一句說清楚了這件事，二老泣不成聲。

 

沈懷風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痛苦地捂著頭。

 

我心中沒有任何波瀾，他再自責，再痛苦都是他活該。

 

因為離婚冷靜期，我們一個月之後才能來領離婚證。

 

11

 

我搬出了我們居住多年的家，開始努力學習專業知識。

 

脫離專業多年，我先找了一份助理的工作熟悉業務。

 

我起早貪黑地工作，試圖忘卻失去女兒的痛苦。

 

一天夜晚，我剛走到小區門口，手機就收到了一段視頻。

 

我氣得發抖，隨後就感到天旋地轉。

 

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我看到沈懷風坐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我。

 

「怎麼……是你？」

 

我努力睜開眼，喉嚨沙啞。

 

他連忙把水遞過來給我。

 

「皎皎，你剛剛在小區門口暈倒了。」

 

他臉上滿是責備：「你怎麼這麼拼命地工作，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我……」

 

「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沈懷風，我不需要你的關心，請你離開。」想到視頻裡的內容，我冷下臉，下了逐客令。

 

「不行，皎皎，我得留在這裡照顧你。」

 

他眼神裡的希冀和關懷，我許久未曾看到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呢？可能是林婷出現的時候，又或是我也記不清了。

 

「求求你了，讓給我照顧你，好麼？」

 

我冷冷地看著他：「你的白月光林婷下午發朋友圈說自己女兒生病了，你怎麼不去照顧她？」

 

他臉色僵了一瞬：「皎皎，他們都不重要。」

 

聽著他的話，我覺得有些想笑。

 

他心中的天平再次偏向了我。

 

但，遲來的深情比狗還輕賤。

 

我掏出手機，點開視頻給沈懷風看。

 

看到灰色的監控裡出現了活生生的念安，我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監控裡，念安和林婉在岸上起了爭執，林婉推了念安一把，念安就如同斷線的風箏掉進了泳池裡。

 

接著，林婉自己也跳了進去。

 

「不……怎麼會這樣……」沈懷風SS抓緊我的手機，喃喃道，「小婉，小婉跟我說，是念安推她的。」

 

「呵。」

 

「沈懷風，我跟你說過，是林婉推念安的。」

 

「那……那也不該如此的，念安明明會遊泳。」沈懷風又說道，他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著。

 

聽到這裡，我的心再次墜入谷底。

 

「沈懷風，你記錯了。」我的聲音輕得不像話，「念安還沒學會遊泳，會遊泳的是林婉。」

 

「林婷跟我炫耀林婉會遊泳，你都忘了嗎？」

 

我輕聲道：「我跟你說過要帶念安去學遊泳，你說好，念安去世那天，是我帶她去學遊泳的第一天。」

 

「林婉是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間推推搡搡，我不能計較。但沈懷風，我計較的是你的選擇，你義無反顧地選了林婷的女兒。」

 

「她女兒會遊泳，你還是選擇了她。你置親生女兒於何地？置我於何地呢？」

 

沈懷風看著監控畫面裡，念安最後一邊掙扎一邊看著他的那一刻，他開始低聲抽泣。

 

12

 

沈懷風不肯離開。

 

「皎皎，念安去世後我才意識到，我最在乎的人是你。」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叫了保安把他趕下樓，堅決不讓他靠近我家一步。

 

他開始每天來我公司門口堵我，給我送花，說要重新追求我。

 

他會莫名其妙地在我加完班後拉著我說要去看星星。

 

或許他在挽回，又或許是彌補。

 

直到那天，林婷堵在了我公司樓下。

 

「你來幹什麼？」我一臉淡漠，我並不想多看她一眼。

 

她剛回國時就找過我，話裡話外都是挑釁。

 

「何皎皎，你女兒S了，很難過吧？」

 

她卻笑了：「可惜，在你女兒和我女兒之前，懷風選了我的女兒。」

 

她的話，無疑在我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所以呢？」

 

「你要說什麼？」

 

我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瞟到不遠處沈懷風的身影。

 

「何皎皎，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命好。」

 

「你有著高學歷、漂亮的臉蛋，還有懷風的喜歡。」

 

林婷忽然話鋒一轉：「但你抓不住懷風的心，就算你跟他結婚，生了女兒，他喜歡的依舊是我。」

 

「我回國之後，隻要我動點小心思，他就會乖乖到我跟前來。」

 

「等你們離婚了，他就會娶我。」

 

「你們家的一切、你女兒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變成我女兒的。」

 

「呵。」我嘲諷地笑笑，「我不要的垃圾，你撿去就是了。」

 

林婷現在還覺得能夠用男人刺激到我，未免也太天真了。

 

「林婷。」我湊近她，笑了。

 

「你現在還沒離婚吧？如果你老公知道了你說的話，他會怎麼想？」

 

「還是說，你想犯重婚罪？」

 

「你……」

 

「你重新回國找沈懷風，不過是為了他的錢，對吧？」

 

「畢竟我可是親口聽到你跟別人說，他是你的舔狗啊。」

 

「我看過沈懷風的銀行記錄，他可是給你轉了不少錢，都被你拿去給你的姘頭了？」

 

「林婷，你婚內出軌被老公發現，躲到國內還好意思找沈懷風，不過沈懷風也不是什麼好的，你倆絕配，鎖S！」

 

我在國外有相識的朋友，在女兒出事後我便讓他幫我查林婷。

 

林婷間接害S了我的女兒，還帶著林婉登堂入室，侮辱念安。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向來有仇必報。

 

「林婷！你騙我！」

 

13

 

正當林婷震驚時，身後傳來了沈懷風的怒吼。

 

「你不是跟我說，你已經離婚了嗎？」

 

「懷風，我，我是打算離婚了，他……」

 

林婷聲音顫抖著，她沒想到自己的謊言被我親口揭穿。

 

「你竟敢騙我說他家暴你，你身無分文，回國隻是求個安穩！」

 

沈懷風剛剛就站在不遠處，我們的談話被他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

 

「你一直在我面前賣慘，讓我多次丟下皎皎和念安，去陪你們母女倆！」

 

「我不是，我沒有……」

 

她的解釋都是徒勞，而沈懷風，也終於能夠意識到自己那麼多年的白月光，心中並沒有他。

 

林婷隻把沈懷風當成舔狗，免費的 ATM 機。?

 

生下念安後，我辭職在家，他為了賺錢，時常忙於工作，他是大名鼎鼎的律師，他的時間要麼花在了工作上，要麼花在了林婷母女的身上。

 

這些年，他在經濟上也一直補貼林婷母女。

 

我沒有異議，因為我不是掙錢的那個人。

 

我在他面前，話語權越來越少。

 

沈懷風的偏心，害S了自己的女兒。

 

我不想再聽他們的爭吵，轉身離開。

 

14

 

領離婚證那天，我一下樓就看到了沈懷風。

 

他坐在門口的地板上，胡子拉碴，顯然是一夜沒睡。

 

「我們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見我下樓，他迎上來，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站定。

 

「皎皎，我想明白了，以前對林婷的好，隻是自己心中的那股執念在作祟。」

 

「我愛的人是你……」

 

「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盡力彌補你，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聽到「孩子」二字，我原本稍有動容的臉立馬冷了下來。

 

「沈懷風，你真惡心。」

 

我如願拿到了離婚證，不禁想起領結婚證那天，沈懷風也在我家樓下等了一晚上。

 

早上我出門時遇到他，他一夜未眠，但是臉上洋溢著喜悅。

 

我問他為什麼不去睡覺，他說他太激動了，睡不著，怕一覺醒來我反悔了，所以要來我家樓下等著我。

 

他去機場接林婷的那個夜晚，我也一夜未眠。

 

我在客廳從深夜等到清晨，我看到他醉醺醺地回家，眉眼裡滿是憂愁。

 

他一定是在心疼林婷過得不好吧。

 

研二那年生日的晚上，二十一歲的少年在我這裡拿到了免S金牌。

 

十年後，我親手抹去我們的一切。?

 

我們之間已有了巨大的鴻溝了。

 

我努力甩開腦子裡的想法，向律所請了幾天假，去國外的小島度假。

 

和沈懷風離婚，我分得了大半財產，大概是他的彌補。

 

我沒有推託，照單全收。

 

在旅行的過程中，我經過了一個漂亮的小鎮。

 

再三思索，我決定搬到這裡生活。

 

原先的城市有太多不好的回憶，我不願再待下去。

 

15

 

那段時間，林婷一直在求我放過她。

 

沈懷風自從知道真相後，便與她恩斷義絕，她在國內的開銷徹底斷了。

 

為了養活自己和女兒，她隻能出去找工作。

 

但她沒讀過什麼書，又習慣大手大腳地花錢，一直找不到她心儀的工作。

 

在我跟她老公溝通過後，她老公親自來了國內。

 

他才發現，林婉根本不是自己的種，而是林婷跟別的男人出軌生下的。

 

林婷的事情在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讓她無法抬起頭做人。

 

林婷被迫淨身出戶，她找工作四處碰壁，帶著林婉嫁給了當地的一個有錢男人。

 

聽說結婚後卻被家暴，她們母女倆過得很不好。

 

我不再關注，她們在我眼裡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人。

 

16

 

再次見到沈懷風，是在兩年後的法庭上。

 

我們身為原告和被告的律師出庭，打離婚官司。

 

經過我的努力，我在當地的律所站穩了腳跟，大家都稱呼我為「何律」。

 

每天我都很忙，但我過得很充實。

 

我專門幫助婦女們打官司, 我想通過我微薄的力量給予她們幫助。

 

我的知名度越來越廣，許多國內的朋友都來恭喜我在事業上的成就。

 

我相信沈懷風也有所聽說。

 

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 整個人似乎僵住了。

 

我穿著剪裁利落的職業裝，化著精致的妝容，和之前判若兩人。

 

我聽說他在國內過得並不好，事業開始走下坡路，逐漸丟了「金牌律師」的名頭。

 

聽說他每周，都要去念安的墳前待上幾個小時，有時候坐著，有時候跪著。

 

有一次我回去, 還看到他對著念安講故事。

 

不知講到了什麼, 他號啕大哭, 開始扇自己巴掌, 嘴裡念叨著自己做錯了。

 

他的助理江砚告訴過我，沈懷風在辦公室裡, 時常對著我和念安的合照發呆。

 

他聽朋友說我出國生活，就義無反顧地跟了過來，放棄了原本律所高薪的工作, 來國外從頭開始，把沈母氣了個半S。

 

圈子裡的朋友也為他的舉動震驚不已。

 

大家隻知我為了他，甘願放棄事業做家庭主婦。

 

現在卻是他不顧一切地出國來找我。

 

因為提早知道，我看到他並沒太意外。

 

「皎皎……」

 

他看著我，眼裡有我看不透的悲傷。

 

「叫我『何律師』就好。」

 

我微笑著向他問好。

 

「你們，認識？」

 

身邊的人好奇地問我們。

 

「不熟。」

 

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那天, 沈懷風的狀態很差。

 

他似乎全程都沒有集中注意力，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在法官一錘定音的那一刻，我的僱主和我擁抱在了一起。

 

她和丈夫離婚，她請求我一定要幫她爭取到女兒的撫養權。?

 

身為母親，我盡全力地幫她。

 

就像在幫以前的自己。

 

而沈懷風, 輸了。

 

他不再像往日那般意氣風發, 他隻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顯得有些頹廢。

 

我收拾東西打算離開時, 他追了上來。

 

17

 

「皎皎！」

 

我轉頭看著他：「我們談談。」

 

我欣然答應。

 

我轉頭，果然看到了遠處的沈懷風和他身邊的林婷。

 

「他他」兩年不見, 沈懷風似乎瘦了很多。

 

他的衣服不像以前那般合身, 有些皺皺巴巴的, 還有點大。

 

這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他在外人面前永遠是以最好的形象出現。

 

「我……」

 

他猶豫再三, 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們可不可以……」

 

他還沒說出口, 就被打斷。

 

「皎皎！」

 

聽到男人的聲音, 我驚喜轉過身去。

 

「恭喜！」

 

他手裡捧著一大束我最喜歡的向日葵，跟我撞了個滿懷。

 

「這是？」

 

沈懷風看著眼前的男人，眼裡翻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介紹一下，我丈夫，傅明栩。」

 

我和傅明栩是在一次戶外活動中相識的。

 

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你好，沈先生。」

 

傅明栩笑著跟沈懷風握手：「我聽我妻子說起過你。」

 

「你……你結婚了？」

 

沈懷風聽到肯定的回答後，整個人似是籠上了一股陰鬱的氣息, 更加頹然。

 

他的眼神徹底黯淡下去，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看著我們離開的背影，許久沒有離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