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在泳池溺水。

 

拼命掙扎的時候，老公卻毫不猶豫地朝白月光的孩子遊去，搶先上了救護車。

 

女兒失去意識前，用盡全力看向自己的父親。

 

她的父親，在慌忙地救另一個女孩。

 

「乖，小婉不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老公一邊抱著手中的女孩，一邊哄著身邊焦急的白月光。

 

他步履匆匆地跑向救護車，和我擦肩而過。

 

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後還有自己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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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救不回來了。」

 

到醫院後，醫生直接下了S亡判決。

 

我抱著女兒的屍體，心如刀絞，憤怒得渾身發抖。

 

林婷的女兒會遊泳，為此她還在我面前暗戳戳地炫耀過幾番。

 

而我女兒不識水性。

 

今天在泳池遇見，兩個女孩發生了一些爭執，不知怎地就到了深水區去。

 

有人眼尖發現了之後趕忙呼叫，沈懷風二話不說，穿著西裝就跳下泳池去救人。

 

他救的是林婉——他白月光林婷的女兒，絲毫沒有看見一旁的親生女兒。

 

而我的女兒，因為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生生溺S在泳池裡。

 

在醫院，我哭得幾近崩潰。

 

結婚五年來，沈懷風對我的冷淡我都可以忍受，但女兒沈念安是我生命中的光。

 

我拼命撥打著沈懷風的電話。

 

響了幾聲，掛掉……響了幾聲……又掛掉，最後直接關了機。

 

我蹲在醫院的走廊默默哭泣，卻似乎聽到了沈懷風的電話鈴聲。

 

那是我跟他戀愛時設的我彈奏的輕音樂，是沈懷風獨有的。

 

我轉頭，果然看到了遠處的沈懷風和他身邊的林婷。

 

林婉在他懷裡吃著棒棒糖，小姑娘神採奕奕，根本不像剛剛溺水的樣子。

 

「醫生，你確定我女兒沒事？」

 

林婷拉著醫生，追問道。

 

「你們家長就放心吧，孩子隻是嗆了幾口水，況且你剛剛說她會遊泳，沒什麼大礙，下次小心點就行了。」

 

我怔怔地看向他們的方向，宛如幸福的一家三口。

 

「好耶！那我今晚要去吃火鍋！」

 

「都依你。」我看見沈懷風笑得一臉寵溺，抱著林婉往我的反方向走去。

 

我的女兒S了，他卻要帶別人的女兒去吃火鍋。

 

我的眼淚，似乎快要流幹了。

 

2

 

我在醫院冰涼的地板上坐了一個下午。

 

我獨自一人料理了女兒的後事，眼睜睜地看著上午還活蹦亂跳的女兒化成了一團灰燼。

 

我抱著女兒的骨灰回了家，徹夜未眠。

 

我看著女兒生前的照片和視頻，又哭又笑。

 

吃不下，喝不下……我就這樣恍恍惚惚、不分晝夜地過了兩天，我看著鏡子裡的女人，又瘦了一大圈。

 

我總想起在泳池時，女兒看到沈懷風抱著林婉在岸邊玩，眼裡毫不掩飾的羨慕。

 

每次沈懷風去找她們母女，念安就會問我：「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努力忍住心中的酸澀告訴她，爸爸很愛她。

 

念安，這是我給女兒取的名字。

 

她是我心心念念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我希望她一生平安順遂。

 

可如今，我卻看不到她長大了。

 

整整兩天，沈懷風都沒有回家，甚至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我拉開抽屜，拿出封存許久的離婚協議書。

 

或許，我早該明白的。

 

當我緩和了情緒想去睡一會兒時，沈懷風終於回來了。

 

他看見我，臉色陰沉。

 

「我看念安真是被你慣壞了，小婉隻是跟她開了個玩笑，她就敢把小婉往泳池裡推。」

 

「還好小婉會遊泳，及時上了岸，不然我饒不了她！」

 

聽了沈懷風的話，我心如刀割。

 

我分明看到，是林婉先推念安的，是她在撒謊！

 

「念安沒有！」

 

聽見女兒已經溺S還被親生父親這樣誣陷，我滿臉不可置信：「分明是林婉先推念安的！」

 

「何皎皎，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懷風面含怒意，「不分是非，難怪會培養出沈念安這樣的女兒！」

 

我氣得發抖，我不敢想象，這會是沈懷風親口說出的話。

 

怎麼會有父親這麼說自己女兒？！

 

「沈懷風，你真不是人！」

 

但我話音未落，沈懷風就已經從臥室拿了幾個玩具，離開了家。

 

那是我給念安買的芭比娃娃，全新的，還沒拆封。

 

他充滿怒氣地摔了門。

 

3

 

和沈懷風戀愛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有一個叫林婷的白月光。

 

我們在大學相識，一次爬山活動，我在深山崴了腳。

 

四周空無一人的時候，他出現了。

 

他細心地替我上藥，把我背下山。

 

年少的心動就在那一瞬間，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幸運的是，他似乎也挺喜歡我。

 

但因為原生家庭的影響，我不敢表明我的心意。

 

出軌的爸爸、年紀比我大的私生子、被氣病的媽媽，讓我對感情望而卻步。

 

研二生日那年，他把我叫到學校的後山上，給我準備了一個生日蛋糕。

 

自從媽媽去世後，我許久沒有過生日了。

 

「皎皎，你如同天上的月亮，潔白光明。」

 

夏夜、微風、月亮，少年星星般的眼眸和燭火跳躍的小蛋糕。

 

我沒有理由不心動，我們成了年級公認的神仙眷侶。

 

但直到畢業結婚後，我才知道白月光的S傷力。

 

又是同樣一年我生日，他匆匆陪我吹完蠟燭，就趕去機場接回國的林婷。

 

沈懷風高中時，林婷因家庭原因出了國。

 

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直到林婷嫁了人。

 

可能也成為了沈懷風心底的遺憾。

 

我手裡緊攥著驗孕棒，兩道槓，那是我還未送出的禮物。

 

他開始徹夜不回家，林婷的一個電話，就能把他從我身邊叫走。

 

在我懷孕時，林婷也懷了孕，他陪著林婷產檢時，我也是一個人。

 

我才知道，林婷在國外嫁人後過得不如意，於是帶著肚子裡的孩子回了國。

 

她甚至在我面前說，讓肚子裡的孩子認沈懷風做爸爸。

 

兩個孩子出生後，沈懷風的心越發偏向了林婉。

 

念安的生日，沈懷風陪著林婷母女去了動物園，他匆匆回家後遞給念安一個動物玩偶，說是生日禮物，上面還蹭到了一點巧克力。

 

念安家長會，那天我恰巧沒空，沈懷風卻去參加了林婉的家長會，念安一個人在教室等我等到了晚上九點。

 

我意識到，沈懷風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他的心偏向了另一個女人。

 

於是我用所有心血培養我的女兒，沈念安，我隻希望她快樂地長大，不要重蹈我身上的覆轍。

 

既然沈懷風不偏向念安，那我就給念安全部的愛。

 

我被回憶壓著喘不過氣來。

 

這麼多年，我都被困在了研二生日那個夜晚的牢籠裡。

 

我們的熱戀期就像是我做的一個無比美好的夢，如今夢醒了。

 

「沈懷風。」我撥通他的電話，聲音沙啞，「你有空回趟家，我有事跟你說。」

 

回家籤我們的離婚協議書。

 

我們之間該有個結束了。

 

4

 

晚上，沈懷風真的回家了。

 

但是他身後，還跟著林婷和林婉。

 

林婉手中，抱著我給念安買的芭比娃娃。

 

「皎皎，婷婷和小婉租的房到期了，先來我們家住兩天。」

 

沈懷風的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在說一件多麼平常的事。

 

「皎皎姐，打擾了。」

 

林婷牽著林婉，朝我抱歉地笑道。

 

我沒有錯過她眼裡的那一抹挑釁。

 

小時候媽媽總跟我說，忍一時海闊天空。往常，我會選擇忍耐。

 

但今天我不想忍了，我看著她們登堂入室，心中無比憤怒。

 

我拿起沈懷風剛搬進屋裡的行李箱，隨手就丟了出去，行李箱摔在樓道裡，四分五裂。

 

「滾出我家！」

 

沈懷風似是很久沒見我如此生氣的樣子了，他不禁愣了一下。

 

自從生下念安後，我決定辭職回歸家庭，對他向來是溫柔小意。

 

「懷風哥，皎皎好像是生氣了。」

 

林婷被我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躲在沈懷風身後，幾秒間眼裡就水汪汪的，好不楚楚可憐。

 

「哇……」林婉扔下手中的芭比娃娃，號啕大哭起來。

 

「何皎皎！」沈懷風反應過來，怒聲喝道。

 

「有你這麼嚇唬小婉的嗎？！她還這麼小，被嚇壞了怎麼辦？！」

 

沈懷風沉下了臉，眼裡閃出幾分暴怒的寒光。

 

接著，他將林婉抱起，柔聲安慰道：「不怕，沈叔叔在這裡。」

 

「沈叔叔……」林婉抽噎著，「何阿姨是不是不歡迎我和媽媽……她要趕走我和媽媽……」

 

我看到林婷在一旁，拼命地給林婉使眼色，分明是她授意的。

 

但，沈懷風就這麼輕易地套上了套。

 

「小婉放心，有沈叔叔在，沒人能趕走你。」

 

我看著沈懷風對林婉輕聲細語地安慰，想起念安生前問我的話，想起她溺S前看沈懷風的最後一眼……

 

我心底的悲傷、痛苦一股股地向上翻湧。

 

沈懷風在我受傷的心上，狠狠撒了一把鹽。

 

看著我的樣子，沈懷風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把我拉到一旁，緩和了語氣試圖說服我：「皎皎，你平時不是這樣的，婷婷她們孤兒寡母不容易，你能不能寬容一些？」

 

「我再說一遍。」我強忍住心中的情緒，冷冷地瞪著他，「把客廳的離婚協議書籤了，然後帶著她們滾出我家。」

 

5

 

「何皎皎，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沈懷風語氣裡透露著幾分失望：「你為了她們要跟我離婚？」

 

「你這樣怎麼可能教好念安？念安人呢，還不出來跟小婉道歉？」

 

我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盯著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發怵：「你怎麼了？你眼睛怎麼那麼紅？出了什麼事嗎？」

 

我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去世，他不顧我的感受，將別人帶回了家。

 

他現在還要求我枉S的女兒，替S人兇手道歉。

 

我氣得幾乎站不住，捂著心口抽搐著。

 

林婷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離婚協議書，眼睛一亮。

 

看到隻有我的籤字，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林婉坐在沙發上東張西望著，接著她朝著念安的房間跑去。

 

念安的房間是我精心布置的，粉色調的公主房，林婉來過一次，借著沈懷風的寵愛和林婷的耳旁風，順走了念安許多玩具。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

 

「哐當」一聲，念安的房間傳來盒子掉落在地的聲音。

 

我心中湧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6

 

我跌跌撞撞地跑進念安的房間，就看到念安的骨灰已經撒落了一地。

 

骨灰盒被摔得七零八碎。

 

有一部分，甚至撒落在了她最愛的兔子玩偶上。

 

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我女兒的骨灰……我還沒有讓她入土為安，她就……

 

「林婉！」

 

我猛地推開眼前的女孩，她才四歲，我卻覺得她有著成年人般的心智。

 

林婷和沈懷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猛地推開林婉的那一幕。

 

「小婉！」

 

林婷尖叫一聲，撲上去抱住自己的女兒。

 

「何皎皎，你竟然敢推我的女兒？！」

 

我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袖子將地上的骨灰攏在一塊。

 

「啪！」我被人揪起衣領，頭被拉著向上。

 

臉上被沈懷風猛地扇了一巴掌，我被他打得癱坐在地上，額頭撞到了牆角，流出血來。

 

「何皎皎，沒想到你這麼惡毒，居然對孩子下手！」

 

我顧不得沈懷風，我拼命趴在地上，攏著那些散落在地的骨灰。

 

那些骨灰，甚至被林婉踩了幾腳。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把所有骨灰小心翼翼地收集在了破碎的骨灰盒的一角，眼睛猩紅地看著屋裡的人，眼裡湧起濃濃的S意。

 

我用盡全身力氣，往林婷臉上甩了一巴掌。

 

喘了口氣，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又往沈懷風臉上甩了一巴掌。

 

「啊！」林婷被我打到角落，瑟瑟發抖地尖叫道。

 

「何皎皎，你是不是瘋了？！」

 

沈懷風捂住臉，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很快，他們的臉上就腫起一片。

 

他眼裡的怒火要把我吞噬：「小婉不就是搞翻了念安的玩具嗎？你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玩具？」

 

女兒的骨灰盒，在他眼裡，居然隻是玩具。

 

我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可怖極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我拿起碎掉的一個角，猛地砸向地面，哭著怒吼出聲，「這是你的親生女兒！」

 

7

 

「何皎皎，你在說什麼？」沈懷風蹙眉，看著那些灰燼和碎掉的木盒，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快又開口道，「你為了不讓婷婷和小婉住進家來，連這種事都能編造得出來！」

 

接著他的目光往四處看去：「念安呢？怎麼沒看到她？」

 

他沒有意識到，他的語氣有些顫抖，他在害怕。

 

可能，心中已經有了某個猜想，但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這時，沈懷風的手機響了。是他的助理，江砚。

 

「沈總。」江砚的聲音充滿了不忍。

 

「太太交代我的事情已經辦好了，墳地已經找好，明天就能下葬。」

 

「沈總，您……節哀，您好好安慰太太。太太前幾天哭得都快暈過去了。」

 

前幾天，我不願聯系沈懷風，就聯系了他的助理江砚，幫忙處理念安的後事。

 

「不可能……不可能……」

 

我猛地拉開抽屜，拿出醫院的S亡證明，丟在沈懷風的面前。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男人，此刻就像被抽幹了全身力氣。

 

他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翻開S亡證明。

 

姓名：沈念安。

 

年齡：4 歲。

 

S亡原因：泳池溺水，因搶救不及時窒息身亡。

 

S亡日期，正是他跳進泳池救下林婉的那天。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沈懷風哆嗦著說出口，他猛地抬頭看向我，「那天，那天溺水的不是小婉嗎？」

 

「呵。」我冷笑，「你心中隻有小婉，自然是看不到我的念安。」

 

「我不會水，她在水裡撲騰了一分鍾，漸漸地沉下去後，才被救生員救上來。」

 

「沈懷風！你沒有心。」我SS掐住沈懷風的下巴，「甚至在她撲騰的時候，她還看著你，希望你去救她。」

 

「但是，你沒有！你不配做念安的父親！」

 

最後一句，我幾乎是吼著說出口的。

 

8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不可能……不可能……」沈懷風拼命搖著頭，這個在法庭上叱咤風雲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像個瘋子。

 

「或許，你救上林婉後再去救念安，她還會有救。」我的情緒稍微平穩了一些，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發顫的聲音。

 

我要說出這些話，我要讓沈懷風知道，他不配做一個父親。

 

「或許，你把救護車先讓給念安，她也會有救。」

 

「可你沒有！你自始至終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你選擇了救別人的女兒，搶自己女兒的救護車，是你害S念安的！」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痛哭出聲。

 

「在泳池，念安看到你和林婉玩，她還問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歡她……」

 

我泣不成聲。

 

而沈懷風，似乎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念安，對不起……」

 

他低聲說著：「是爸爸對不住你……」

 

鱷魚的眼淚。

 

這麼多年來，他多少次將心偏向林婉，我已經數不清了。

 

我紅著眼眶把林婷母女趕出了家門，連同她們的東西，都摔了個稀巴爛。

 

這次沈懷風沒有阻止我。

 

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沈懷風一直在念安的房間裡，我看到他抱著念安生前最愛的那隻兔子玩偶，兔子玩偶的身上，還有一點點骨灰。

 

「明天下葬完，我們就去一趟民政局把婚離了。」

 

9

 

「皎皎，我們能不能不離婚……」

 

民政局前，我和沈懷風相對而立。

 

我們剛剛一起給念安下葬完。

 

我原是不願帶著沈懷風一起的，但想到女兒生前如此渴望得到父親的愛，我的心又動搖了。

 

我和沈懷風在念安的墳前坐了很久，久到天空下起了小雨。

 

墳頭，我刻了幾個字——「念你安好」。

 

念安，是我對她最大的祝願。

 

沈懷風，平日裡無比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此時胡子拉碴，身上的白襯衫皺皺巴巴的，腳上的黑皮鞋不知從哪兒蹭了幾塊泥土。

 

認識他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