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奶奶非要在弟弟高考前放風箏，希望老天保佑孫子金榜題名。
黑雲密布，風也狂暴，她依然堅持要放。
我知曉那些看似柔弱的風箏線，可能會因為緊繃的狀態，變成傷人的利器，於是出聲阻攔。
卻換來一頓毒打。
果不其然，風箏一放，禍事盡到。
父S家破，弟弟落榜。
而我，遠走高飛，人生起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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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奶奶和媽媽正搗鼓著風箏，準備為即將高考的弟弟「祈福」。
我低頭看著因毒打而破損的衣服，手則捂著紅腫的臉。
太痛了。
這樣的毒打在我二十年人生裡發生過無數次。
因為遲了幾分鍾做好飯菜、沒有給弟弟隨意欺負、多吃了幾塊肉等等奇葩理由。
而這次，是因為我想阻止他們放風箏。
他們說我心腸壞透了，嫉妒弟弟即將考上大學，所以才會阻止。
可我隻是擔心，在這樣黑雲密布的情況下放風箏會出事。
這種風箏線，雖然看似輕盈，卻暗藏S機。
近幾年來，出了許多風箏割喉的新聞，他們難道一樁都沒聽說過？
「媽，咱別聽這鬼丫頭的，她就是自己考不上大學，也不想讓天睿考上，咱們這風箏一定要放，我可是聽說許多人都因為這考上了！」媽媽惡狠狠地瞪著我。
奶奶不屑地哼了一聲，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麼髒東西般嫌惡。
「莊心，你還在那傻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去做飯，待會兒你爸下班回來沒吃上飯，看他不打S你！」媽媽龇牙咧嘴地罵。
我抿了抿嘴，朝廚房走了去。
「媽，咱們去放風箏，天睿明兒就高考了，可得趕快放，別誤了好時候！」
「走吧！」
開門的聲音傳來，我從廚房探出身子看著媽媽和奶奶消失在門口。
我走到陽臺前，屋外狂風大作，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緊接著雷聲大作，這是暴雨的前兆。
路邊有許多人在緊張地尋找避雨的地方，空中充滿了不安和緊張的氣氛。
而媽媽奶奶卻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放風箏。
我出聲阻止，不是怕她們出事，是怕傷害到無辜的人。
眼下，隻希望作S的人自吞惡果。
2
我們是三年前搬來城裡的，為了讓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
他們重男輕女我從小就知道。
隻是年齡小又沒錢沒本事，我暫時還沒辦法拯救人生，隻能在他們的手下乞食。
初中讀完，爸媽就要我出門打工，我拼命反抗，鬧到村委會他們才同意我去鎮上讀高中。
同意的後果，是我真的成了牛馬，任他們磋磨。
高中三年我沒有睡過一天整覺。
他們不讓我住校，每天晚上走路回家。
回到家，我要準備第二天喂豬喂鴨喂雞的東西，要打掃衛生，要給莊天睿做夜宵。
高考前一晚，媽媽逼著我給他兒子縫衣服，熬到夜裡三四點才讓我睡。
最後我差了本科線幾十分，如他們所願沒考上大學。
我身無分文，隻能繼續住家裡。
我說想進廠打工，可他們怕我跑了，一分錢不給，整天看著我。
三年前莊天睿中考失利，一家人把原因歸於學校。
湊了兩萬塊把人成功送進了城裡的私立高中，又賣了田地和農村的老宅，買了一套城中村的兩居老破小，算是舉家搬遷。
兩居室，爸媽一間，莊天睿一間，奶奶住儲藏室，我一把折疊床睡客廳。
爸爸做了洗車工，收入不錯的時候一個月能有個四五千，一般的話三千。
媽媽打了幾份工都因為偷懶被人家辭了，索性就待家裡一心一意照顧兒子。
一人打工，四人吃飯，怎麼活得下去？
於是他們同意讓我出去做家政，賺錢補貼家用。
回憶到此，我把手裡的菜放下，從褲帶裡抽出幾張百元鈔。
每次結的工資，我都會偷偷留三分之一。
三年的時間，差不多了。
3
等我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媽媽和奶奶剛好回來。
倆人湿漉漉的像落湯雞，一進門就扯著嗓門讓我拿毛巾。
我拿著毛巾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們手裡空落落的。
風箏不見了。
奶奶先去洗澡換衣，媽媽到陽臺上邊擰衣服邊抱怨：
「這雨來得也太不巧了，我那風箏剛放上去它就下，下就算了，把風箏也弄走了，真是倒霉。
「不過總算是放了，相信我兒子一定會考上重點大學！」
莊天睿這時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長得又矮又胖，肥頭大耳，習慣光著身子，半露著肚皮上翻滾的肉浪，邁動短粗的兩腿時，腿上和肚子上的肥肉都在輕輕地顫動，渾身散發著一股不知名的特殊氣味。
我感到反胃，於是轉身進了廚房。
「放個風箏就能考上大學？真有這麼靈嗎，我怎麼那麼不信呢？」他說。
「呸呸呸！」奶奶忙打斷。
「亂說話小心冒犯了神仙，一定有用的！」
「爸怎麼還不回來啊？」莊天睿大概是走到了飯桌前。
我聽到了碗筷觸碰的聲音，伸頭一看，果然，他已經開始夾菜往嘴裡送。
莊天睿從來不用管家裡人齊沒齊，他想吃就吃，想怎樣做都可以。
如果換作是我，隻會被狠狠打一頓。
「是啊，這都幾點了？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媽媽拿出手機給爸爸撥去了電話。
電話那頭一直沒人接。
媽媽連續打了幾個都如此，火氣立馬就上來了。
「這老不S的，居然一個電話都不接？該不會是被哪個狐狸精留住了吧？」
奶奶一聽，立馬怒了，質問：「你罵誰老不S呢？！」
也是，這家裡奶奶年紀最大，媽媽這話到底在說誰？
就算說爸爸也不行，他才是奶奶的命根子啊！
媽媽反應過來說錯了話，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把人迎到飯桌上。
「我這嘴真該打，媽你餓了吧？要不也和天睿一起先吃吧，待會兒讓莊心再重新給老莊做。」
我從早上七點站到現在，隻吃了點剩的冷飯，因為她們要放風箏祈福，就不讓我出去，也不讓我休息。
可沒人問我餓不餓。
門突然響了。
「老莊沒帶鑰匙吧？莊心，快給你爸開門去！」
我走過去把門打一看，站在門外的並不是爸爸，居然是幾個警察！
「是莊宏偉家吧？」
「誰啊？」媽媽聞聲走來，「怎麼是警察？這是莊宏偉家啊，你們找我男人有事嗎？」
「莊宏偉被風箏線割喉，現在人在醫院急救，跟我們走一趟吧。」
4
我曾希望老天爺盡快收走這自私自利的四個人，給我一個平靜安穩的人生。
沒想到老天爺第一個收的是爸爸。
爸爸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龐灰白，沒有了生命的顏色，曾經為了兒子充滿牛勁的身體如今隻剩下冰冷的僵硬。
脖子上那一抹紅色口子刺眼無比。
爸爸就這麼沒了。
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因為母親和老婆放的風箏而失去生命。
警察說風雨太大，爸爸大概是騎車沒看清被風箏線直接割斷了氣管。
一家人抱著爸爸哭得S去活來，尤其是奶奶，因為太過傷心直接暈了過去。
媽媽又哭又罵。
「老莊，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啊！
「沒了你，我一個人怎麼養兒子啊？！
「你個混蛋，騎這麼快幹嘛？是不是忙著去找相好的！平時也不見你這麼急著回家啊！」
我聽了覺得真是可笑！
明明是她連打了幾個電話，催爸爸回家一起放風箏，怎麼現在就變成忙著去找相好的了？
隻是三個人還沒傷心夠呢，警察就來問話了。
「莊天睿，這風箏是你放的吧？」
莊天睿立馬彈跳起來否認。
「不是我啊！」
「如果不是你，風箏上怎麼會寫著你的名字、出生年月、身份證？」
我轉頭看媽媽，她一臉吃了屎的衰樣，看著我特想笑。
因為啊，莊天睿的個人信息，是她出門前突然非要加上去的，說刷視頻看到別人也這樣，加上去就能精準鎖定許願人……
沒想到眼下卻方便了警察找人！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不止一顆石頭，先砸丈夫再砸自己，買一送一啊簡直就是！
「真的不是我！」
「可上面就隻有你的信息，和我們走一趟吧！」
「警察叔叔你聽我說，都是我媽和奶奶弄的這破風箏，和我沒有關系，你們找她們行不行？我明天還要高考呢！」
好家伙，這就把人給賣了！
於是警察把媽媽和莊天睿都帶了回去，留我一個人守著奶奶，她還沒醒過來。
警局裡，三人都錄完了口供。
媽媽想讓奶奶頂罪。
她期待用幾句話就說服奶奶。
「老莊沒了，我要是也進去了，媽你年齡這麼大了，莊心那小賤蹄子又賺不了幾個錢，誰掙錢供天睿讀書？
「你們老莊家可就這一個血脈了，難道你不想讓他讀大學了？
「媽你放心，頂多就判個幾年，等你出來了，我和天睿一起孝順你，到時候買個大房子咱們一家人住進去！」
奶奶信了嗎？
她沒有。
奶奶大概非常了解媽媽是什麼樣的人，當然，她也是個利己主義者。
所以她咬S了不認，而風箏上又隻有媽媽的指紋，隻能是媽媽頂罪。
因情況特殊，又有一家人的諒解書，媽媽最後隻判了三年，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5
莊天睿馬上就要高考，奶奶打算將爸爸的喪事暫時壓下，讓我聯系了殯儀館，然後她帶著孫子回家休息。
原以為一天內發生這麼多事，莊天睿心情會因此大受影響。
可事實證明我低估了他冷漠自私的程度。
「早知道就讓爸買個B險了，白S了。」莊天睿回到家的第一句話，然後就躺沙發上拿出手機打遊戲，和他的狐朋狗友講了這一天發生的事。
「難過是難過，不過人S都S了，也不能一直難過吧？
「我也鬱悶著呢，沒買B險就沒有賠償金，太虧了！
「不過沒有就算了，我媽早就說過要把莊心賣個好價錢，到時候收了彩禮都是我的！」
說完他朝我挑釁地挑眉，臉上的肥肉亂飛。
我沒有與他吵，默默走到廚房，拿出手機看了眼存款。
很快，這個家再也留不住我了！
奶奶一回來就拉著我守靈。
骨灰盒擺在桌上，大夏天的我居然感到陣陣陰冷。
早上還活著的人，現在卻化成灰。
不覺得瘆人是假的。
奶奶看著爸爸的照片眼淚簌簌，喃喃自語：
「兒啊，都是那個克夫的害了你！要不是她催你，你怎麼會因為急著趕回家被風箏線割S？
「都怪她害S了我的兒啊！沒有你我該怎麼活呀！」
奶奶表現得好痛苦，好難過，完全不提自己也非要放風箏這事。
恍惚間她看到了我，似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朝我咆哮：
「都怪你，要是你攔住我們，你爸爸就不會S，都怪你這個命硬的！」
她衝過來對著我就是一頓亂踢，壓著我跪在桌前。
六十多歲的農村老太太，力氣還是很大的。
我無法忍受，一個抬手把人推倒在地。
奶奶沒想到我會反抗，坐在地上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奶奶，媽進去了，這家就我一個人能幹活。
「我得給爸守靈，明天還要去上班，要是你一直打下去，就得自己出去掙錢養天睿了。」
我拍了拍衣服，把她扶起來。
大概是聽到最後一句自己掙錢，奶奶立刻忘了被我推倒這事兒，叉著腰說：
「你明天就去上班，老子靈前不用女兒裝孝順，多跑幾家打掃衛生去，這樣就掙得多了！
「我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給你吃給你穿，你要懂得回報，別總想著自己。
「天睿是我們莊家唯一的血脈，以後還得靠他撐起家門，你也要和我一起養他，聽到沒有！」
給女兒一口飯吃就需要她掏心掏肺，給兒子掏心掏肺隻需要老了一口飯吃。
真是諷刺。
6
第二天我下班回家，一進樓道就聽到奶奶的罵聲：
我進門一看，奶奶正拿著雞毛掸子發火，而莊天睿跪在地上，破天荒地不敢吭聲。
「這是怎麼了？」我走過去問。
倆人聞聲抬頭，奶奶見我回來，立馬就轉移了發火對象。
「讓你好好照顧弟弟，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都要高考了，他還打一晚上遊戲，你作為姐姐S哪兒去了？不會管管嗎？
「我看你就是故意害天睿的！」
劈頭蓋臉一頓罵，我人都是蒙的。
小心問了幾句，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莊天睿前一天晚上打遊戲到凌晨三四點……
導致題做到一半就睡著了，最後交卷的時候，三分之二的卷面都是空白的。
關鍵是什麼？一科這樣也就算了。
他兩科都沒做完！
但，關我屁事兒？
她後面不也回家了嗎？萬事皆可怪我是吧？
我假惺惺安慰了幾句，內心狂喜。
就莊天睿平時那爛成績，也就爸媽奶奶相信他能考上本科。
以前還可能考上專科，現在看來，專科也懸了。
不過都這樣了，奶奶還幻想第二天他能超常發揮，又打算放風箏保佑！
我看了眼天氣預報，默默地在心裡祈禱，希望老天爺別劈錯人了！
奶奶留我在家做飯，自己一個人去買風箏放風箏。
她說不讓我多嘴多手，說我和媽媽一樣都是命硬的人，別又染上了晦氣。
我隨便將中午的飯菜熱了熱，然後一個人跑到外邊兒的飯店吃飯。
我點了兩葷一素一湯，守了一夜的靈，又上了一天班，人都快餓S了還讓我給他們做飯？
爸爸S了媽媽進去了，我可得趕快享受一番，管不了那麼多。
等我回到家，卻發現一個人沒有，莊天睿也不在。
等我把手機充上電，開機後發現有幾十個未接電話，其中就有莊天睿的。
我心裡莫名咯噔一下，有種發生了大事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