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知他並不全然信我。


「你一向對吳祿情意深切,為何突然轉了性子?」


 


我抬起頭,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


 


「因為臣妾,有了陛下的骨肉。」


 


7


 


陸臻大喜。


 


我被升為貴妃,攝六宮事,風頭一時無兩。


 


吳祿得知此事,竟失了分寸,想闖入宮中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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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祿這樣的行為,無疑挑戰了皇權。


 


我曾故意向織錦感慨,說當年看中吳祿,是見他凱旋回朝,風頭無兩。


 


織錦自然把我的感慨一字不落地告訴了陸臻。


 


衛瀚得了我的授意,故意進言:


 


「吳將軍風姿卓然,當日在獵場,在場的女眷都在看他。」


 


「可再怎麼樣,都比不過陛下龍章鳳表,若是他露出了為人臣子低微的一面,娘娘自然就能想明白了。」


 


陸臻果然沒讓我失望。


 


為了讓吳祿狼狽低微,也順帶敲打他。


 


陸臻下旨,罰他從宮門起,一步一跪三叩,一直跪到大殿。


 


宮門外百姓如織,宮內宮女太監頻頻路過。


 


眾目睽睽之下,吳祿一步一跪。


 


又低微,又狼狽。


 


我站在臺階上,遠遠見他的尊嚴都被碾在地上。


 


我知道,他要到極限了。


 


我等他忍無可忍的一天。


 


宣永伯這個老狐狸,宮中自有眼線。


 


我將計就計,給他的眼線漏了消息。


 


說陸臻有意削了吳家的兵權。


 


「狡兔S,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宣永伯謹小慎微,想借此韜光養晦,可也不能容忍,吳家就這樣被削弱。


 


有孕三月時,陸臻帶我去京郊的寺裡祈福。


 


陸臻怕我勞累,安排僧彌帶我去廂房休息。


 


吳祿不出所料地等在那裡。


 


他的目光在我的肚子上逡巡,最終艱難開口道:


 


「窈娘,我不怪你,到時候我會S了這個孽種,你還是我吳祿的妻子。」


 


我歪歪頭,故作天真:


 


「吳祿,你要S了自己的孩子嗎?」


 


吳祿滿臉震驚:


 


「你說什麼?」


 


我壓低聲音:


 


「即使我每日束腹,陛下還是起了疑心。」


 


「祿郎,你要救救我們的孩子。」


 


「你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陸疏一身破舊的袈裟,推門而入,語氣不無嘲諷。


 


他是陸臻唯一幸存的兄弟。


 


老皇帝病重時,陸疏以祈福為由,剃度出家,宣布永不涉紅塵中事。


 


他是有些智謀在身上的,怕是在那時就嗅到陸臻勾連奪位又無計可施,選擇了出家這種保命方式。


 


因此,我料定他是可以合作的對象。


 


可一開始,他對我卻並不信任。


 


「我皇兄救過的人多了,你一個小官家的私生女,何苦要搭上婚姻與性命蹚這渾水?」


 


他八卦地湊過來,「你該不會,跟我皇兄有什麼私情吧?」


 


我嘲諷地看著他:「堂堂六皇子,原來隻有男女情愛的格局。」


 


他被我一下子問愣住了。


 


可還是不同意合作。


 


直到我由將軍夫人的身份被奪到宮中,他才對我有所改觀,對我說了實話:


 


「皇上殘S二皇兄之後,心中不寧,撿了他幾塊碎骨去佛寺超度,我買通僧人,偷了出來,雖然不能立碑,但起碼可以有所憑吊。」


 


隻是還是時常對我陰陽怪氣而已。


 


比如此刻。


 


我懶得理他,想了想又懟他一句:


 


「看到沒,隻有我生的孩子才能確定是我的。」


 


他又被我噎回去了。


 


安靜了半晌,他隻好轉移話題:


 


「你要的止血和保命的藥備好了,你要幹什麼?」


 


我眨眨眼:


 


「有用。」


 


用處就在於,我的馬車剛出寺門不遠,就一陣打滑,帶著我跌入了山谷。


 


寺中極力救治,也沒有保住孩子。


 


馬車輪上被塗了厚厚的油脂。


 


沒審多久,幕後主使就指向了皇後。


 


陸疏端著藥盤,滿臉都是怒意:


 


「你瘋了嗎?搞不好就一屍兩命!」


 


我虛弱地躺在榻上:


 


「所以讓你提前備藥啊。」


 


「無論是誰的孩子,我都不想生下來。」


 


「況且,皇後必須扳倒。如果陸臻S了,皇後代行大權,對我們不利。」


 


「更何況,」我看向他,「你應該不希望我生下一個孩子吧。」


 


陸疏沒有正面回答我,反問道:


 


「皇後無子,以你今時之寵愛,若是生下皇子,必為太子。」


 


「做太後不好嗎?」


 


我笑笑:


 


「陸疏,我還是那句話,我的唯一目的,就是為陸楷復仇。」


 


「榮華富貴,名節貞操,我都可以不要。」


 


「你答應我的事,要做到。」


 


8


 


皇後被幽閉了。


 


沒有直接扳倒她,我有些失望。


 


其實她與我無冤無仇,可偏偏卻把一顆心都掛在陸臻身上。


 


為了大局,我隻能選擇扳倒她。


 


愧疚之餘,又覺得有幾分悲哀。


 


她與陸臻少年結發,可還是比不過新寵的挑撥離間。


 


孩子沒了,可吳祿的謀反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則「盡職盡責」地向他泄露情報。


 


兵臨城下,吳祿和陸臻這一對陰謀家,終於站在了對立的兩面。


 


能一起S掉最好。


 


若是不能,我隨時準備給另一個人補一刀。


 


可我沒想到,吳祿那支致命的毒箭射來時,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皇後替陸臻生生擋下。


 


吳祿兵敗被抓,宣永伯趁亂逃走。


 


而皇後,則當場毒發身亡。


 


我看著陸臻抱著皇後,垂下了眼。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要是一生能有一個如此真心待他的,該有多幸運。


 


陸臻把這筆賬都算在了吳祿頭上。


 


黨羽全部誅九族,吳祿本人則凌遲處S。


 


還命人將我帶到了行刑臺。


 


吳祿滿身傷痕,狼狽地跪在地上。


 


陸臻用力捏著我的腰,露出一個嗜血的笑:


 


「行刑。」


 


千刀萬剐,凌遲之刑。


 


吳祿由痛罵到哀求,再到後來,因為失血過多,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臻笑得恐怖,反而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他又扭過頭來,想要看我的恐懼。


 


可是他失望了。


 


我神色冷靜,仿佛置身事外。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見這樣血腥恐怖的場景。


 


可是在夢中,我已經無數次地見過陸楷S時的慘狀。


 


眼下見此場景,我不覺恐怖,可卻也沒有想象中的快意。


 


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可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卻發現。


 


就算流血千裡,離開的人,也回不來了。


 


我捏著手中的信箋,心亂如麻。


 


宮外的人被抓了幾個,這封冒S送進來的信,反復提醒我要萬事小心。


 


陸臻怕是起了疑心了。


 


皇後為救他而S後,陸臻待我就大不如前了。


 


他本來對我就是一時的徵服欲,得到之後就沒那麼上頭了。


 


而皇後為他而S,到底還是使他想起了昔日結發夫妻的恩愛,我與皇後那些勾心鬥角,在他心中也漸漸明晰。


 


我就像是話本裡的惡毒女配,賢良真愛的女主S了,男主總會來一段追悔莫及的痛苦。


 


他怎麼看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SS他為陸楷復仇。


 


被抓進刑房的人S了一個又一個。


 


他們都是出身低微的布衣庶民,卻每個人都守著為陸楷復仇的決心。


 


隻字未吐。


 


我知道我瞞不了太久,從小廚房順了一把匕首。


 


食盒裡裝著糕點,我去了陸臻的書房。


 


被衛瀚攔在了門口。


 


「伊窈!你要做什麼!」


 


我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咬牙道:


 


「S了他!」


 


衛瀚抓住了我的胳膊:


 


「皇上隻是在懷疑你,還沒有確定,你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眼中S意畢現:


 


「所以要現在S了他!」


 


「宣永伯被通緝,他逃不了太久。」


 


「吳祿已經S了,隻要陸臻S了,陸楷的仇就報了。」


 


我看向衛瀚,「在他查明真相之前,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的命是陸楷救的,隻要能為他報仇,S也值得。」


 


衛瀚抓住了我的匕首:


 


「不,還有一個人。」


 


他看著我,眼神堅定,「我。」


 


「他身邊的內鬼,除了是你,還可以是我。」


 


「娘娘蕙質蘭心,陸臻S後天下若亂,必能力挽狂瀾,擁立新皇,追封二王爺。」


 


「奴才一介閹人,命若草芥,此命不足惜。」


 


他拱起手,一拜到底,「衛瀚今日拜別娘娘。」


 


「此生,不再相見。」


 


9


 


衛瀚的刺S還是失敗了。


 


剛剛經歷謀反風波,陸臻自然比往日謹慎萬分。


 


但衛瀚卻用他的命洗清了我的嫌疑。


 


皇後已薨,作為宮中品級最高的娘娘,我掌管了後宮。


 


宣永伯被S的消息傳來時,我正為陸臻磨墨。


 


說是一個江湖人士,揭了皇榜,追到了逆賊宣永伯,要把人頭獻上。


 


陸臻召見了他。


 


那人絡腮胡子,滿面兇氣。


 


駭得我都往後退了一步。


 


陸臻這個變態卻總對此有種嗜血的快感,非要當面召見。


 


我知他是在為皇後復仇。


 


可斯人已逝,又有何用?


 


人頭匣被打開。


 


一枚藏在裡面的暗鏢卻直接刺向了他。


 


我心中一驚。


 


從宮門到這裡,層層檢查,他是如何藏住這機關的?


 


陸臻毫無防備,匆忙閃躲中,脖子被割傷,卻沒有致命。


 


刺客向前一步,隻見銀光微閃,陸臻發出幾聲慘叫。


 


吹針之術!


 


他將繡花針別在衣服裡,不知練了多久,方練出此等技藝。


 


侍衛已經湧了進來。


 


電光石火間,我拔下簪子狠狠從陸臻的後頸捅了進去。


 


刺客也愣住了。


 


然而他隻是愣住片刻, 四目相對中,他似乎猜出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


 


另一隻手卻握住了那尚插在陸臻脖子裡的簪子。


 


侍衛已經聚在下面。


 


他惡狠狠地掐住我:


 


「都別過來,再過來我連她一塊兒S。」


 


剛剛我的動作太快, 侍衛們離得遠, 並沒有看清。


 


這樣一來, 在他們眼中,是刺客奪簪子S了陸臻,又挾持了我。


 


他要保我一命。


 


他壓低聲音,快速道:


 


「我是必S之人,其他人,能活便活。」


 


說完此話, 他一把推開我,用簪子刺入脖頸自盡。


 


一股鮮血噴湧而出,血灑殿堂。


 


直到他S,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為了這個機關研究了多久,又為了報仇練了多久的吹針。


 


知恩圖報之人永不止我一個。


 


報君當日恩,我們都義無反顧。


 


「你以為朕不敢嗎?!」


 


「謝這」陸臻駕崩,膝下沒有嫡子,也沒有成年的庶子。


 


作為唯一的異母弟,陸疏順理成章地繼位。


 


我本想將陸臻挫骨揚灰,卻還是允了他與皇後合葬。


 


陸疏繼位那日, 曾問我:


 


「你還是那三個條件嗎?」


 


「或許你可以要一些別的, 比如錢財。」


 


「也比如……後位。」


 


我搖了搖頭:


 


「不變。」


 


我出了宮。


 


我的三個條件是:


 


「允我出宮。」


 


「追封陸楷。」


 


「還有,做一個正直公允、勤政愛民的明君。」


 


小山村裡山清水秀,百姓安居, 怡然自樂。


 


我想, 陸疏實現了他的諾言。


 


也繼承了陸楷的志向。


 


後記·作者的一點碎碎念


 


毋庸質疑, 這是一篇大女主復仇文。但是我本心更想把它當成一篇群像文, 一篇平民百姓前赴後繼、知恩圖報的英雄群像。


 


正如魯迅先生所寫的那樣:


 


「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 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 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這裡出現的許多人物,伊窈、衛瀚、沒有姓名的刺客、嚴刑之下不肯吐口的傳信之人, 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沒有姓名。如果從他們的視角展開, 也一定可歌可泣, 蕩氣回腸。所以這裡我想寫的, 絕不是女主一個人,而是一類人,一類即使微不足道, 即使渺小,卻依然擁有骨氣和勇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雖為庶民,卻有俠骨的兒女群像。


 


謝謝你看到這裡,希望你喜歡。


 


本文完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