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過三五面,確實太少,還是多見見。」
他消息得的太快,我微微一窒,捏住裙擺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又道:「其實已經算很多了。」
世上女子,許多進了洞房才得見夫君第一眼。
我同紫宸君能有三五面之緣,實在算是很多了。
熙春閣一別,我們許久未見。此時再見,他半倚著身後軟墊,雙目微闔,似是有些倦。
「看什麼?」
「君上身上有肩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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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著目,淡淡道:「年幼時不聽話,我父親打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聽出其中不一般。
尋常人家,父母責罵孩子,又如何能打成經年累月都會犯的舊傷。
想來傷得極重。
「疼麼?」
他頓了頓,睜開眼,語氣很緩:「其實也還好。」
我就是做綢緞鋪子賣衣裳的,如今聽他這樣說,便皺起眉,大致估了一下他的身量:
「既有舊傷,冬日君上這樣穿,未免太薄了些。肩上該加襯墊,飾以狐毛,時刻注意保暖。回頭我做了衣裳送來,君上試試尺寸。不然等年歲再長,舊傷磨人,便不好了。」
凌肅微微挑眉,俯身湊近,一手勾起我下颌:
「年歲再長?還未成婚,你便開始嫌棄我年長你許多?」
我本是好意,卻被他曲解。
瞥見他眼底促狹笑意,我雙頰騰地燒起來,不曉得哪裡生出勇氣,鼓著嘴回道:「是,三嫁畢竟不好聽。」
凌肅松開我,低低笑道:「林小姐請放心,本君一定長命百歲,不叫你受三嫁之苦。」
說到長命百歲,我倏地愣住,想起隨風化去的那個人,心頭湧上一股澀意。
酸酸的,又梗得慌。
我咬住唇,半晌,悵然道:「我想去祭拜江少陵。」
這是我頭回跟紫宸君說起上一樁婚。
世上男子,大都不喜歡妻子說別的男人。
何況是凌肅這樣位高權重的。
見他正了顏色,我做好他不喜的準備,沒想到紫宸君坐直身便沒了動作,隻慢慢撫平我袖上一點皺褶:
「我陪你同去。」
糖葫蘆蜜餞一字排開,江少陵不喝酒,我用紅棗加蘋果煮成甜水,放在他墓前。
狂風把樹葉吹得哗啦啦作響,紫宸君說,軍中有俗,聽見風聲林海,認為是故人來見。
「江少陵,如今你可得自由?可隨風去過什麼地方,好不好玩?
「又或者你已經投了個聰聰明明的胎,正在阿娘的懷裡看書,將來做個文狀元。」
吸一吸鼻子,我繼續道:「要是還傻也沒關系,你來找我,我說過,要管你的。
「好相公,三年期滿,我要嫁人了。
「來同你說,也不是同你告別,隻是想跟你說,嫁了人我也不會就不理人,你不要害怕找不到我。
「江少陵,我往前走了,希望你能替我高興。」
五月轉瞬即至。
出嫁前夜,又是整宿的雨。
小娘為我梳頭,窗戶未關嚴,一點水汽透進來,濺在我臉頰上。
「嗐!怎麼回回都下這麼大的雨,大喜的日子,誤了吉時怎麼辦?」
採蓮匆匆放下一疊紅綢,來不及擦地上帶進來的水,一步搶上去關窗。
我扭頭跟著去看,廊前風燈映著窗棂上的剪紙,是個通紅的「喜」字。
「沒關系,雨會停的。」
「姑娘怎麼知道?」
我垂下眼,心裡慢慢想,上天總要眷顧我一回。
不知是否祈禱應驗,日出前一個時辰,黑雲退卻,天邊挑出一圈亮光。
將將把最後一根鳳釵簪進發間,忽聞鞭炮齊鳴,喜婆著急忙慌地大喊:「凌家來人啦——」
晨曦第一縷光透進花窗,我站直身,抓起掛在一旁的喜服外袍,雙手用力一抖,並蒂蓮的紋樣唰一聲響,如碧波般蕩漾開來。
屋外日光和煦,房檐廊角,遍布紅錦繁花。不知從何處吹來些柳絮,竟如下雪一般,掛了我滿身。
天公到底不眷顧我。
我略有些著惱,正欲抬手拍掉,不期被人抱了滿懷。
有人在我耳邊輕笑:
「林溪,你瞧瞧,天公作美,你我二人,今生是要注定白頭了。」
番外
上京城新辦了一場喜事。
兩朝老臣周墨如嫁女,嫁的是當朝探花郎,宋書白。
男才女貌,一時傳為佳話。
但這不是喜宴熱鬧非凡的最主要原因。
那周墨如,除卻老臣這一重身份,還是當今文壇泰山,幾次主持科考,門生遍布天下。
周墨如是朝廷裡舉足輕重的人物,紫宸君也不免到場賀了賀。
人多的地方闲話便多,紫宸君喝過兩杯酒,不留神聽了一耳朵。
說是那宋書白也怪不容易,以前隻是個窮書生,飯都吃不起,得虧林家二小姐時常接濟,這才堅持到考上功名。
再然後——做官做得很拼命,人上進又肯吃苦,被他科舉恩師相中,把女兒嫁給他。
算是熬出頭了。
別人的闲話凌肅向來不過心,隻是這回話裡的林家二小姐他聽著實在太熟。
不久前才見過,端的上印象深刻。
畢竟,未出閣就敢提刀的小姐,整個上京城也沒幾個。
凌肅垂下眼,想起那姑娘走投無路提著把柴刀渾身都顫的模樣,心中暗想:那宋書白幹什麼去了?
紫宸君日理萬機,他實在太忙,出公差,批公文,年年如一日,日日如一年。
等他再見到那位林家二小姐,她已梳了婦人頭,穿戴一身白,竟是嫁過人又S了丈夫,不過短短半年光景,在她身上,滄海桑田一般。
這時她已經不像初見那樣滿是外溢的悲憤了,渾身氣質內斂,壓著一切苦悶,朝他跪下磕了一個頭。
什麼日後再報恩這樣的話,紫宸君聽過就當忘,他做事素來隨心,從來不求人報。
況且,她一個落魄的小姑娘,又能報他什麼?
她卻真的來報了。
林溪披著一身寒霜,睜著盈盈一雙杏眼,報他八百件冬衣。
那是她的全副身家。
其實他當時對她沒什麼恩,不過一句話,哪裡值得她傾力來報。
這是他第一回正眼瞧林溪。
京中貴女流行白瓷一樣嫩的肌膚,她卻是暖色。除去一根素簪,頭上沒有多餘發飾,看起來非常瘦。
瘦削,卻絕不孱弱。
她是有生命力的,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又大又圓,走起路來,身形輕巧,靈動得像鹿。
夏日,紫宸君出京辦差,回來時被大雨阻在京郊,附近是繡雲閣的倉。
守倉人是位老先生,給他們找了幹爽衣裳,溫過兩壺酒,靠在門外小椅上,抽一杆煙。
隨從過意不去,招呼老人進來一起喝酒暖身。
老先生敲敲煙袋:「還是等小老頭抽完這一杆煙再進去。我家東家鼻子太靈,料子都要用花瓣燻過,要是叫她聞見煙味,小老頭工錢不保。」
隨從笑道:「你家東家這樣厲害。」
小老頭咂咂嘴:「可不就是,姑娘片子,厲害得緊。」
隨從都在外間,凌肅休憩的地方是裡屋。
一張小幾,三五個茶杯,旁邊架子上幹幹淨淨,隻在窗臺上擱了盆茉莉,結滿花苞,隻是未開。
空氣裡浮的一點淺淡香氣由此而來。
家裡有小妹嬌俏,十四五歲,最愛穿紅著綠,裁了新衣,臭美到他跟前來。
長兄如父,紫宸君教導小妹,你是凌家的姑娘,行事該穩重些,別人才會更敬重你。
小妹橫眉一豎——這是上京城最時興的霓裳裙,旁人都能買,憑什麼凌家的姑娘不能買。
凌肅啞口,這樣花俏的裙子,原來是她做的。隻是沒見她穿過。
每回見面,她都綁最簡單的頭發,穿最素的衣裳。
她嫁過人又喪了夫,寡婦門前是非多,再打扮起來,更惹人闲話。
即便這樣,林溪往鬧市街頭一站,還是最惹眼那個。
十六七歲年紀, 正是一朵花開到最好。她長得十分抽條,因是到處跑的緣故,身影瘦削卻有力, 眉眼也比旁人更開闊舒朗,像山河靈秀。
她是山洞前拂過的風, 是樹林裡流淌的溪, 隻微微一笑,就叫人覺得舒服。
有一回在馬車裡,風吹起一角簾,凌肅不經意看見林溪站在人群裡,驚鴻一瞥, 瞧見她青色衣領下,露出一截又細又韌的脖頸。
原是在看卷宗的, 指腹拈起一頁紙, 雪白紙張化成她被風吹起的裙擺。
她上一樁婚, 拜堂成禮由他人相替——沒有一兒半女——成婚的時日又短——其實完全不算作數的。
但寡婦克夫的名頭實實落在她身上。
她過得不好,從第一回見面起,就一直過得不好。
太苦。
太曲折。
卻又一直叫她好好活著,還開出上京城最時興的鋪子。
凌肅忍不住分神想,荊棘裡開出的花, 不若如此。
紫宸君生在凌家,旁人羨他生來權勢滔天,卻不知,他沒有一個好父親。
他那父親, 喝醉酒, 時常私下毆打母親。
那一腳原是要落在他母親身上的, 被年幼的凌肅擋下,父親惱怒,幾乎踢碎他半個肩膀。
因是家醜,對外不可宣揚, 隻說他做錯事, 遭到父親責罰。
大抵是自小耳濡目染, 凌肅於男女之事素來寡淡。
那日熙春閣,凌肅與友人議事。
求她,放過我小娘。
「(「」湊巧看見一抹桃紅倩影,提著裙擺一跳一跳,匆匆避開地上的水花。
林溪甚少穿這樣鮮豔的顏色,凌肅看她被風吹起的碎發,心底倏忽浮起個念頭——
好看是好看, 隻是不夠紅。
——要是大紅色就好了。
更嬌。
更俏。
凌肅派人把林溪請了上來。
他一直知道林溪是個很有拼勁的姑娘, 卻沒想她拼到這個地步。
她要把自己嫁給李家好龍陽的二郎,再設法生個孩子,做個穩穩妥妥的當家主母。
講完自己的宏圖大業, 還睜著一雙杏眼, 巴巴地問他這個主意可好。
紫宸君心道:【真是好極了。】
走到無路可走,竟然一點也沒想過來求他。
終日愛看荊棘裡的花,到頭來, 被荊棘扎了眼。
紫宸君慢慢把手裡一隻空杯放下來,皺著眉,聲音低低地道:「其實也不必這樣麻煩。
「你嫁我便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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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是尊貴且威風的一生。人人 敬我,不僅因為我是皇後,還因為我姓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