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大比之後，我準備下山了。

走之前，師尊特意來見了我。

 

他的神情依舊慈悲，可眼底卻有些羞愧：「乘月，為師那日並非要傷你，隻是鳳凰實屬難得……」

 

他怕我傷了鳳凰，傷了江水門的門面，也怕我斷送了小師妹的仙途。

 

我的神情很淡：「若是那日離燭沒到，師尊今日怕是要去陰曹地府同我說這話了。」

 

那日鳳凰全力一擊。

 

鳳凰神火，落在修者身上，輕易撲滅不了，隻能在痛苦中被燃燒至S。

 

而我那一劍，頂多讓鳳凰受一些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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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師尊的臉色有些難看，可他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良久，他才輕嘆了口氣：「如今你結契青龍，宗門日後的修煉資源大多是你的，乘月，你又何必執意下山？」

 

我仰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的人。

 

十年光陰，竟能將一個人改變成這樣？

 

從前的師尊，和煦仁慈，心懷天下。

 

入門那一日，他教會我的第一件事便是——

 

無論你修什麼道，身為修仙者，始終要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

 

如今，我結契青龍，修為卓然。

 

下山除魔衛道，自是應當。

 

可師尊卻說——

 

讓我留在山上。

 

我懸著的心徹底S了：「師尊，徒兒告辭。」

 

但我沒想到，就在我轉身時，一個法陣自我腳底下升起，有力量禁錮住我的四肢。

 

這是我自己設下的，也是師尊教我的——引靈陣！

 

如今，變成了鎖靈陣！

 

二師弟沈從風的身形自門外出現，朝著師尊拱手：「師尊，已經用捆仙繩捆住了離燭。」

 

「好。」

 

師尊回頭，看向被困住的我，眼神漸漸變得淡漠：「乘月，為師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如今你既要離開，便將離燭留下。」

 

說罷，他掌心湧現一個法寶，催動靈力，喝道：「解——」

 

我渾身動彈不得，隻能感覺到原先體內的契約被強行打破！

 

契約。

 

解除了。

 

「噗！」

 

我吐出一口血，身子軟下去。

 

見狀，沈從風眼中似閃過不忍，但最終還是別過頭去。

 

師尊沒有多看我一眼，收了法陣，拂袖離去。

 

「如此，你便下山去吧！」

 

我倒在地上，沒有動彈。

 

強行解除契約，靈力反噬，短時間內，我幾乎都無法動用靈力。

 

這個時候下山，我無異於為人魚肉。

 

師尊，當真是想要我的命。

 

15

 

我沒走，而是服用了隱匿氣息的丹藥。

 

我在逍遙峰休養了一個月，幾乎吃空了半個儲物袋，身上的傷才好得差不多了。

 

逍遙峰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唯一變化了的，便是少了一個人。

 

我不知離燭被他們帶去了何地，於是趁夜去了主峰。

 

卻沒想到，會遇上小師妹。

 

見到我，小師妹愣了一下：「大師姐，你的傷好了？」

 

我沒空理睬她，正準備將她打暈，還沒等我動手，她卻突然開了腔：「師姐是來尋離燭的吧？他不肯與人締結契約，現在藏起來了，誰也找不到。」

 

藏起來了？

 

聽見這話，我松了口氣，好在沒有被關進地牢之類的。

 

但下一刻，師妹臉上的神情又變了，語調有些意味深長：「但他之前被強行斷開契約時被師弟們教訓了一番，好像受了重傷，興許S了。」

 

我的心髒一緊，這一刻，想S人的心思都有了。

 

一群賤人！

 

見我臉色不好，小師妹又湊過來：「師姐，其實我沒有那麼恨你，隻是我稍稍用點手段，那些人就自覺湊上來了，早知如此，入門時，你就合該照拂我……」

 

我猛地回頭。

 

撞上我冷厲的眼神，她愣了一下。

 

然後她的雙眼一閉，身子軟軟倒下去。

 

我收回手，懶得再聽她逼逼叨，目光落在無邊的夜色裡。

 

離燭，你到底在哪裡？

 

16

 

我闖進了主峰。

 

師尊見到我的時候，臉色幾經變化：「李乘月，你打算做什麼？！」

 

我眸中一片冷色：「師尊意欲傷我性命，強行奪我獸人之時，就沒想過我會報復嗎？」

 

江水門的長老不算多，有的在閉關，有的外出遊歷。

 

若非那日師尊偷襲，我並非沒有還擊之力！

 

手中靈力洶湧而出，我猛地朝地下一按，喝道：「鎖仙陣！」

 

師尊臉色劇變，但他顯然沒有料到——

 

我會青出於藍勝於藍，鎖仙陣比起鎖靈陣，威力更大！

 

沈從風聽到動靜，從外面闖進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巨大的光亮幾乎要刺瞎人的雙眼。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李乘月！你怎敢欺師滅祖！」

 

來得正好！

 

我虛空一抓，像是抓小雞一般抓住他的脖子：「你怎敢傷離燭？幾條命啊？」

 

到這時他終於怕了，那雙湿漉漉的黑眸閃過慌亂：「師姐……」

 

和記憶裡明明是一個人，可現在卻面目可憎。

 

我狠狠將他扔到牆上：「別叫我師姐，我嫌惡心！」

 

另外兩個師弟匆匆趕來，卻連門都沒能進，就被我一掌轟出老遠。

 

大殿內，師尊被困住。

 

可我到底是沒做什麼，隻是困他個三天三夜罷了。

 

他是江水門的掌門，有責任庇佑江水門眾人。

 

若他重傷或是S了，怕是江水門大亂。

 

我緩緩走近他，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輕聲道：「師尊，今日這一場，便算是斷送你我的師徒情誼。」

 

從今日起——

 

我便再不是江水門的大師姐。

 

也不再是你的徒弟。

 

師尊怒目圓睜：「孽徒！」

 

我沒再聽，略過他，大肆搜查主峰。

 

離燭受了傷，想必沒有離開主峰。

 

我找尋了許久，最後在布滿花紋的角落，找到了盤成一團的離燭。

 

他恢復成了小蛇的模樣，變化了花紋，藏匿了氣息。

 

與地板的花紋幾乎一模一樣，用肉眼幾乎難以分辨。

 

我不由得失笑，將他揣進懷裡：

 

「走，咱們回家！」

 

那一動不動裝S的小蛇微動了動，而後又乖順地窩著不動了。

 

17

 

回去的路上，途經後山。

 

有皎潔的月光落在湖面，波光粼粼。

 

我一眼望去，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第一次與他見面時，他堂堂青龍，竟化作一條小蛇在湖邊暢遊，還被我捉了個正著。

 

當真是龍面無存了吧！

 

我試探地叫了他幾聲，但他沒有回應。

 

在破曉前，我又回到了逍遙峰。

 

重傷初愈，又找尋了一夜，我不免困乏，坐在浴桶裡泡澡。

 

熱氣氤氲著，洗去一身疲倦，我順便把離燭放到一邊，他尾巴朝著我，態度冷淡。

 

我緩緩閉上眼，呼出去一口氣。

 

好在離燭沒什麼事。

 

不過，現在我們沒了契約……

 

罷了。

 

從一開始，我好像就沒問過他是否願意，強行把他帶回逍遙峰。

 

如今重新給他機會，他不願再和我締結契約也實屬正常。

 

等洗完，我換了身衣服，去戳了戳那盤成一團的小家伙。

 

小蛇恹恹地睜開豎瞳，卻在看清我一臉憔悴的模樣時，微微愣住。

 

我捧起他，從儲物袋裡拿出療傷丹藥：「不理我就算了，傷總得先治好。」

 

他伸出舌尖，卷走了我的丹藥，然後別過頭去，還是不睬我。

 

我沒放在心上，將他放在榻上：「你好好休息。」

 

手松開的那一剎那，原本的蛇身化作人形。

 

男人臉色有些蒼白，身上多處血痕，瞧著便惹人憐惜。

 

我的指尖微微攥緊，下意識輕撫上他的傷口。

 

他瑟縮了一下，而後怒瞪了我一眼，像是終於忍不住了：「李乘月，你到底有沒有心啊？你那個師尊擺明了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把人往屋子裡引！」

 

我：「……」

 

他像是不解氣，愣是坐起身，豎瞳都瞪圓了，一改之前的慵懶，開始喋喋不休地秋後算賬：「我說你，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我默不作聲地聽著，有些心虛。

 

我也是沒想到，師尊會聯合幾個師弟對付我。

 

說到最後，離燭終於累了，他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腦袋：嚴肅道：「必須，馬上，連夜下山！」

 

我瞥了他一眼：「你現在的傷勢？」

 

「S不了。」

 

他沒好氣地說，俊臉氣鼓鼓的。

 

我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好，下山。」

 

18

 

我和離燭連夜下了山。

 

三月之後，聽聞有魔族偷襲宗門。

 

江水門派出小師妹和鳳凰迎戰，卻不料，小師妹不敵，受了重傷，鳳凰卻瞧中了實力強悍的魔族少主。

 

鳳凰當眾放話：若是魔族少主願意，他可與之結契。

 

人類與獸人結契，強行破除契約，弱小的人類受的傷遠遠超過獸人。

 

此等好事，魔族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鳳凰倒戈了。

 

這下可把江水門眾人氣壞了，可誰也沒想到的是，在鳳凰的威壓下，原先護主的獸人們皆臣服魔族, 將自己的主人送上。

 

沈從風S戰，卻被自己的騰蛇卷至半空，摔下時受了重傷不說，還斷了一條腿。

 

其他師弟也沒好到哪裡去。

 

無可奈何之下，江水門掌門江應天迎戰，他拼盡半身修為將魔族擊退, 卻斷了靈脈，往後便成了廢人。

 

這一仗, 江水門損失慘重，一夜之間從第一宗門一跌到底。

 

可傳聞裡那個實力強悍的大師姐卻始終沒有出現。

 

人人唏噓道：「若是有大師姐和青龍鎮守宗門, 必不會出現此等慘案。」

 

我很難評，祝他們好孕。

 

「（「」正在某一處村落，斬S了一隻豬妖。

 

得知消息，我隻問了一句：「江水門那些普通弟子可還在？」

 

江水門裡有好人也有壞人, 但大多是無辜之人。

 

我並不希望, 無辜之人受到戕害。

 

有知情的人告訴我：「都活著呢, 不過江水門啊, 算是沒落咯。」

 

我便沒什麼好問的了。

 

離山那日, 我切斷了與宗門所有人的聯系，就算他們想求助到我頭上，也沒門。

 

一切因果，皆是他們咎由自取。

 

但凡他們聽我的，好好修煉, 未必落得今日下場。

 

可惜，好言勸不了該S的鬼。

 

正是夕陽西下。

 

我回了山中的小院子, 推開院門。

 

就見一道水青色的身影立在廊前, 嗓音清澈：「回來了？」

 

我略頷首，走上前去, 細細打量著他。

 

他眉頭微皺：「看什麼？」

 

這三月, 我在外S妖, 他在家打掃, 一如從前。

 

偶爾我遇到棘手的，他受到感應, 便會及時趕到，與我一同斬S妖獸。

 

但還少了點什麼。

 

我猶豫了下, 還是坦然問他：「你可願, 與我籤訂道侶契約？」

 

不是主僕契約, 而是道侶契約。

 

這一次，是順應天道, 亦是順應本心。

 

我的話音落下, 男人的瞳孔微微放大, 眸光劇烈晃動起來，一時間仿佛有夕陽在他眼裡流動，流光溢彩。

 

他立於廊上, 忽而低下頭，伸手撈過我的腰身，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吾的榮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