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穿成了全天下唯一的藥人,相府將我當作珍寶一樣呵護。


 


直到病弱的表姐來府求醫,點名要我的心頭血。


 


父母堅決,兄長懷柔,就連從小長大的竹馬,也頗為無奈地看著我:「心頭血而已,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他們不知道的是,給完這心頭血,我便會藥力散盡,化作枯骨。


 


後來他們發瘋似的掘我墳墓,想要找出我遺留的痕跡,可我早就回家了!


 


1


 


院子裡好久都沒有這般吵鬧過了。


 


我一睜開眼,爹娘和哥哥,一把將庶姐推倒在地上,焦急惶恐地向我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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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屍體都發酸發臭了,你們才來奶,早幹嘛去了?」


 


庶姐的性子一向溫柔體貼,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她憤怒。


 


為了我。


 


頭一次看他們眼裡泛淚,我感到新奇。


 


朝他們伸出手,卻看見他們直直穿過了我,往我身後撲去。


 


而那裡豎著一塊小小破爛殘缺的石碑。


 


上面隱約可見刻的是「嫡妹若卿之墓。」


 


我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瘦弱透明。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若卿,是我的名字。


 


是啊,我已經S了,連石碑上的字跡都被雨水衝刷得有些斑駁。


 


被取了三個月的心頭血,散盡一身藥力。


 


最終化為一具枯骨。


 


「若卿……哥哥真的以為你隻是在鬧脾氣,所以才會幼稚地玩失蹤……哥哥沒想到,你真的S了……」


 


我悶笑一聲,演得可真難看。


 


剛S那會,他們以為我不懂事,嫉妒他們隻關注表姐顧芷。


 


輕飄飄地關了我禁閉。


 


說什麼時候等我服軟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若不是庶姐強行進入我的院子。


 


我的枯骨還不一定能重見天日。


 


我止住思緒,低頭才發現,我爹手裡還拽著一個人。


 


是氣息奄奄的顧芷。


 


我爹站在我的墳前,向來高高在上的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下頭。


 


我貓著身子探過去,才發現他一張褶子臉上老淚縱橫。


 


咦,演得還真像,真的哭了啊?!


 


「若卿……是爹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


 


「你S後我才知道,顧芷是裝病,她喝了你足足三個月的心頭血。」


 


「爹知道錯了,怪爹識人不清。」


 


「爹今天就讓她把血賠給你。」


 


「祭奠你的在天之靈。」


 


我爹握著那把熟悉的刀刃往顧芷胸口捅去時。


 


我恍惚看到了三個月前的自己。


 


2


 


取心頭血真的很疼。


 


刀尖插入心髒,鮮紅色的血順著刀身上的血槽。


 


一路蜿蜒滴落進藥碗裡。


 


不需多久,碗裡面就蓄起了半碗血。


 


這是顧芷點名要的救命藥。


 


顧芷的父母為國捐軀,留下她一個病弱孤女在世,迫不得已才投奔相府。


 


我爹娘憐惜她,又是英雄之女,幾乎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


 


顧芷疾病纏身,進相府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聽聞妹妹一滴血便可救治百病,是世間罕見的藥人。」


 


「不知菩薩心腸的妹妹,可否救救姐姐?」


 


父母心疼她,便做主給了我這把匕首。


 


「三個月的心頭血而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卿,你沒有理由不救。」


 


是的,我沒有理由不救。


 


心髒每跳一下,就絞著刀口愈發疼痛。


 


最後一滴血融入血碗,我閉上眼,拔出匕首時還是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簡單包扎了一下傷口,端起血碗,這才從屏風後轉出。


 


門口有個老婆子,是顧芷的乳娘,早已等得不耐煩。


 


看見我手中的血碗後,迫不及待地奪了過去。


 


渾濁的眼珠裡迸發出貪婪的光:「這就是……這就是能救我們大小姐的血……」


 


「這一碗,得值多少錢啊……」


 


我悶笑一聲,聲音很輕,沒有被任何人聽見。


 


老婆子沒有過多寒暄,直接轉身而出。


 


卻在路過窗口的時候沒忍住瞥了我一眼。


 


「取了心頭血還能不S……真是個怪物。」


 


被罵怪物,正常人總會惱的。


 


我卻慢吞吞在床邊坐了下來,仿佛耳聾一般。


 


因為這身血肉,有人把我奉為聖女,也有人把我看作怪物。


 


怎麼S都S不S,身體上的傷口會自行快速愈合,可不就是怪物嗎?


 


但是他們又不得不仰仗我,渴望我身上的每一滴血肉。


 


不大的房間布置得金碧輝煌,卻空無一人。


 


我仰頭倒在床上。


 


不經意扯痛了心口處。


 


隨便動一下都能讓人疼得龇牙咧嘴的傷,我卻好似麻木一般。


 


每次取血,沒有人會問我疼不疼,身體好不好。


 


他們看中我的血肉大於我這個人。


 


但是也無所謂。


 


我懶洋洋地翻了一個身。


 


閉上眼感覺充盈全身的那股神奇藥力消散了不少。


 


五年了。


 


五年裡無論我放了多少血。


 


那股藥力總是揮散不去,不知疲倦地修復我的身體。


 


隻有取了心頭血,藥力才好似伴隨心頭血一同流出體外,不再恢復。


 


顧芷想要我的心頭血,我當然樂意給。


 


給完這三個月,把藥力揮散一空,我就可以回家了。


 


3


 


恍惚醒來,外面天色微微擦黑。


 


丫鬟喊我過去用飯。


 


我捂著心口支撐著起身,胡亂包扎的地方,血滲出一片。


 


換了一身衣服出去,丫鬟早已不見。


 


我見怪不怪,走到飯廳門口,卻聽得裡面一片歡聲笑語。


 


要知道,相府裡面規矩森嚴,食不言寢不語。


 


我從未見過爹娘和哥哥這樣燦爛的笑容。


 


仿佛我才是那個外來者。


 


我低順著眉眼準備落座,卻被丫鬟告知座位不在這裡。


 


而是旁邊的小桌。


 


上面空無一物,除了一副碗筷。


 


所有的山珍海味,都集中在了他們四人那裡。


 


我像個例外。


 


丫鬟提著食盒上前,隔著幾步遠我就聞到了食盒裡的一股腥臭味。


 


我的眉頭微微擰起。


 


直到丫鬟把食盒裡的菜一樣樣拿出來,我抽動了一下嘴角。


 


幾碗慣有的葷腥,剩下的,全都是生肉和生血。


 


那一疊切都沒切過的生豬肝放在我面前,燻得我幾欲嘔吐。


 


哥哥卻說:「芷兒念及你取心頭血辛苦,特地為你安排的大補之物。」


 


「若卿,你要惦記這份恩德,全部吃下去,這才乖。」


 


我放下了手,沒有去碰桌子上的碗筷。


 


他們桌上的歡聲笑語還在繼續,可最開始不是這樣的。


 


剛穿過來的時候,我可以和他們同席吃飯。


 


每次取血,為了補償我,總會給我做大魚大肉,讓我好好補補。


 


我娘又心疼又好笑,說我好好的姑娘家要是吃胖了該怎麼辦。


 


哥哥坐在我對面,一臉認真地答道:「若卿是我妹妹,誰敢笑她?」


 


所以再葷腥的大肉,我也吃得下去。


 


直到他們為了利益,開始高價哄抬我的血肉。


 


什麼家人親情,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哄孩子的把戲。


 


「若卿妹妹吃這麼多大肉,若是長胖嫁不出去該怎麼辦?」


 


我扭頭看去,卻發現我哥的目光一直落在顧芷臉上。


 


他眉眼出色,是上京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薄唇輕啟,他笑道:「她確實沒你瘦,沒你好看。」


 


我想吐。


 


這血是他們逼著取的,這肉也是他們逼著吃的。


 


到頭來卻還要挑揀我的不是。


 


4


 


這頓飯我最終一口都沒動。


 


胃裡翻江倒海,不吐出來已經是我盡力克制。


 


看見我起身,顧芷立馬就注意到了。


 


「若卿妹妹可是嫌姐姐安排的飯菜不好?竟是一口都沒舍不得動。」


 


她蹙著一雙柳葉眉,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這模樣,倒像是我在欺負她。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拍桌子,指著小桌的幾盤生肉說:「你就是這麼對待你表姐的心意的?」


 


「我們相府,何時出了你這種忘恩負義、浪費糧食的逆女?」


 


我捏了捏拳頭,換成以前,我可能就認錯了,畢竟還需要在這裡生活。


 


但現在,三個月後我就S了,完全無所謂。


 


我抬頭看向這個世界我名義上的父親。


 


淡然開口:「既然父親有這片心意,女兒端來給你吃如何?」


 


我爹被我噎了一下,看見那一盤還掛著血絲的生豬肝。


 


臉倒是成了豬肝色。


 


「大逆不道!」


 


我不知道他如此生氣,到底是做給誰看。


 


是怕我對顧芷生氣,拒絕給血嗎?我輕嗤一聲,背過身去往外走:「見不得臺面的心思還要擺出來,我又不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給你心頭血。」


 


背後的顧芷臉色一白,扶著額頭搖搖欲墜。


 


我哥連忙把她抱在懷中,衝著我的背影怒吼:「沈若卿,滾回來道歉!」


 


我置若罔聞。


 


我爹恨恨地擺了擺手,「隨她去!」


 


「她也就那一身血肉有用,S不了的怪物。」


 


「難怪被大師批字留不住,有這逆女,不如當時溺S的好!」


 


怪物。


 


我略微停下腳步。


 


這個詞還是第一次出現在,本該成為我家人的人口中。


 


果然還真是難聽至極。


 


5


 


我沒有回房間,在相府裡面轉悠。


 


腳步自覺就走到了一間熟悉的院子,我忽然想起,我已經很久沒有來到過這裡了。


 


這裡是我庶姐居住的地方。


 


庶姐在我第一次被關禁閉時,過來探望過我。


 


那會兒的我滿心以為遇到了會無條件對我好的家人。


 


我爹卻為了討好皇帝,區區一個風寒,也要用我的血肉去治。


 


我不願,卻被他們摁在地上,硬生生剜去了碗口大的血肉。


 


殷紅的血流了滿地,卻被我娘一滴不剩地收集起來。


 


「外面這一滴血,可是已經賣到千兩黃金。」


 


「不能浪費了。」


 


木門在我面前合上。


 


甚至沒人問我一句疼不疼。


 


我爹甚至還因為我的不配合,關了我禁閉。


 


「不知恩德的東西,你就在房間裡面好好反思吧。」


 


「你的血能入皇帝的眼,這是你的福氣。」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在敲我的門。


 


被鎖鏈拴住的大門略略推開一條縫。


 


我向上望去,半張清秀但瘦削的臉映入我的視線。


 


「若卿妹妹。」


 


溫柔又焦急的嗓音,還有從縫隙中試圖伸進來遞給我飯食和紗布的手。


 


後來,庶姐總在我被取完血後過來找我。


 


給我包扎和帶給我一些吃食。


 


這種行為很快就被我娘發現了。


 


她禁止我和庶姐再來往。


 


「不過是一個爬床賤婢生的東西,你怎能和她一起?」


 


可是這個家對我好的隻有庶姐啊。


 


我娘要把庶姐發賣出府去。


 


我以S相逼,承諾以後會乖乖給血,才換得庶姐能在相府有小小的立足之地。


 


「而且,你們要給她看病。」


 


庶姐出生前,小娘被我娘狠狠折磨過,連帶著她也先天不足。


 


我娘看在我終於聽話的份上,還是應了。


 


但現在,我卻被一個蓬頭垢面的丫鬟抓著。


 


「二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小姐吧!」


 


6


 


我娘根本就沒找人給庶姐看病。


 


還算幹淨的屋內幾乎家徒四壁。


 


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一張床,幾乎已經是全部的家具。


 


桌子上甚至還有已經餿掉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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