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譽那雙大長腿看著挺長的，但走起來很慢。

似乎是在故意等我。

 

我追在後面喊了三聲，他就回頭了：「幹什麼？」

 

喲，裝得還挺兇。

 

我輕咳兩聲，想跟他解釋一下：「今天我和蘇學長……」

 

「沒關系，我都知道。」

 

顧譽垂下眼，看不清神情，很快把手裡的保溫桶遞給我。

 

「我特意給你煲的湯，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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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跳得太快了，我迷迷糊糊地點頭，然後跟著他回了酒店。

 

顧譽在廚房忙活，我一邊喝湯一邊回復蘇晨的信息。

 

他說已經和女朋友報備過了，但交流會明天還有一天，拜託我接著演。

 

我看著他發拜託小貓的表情包。一看就知道這是他從女朋友那兒偷來的。沒想到看著這麼溫柔、不苟言笑的學長墜入愛河之後是這副模樣。

 

不知道顧譽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

 

直到手機屏幕暗下來，我才發現自己想到顧譽的時候，嘴角都是上揚的。

 

顧譽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廚房門框邊，和我對上視線之後，語氣酸溜溜的：「別和蘇晨聊了，我給你煮了面條，吃點兒吧。」

 

我看著他眼睛還有點兒發紅的樣子，有點兒蒙：「你不是還在發燒嗎？」

 

不說還好，一說，這眼睛更紅了：「沒想到你還能惦記著我。我還以為你談了戀愛就不想理我了。」

 

簡單一句話，怎麼越聽越酸？

 

我有意安撫：「都是演的，不用當真。」

 

不知道我這句到底怎麼戳中他了，看上去他好像快碎了：「我知道你不當真，但是你就不能不要挑明嗎？我剛剛還在給你剝蝦。難道你那些反應都是演出來的嗎？」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點點頭：「是啊。」

 

為了不露餡，我挽著蘇晨將近一個小時，胳膊都酸了。這樣不是為了演，誰會這麼拼啊。

 

他羽睫扇動，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會掉下眼淚。末了他自己扭頭：「我把蝦給你端過來。」

 

我被整得有點兒蒙，猶豫再三：「顧哥，你聽過雛鳥情結嗎？就是，有的時候，尤其是像你這樣初次體驗過的，就、就是會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為了避免尷尬，我盡量斟酌用詞。

 

我自認為已經說得很委婉，也很中肯了，但顧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整個人氣場都沉了下來：

 

「夠了！林甜，難道我連做小三的資格都沒有嗎？」

 

什麼？

 

我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顧譽到底在說什麼？他是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還是他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氣氛陷入沉默的這一分鍾，我的腦海裡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剛想開口，顧譽逃似的轉身：「還有衣服沒洗，我去給你洗幹淨。」

 

什麼東西？

 

我跟著過去，看見他站在浴室的洗手池邊搓洗衣物。

 

冷著一張臉，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過。

 

是我昨晚換下來的純棉內褲。

 

17

 

我臉漲得通紅，被這畫面衝擊得蹦不出一個字，回到房間的時候還有點兒恍惚。

 

顧瑤的電話接通的時候我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顧瑤語氣神神秘秘：「靠，我哥現在在幹什麼？」

 

「呃……」

 

「在冷著臉給我洗內褲」這種話我實在是說不出口，隻能沉默。

 

閉上眼，眼前還是顧譽那雙指節分明的大手，在白色的泡沫裡反復揉搓，露出白色的布料……

 

「你到底對我哥做了什麼？你看看我給你發的！夭壽了，他之前還是悶騷，怎麼現在越騷越明顯了？」

 

我看了一眼顧瑤給我發的截圖。

 

顧譽的朋友圈——【準備做小三，有沒有有經驗的？私聊。】

 

底下有人評論：【顧哥，被盜號了？】【不是哥，你的道德感呢？】

 

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想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當然要先抓胃。煲湯、剝蝦要一條龍服務。】

 

顧譽回復：【已照做。】

 

【不是，哥們你來真的？】

 

我想到他現在還在外面忙活家務——真得不能再真了。

 

顧瑤還沒掛電話：「等等。我哥不是追你去了嗎？他要給誰當小三？」

 

「呃，好像是我。」

 

我把前因後果跟顧瑤說了一遍，顧瑤憋了半天：「我哥平時挺聰明的，怎麼……說真的，你對我哥有沒有感覺？感覺你再不回應他，他快碎了。」

 

一邊說著，顧瑤一邊把顧譽的那些朋友圈都截圖給我看。

 

都是我沒有看見過的內容。

 

他回國的前一天：

 

【決定了，還是要勇敢衝一把。說不定她小時候怕我，長大了突然愛上我了怎麼辦？】

 

那晚過來找我：

 

【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她失戀了，我順位替補，完美！】

 

我拋下他跑來交流會的那天：

 

【喜歡的女生一夜之後跑了，是不是我活爛了？】

 

這條下面有人給他發了一個鑲珠子的廣告，他很鄭重地回復人家一句，【謝謝，會考慮的。】

 

不是……這個真的可以不用考慮。

 

……

 

很好，每一條都是在反思自己。這覺悟已經超越 90% 的男人了。

 

但我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顧譽？喜歡我？

 

不可能吧？那可是顧譽。

 

顧瑤聲音如驚雷：「靠，我想起來了。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時不時就會詢問我的情況。我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關心妹妹，現在想起來，他問了沒兩句就會把話題引到你身上。搞了半天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18

 

掛了顧瑤的電話，我還有點兒恍惚。

 

從那些截圖裡，我好像看到了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顧譽。

 

我當然暗戀過顧譽。

 

畢竟誰年輕的時候碰上這樣一個智商又高，長得又帥的鄰家哥哥能不心動呢？

 

但我也記得他在我高三畢業的那次晚會上，冷著臉拒絕別人的告白：「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年紀小的。」

 

我當時比那個女生還小兩個月。所以自覺地把那封寫了很久的情書撕爛，扔進了垃圾桶。

 

之後就聽說他出國讀書，我們兩個成了偶爾在網上聊聊天的關系。

 

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一晚上沒有睡好。

 

直到進入會場，我都沒打起精神來。

 

蘇晨靠在我身邊，壓低了聲音：「剛收到消息，我女朋友學校好像也被邀請了，她等會兒也會過來。」

 

我鎮定自若，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啊？那我們兩個算是什麼關系？你這個負心漢嗚嗚嗚。」

 

他扯了扯我的衣角：「別演了，顧譽也會來。」

 

聽到最後那個名字的時候，我本能地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下意識般松開了蘇晨的手。

 

然後就對上了顧譽的視線。他SS地盯著，眼睛有些泛紅。

 

靠，我再也不玩抽象了，我是真傻叉。

 

我甩開蘇晨，想要和顧譽解釋：「咳咳，那個，其實……」

 

「我知道。」他打斷我說話，「我都明白。」

 

不是……哥你明白什麼了？

 

他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手：「我不會害你被發現的。但是我還是覺得蘇晨不適合你。你剛剛挽住他的時候快摔跤了，他都沒有第一時間扶住你。」

 

顧譽說的這個細節，連我自己都沒有印象。

 

「呃，其實不是……」

 

顧譽再次打斷：「你、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挑撥你們關系的。我隻是覺得，他照顧不好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但這套真的蠻香的。

 

我剛想跟他解釋清楚，投資商的女兒出現了。

 

她看了一眼顧譽，又看了一眼我和他相握的手，咬牙切齒：「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什麼帥哥你都要下手？」

 

謝謝，罵我罵得還挺舒服的。

 

19

 

她像是抓到了我的把柄，表情得意：「兩條路。要麼你把這個讓給我，要麼我現在就去告訴蘇晨哥哥，你劈腿了。」

 

還有這好事？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譽突然擋在我身邊：「不關她的事，是我主動勾引她的。」

 

很顯然，對方傻眼了：「她、她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顧譽很坦然，「但沒關系，我沒道德。」

 

我沒有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但想了想，我們最開始的關系好像確實不是很合常理，再加上我確實暗戀過蘇晨，也難怪他會這麼不自信。

 

我雙手叉腰：「你去吧。」

 

「什麼？」顧譽如遭雷劈，「我知道錯了。你先別趕我走，我……」

 

我踮起腳捂住了他的嘴，幹脆直接把他拖走了：「不是說你。」

 

我直接把他連拉帶拽，扯去了花園。他全程非常配合，隻露出一雙眼睛，乖乖地看著我。

 

但一開口就相當炸裂：「我、我雖然經驗不足，但是我查過了，功能沒有問題，硬件設施到位。你再考慮一下, 我可以轉地下。我保證，隻要你一周六次, 不, 三次來找我就行。」

 

不是，你擱這兒應聘呢？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暗戀蘇晨嗎？」

 

他沒有說話, 低頭很專注地看向我。隻是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忍得很辛苦。

 

我裝作沒看見：

 

「那年我剛畢業, 本來想跟某人告白的。結果聽見他說不喜歡比自己小的。我當場失戀, 拿著情書在垃圾桶邊上哭，是蘇晨學長路過, 給了我一包紙巾。

 

「我當時覺得他特別溫柔，就開始關注他。」

 

顧譽看上去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隻好挑明：「我準備告白的那個對象就是你。」

 

他眨眨眼，眼淚啪嗒啪嗒地就落下了：「你當時沒聽完。我說我不喜歡比自己小的, 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當時想找你，結果沒看見人。最後發現你跟蘇晨站在一起, 他在安慰你，你手裡還捏著情書。

 

「我以為你告白被他拒絕了，所以才哭得這麼傷心。」

 

我：「……」

 

錯了，全錯了。

 

簡直就是錯得離譜。

 

20

 

嗚嗚嗚，我再也不搞暗戀了。

 

「【他」還進一位？你以為做算術題啊？

 

我氣笑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本來想罵他傻的, 但顧譽眼睛一下就亮了：「所以, 我不是小三？」

 

「你要是喜歡當的話，我也無所謂。」

 

他低頭吻住了我, 一隻手穩穩地扶住我的後腦勺，另外一隻手噼裡啪啦地在打字。

 

十分鍾後我就接到了顧瑤的電話。她聲音尖銳：「啊！我哥有病吧？脫單了還要發條信息告知所有人？」

 

我不明所以，點開了顧瑤給我的截圖。

 

還是顧譽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

 

【謝邀，轉正了, 一直不是三。從此人狗殊途。】

 

下面清一水都是他兄弟們的評論：【誰和誰殊途？】

 

【我和你們這群單身狗。】

 

底下一堆破防的。

 

再點開顧譽的手機，看見他已經把脫單的消息散播給了他列表裡的所有人。

 

我：「你怎麼不順便通知老家養的兩條狗啊？」

 

顧譽認真思索片刻, 還挺失落的：「沒辦法, 它們不會玩手機。」

 

它們不是人，但你小子是真的狗啊。

 

當天晚上，顧譽肉眼可見地緊張：「你先告訴我, 你那天跑了，不是因為我活爛，對不對？」

 

說真的, 他看上去好像隻要我一點頭, 就會碎了。

 

我隻有老老實實：「嗯。隻是我自己太心虛。」

 

顧譽乘勝追擊：「所以，你還是很饞我身子的對不對？

 

「你說，你那個時候就想跟我告白, 你喜歡上我什麼了？

 

「那封情書你能不能再寫一遍，算我求你了，我S了都要帶去墳墓裡。」

 

……

 

小時候他教我題目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話。

 

我果斷扯住他的衣領, 把他整個人帶得被迫俯身, 另一隻手點了點他顫巍巍的睫毛, 從高挺的鼻梁滑到了他的唇瓣上：「廢話少說，展示實力的時候到了。」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喉結上下滾動, 聲音驟然啞了：「林甜，後悔也沒用，你等會兒可別求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