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

第1章

我是貴妃的陪嫁婢女。


那日皇上與貴妃吵嘴,卻故意將我留在屋內。


他要我放聲叫,以期貴妃會吃味闖入。


可許久,貴妃沒來,皇上也拂袖而去。


幾個嬤嬤將我拖走。


等在慎刑司的貴妃讓男人和太監們肆意享用我。


「這賤婢什麼時候死,你們什麼時候停。」


她還派人將我老實的哥哥帶進宮觀看:「不知廉恥的東西,叫給你哥聽聽。」


我啞著嗓說,昨夜皇上根本沒碰我,乞求貴妃放過我家人。


她卻冷笑:「本宮為何要放過一群蝼蟻?」


很快,宮女來報,說我的嫂嫂和侄兒已死。


哥哥崩潰反抗,被一劍穿心,而我,絕望地咬舌自戕。


再睜眼,回到皇上與貴妃吵架那日。


這一世,我仍是蝼蟻,卻要將貴妃變成蟻食。


1


長翠宮中,燭火搖曳,晃動的人影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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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兒,朕與怡美人之間清清白白,下午不過是單純地對弈一局。」


「對弈?對弈需要屏退所有人?陛下真當我李寶珍是傻子!」


皇上與貴妃第三次因怡美人吵嘴,這次比前兩次還要激烈。


沒說兩句,貴妃眼尾就泛出一抹紅,看得皇上心疼不已。


他想服軟,可貴妃卻不許他碰觸,還扯下二人定情的玉佩,砸向他。


結果,玉佩落地,碎成兩半。


皇上震怒,突然伸手將我扯入懷裡,「玉芙留下,李寶珍,你給朕滾出去!」


貴妃頓住,她什麼也沒說,決然走出屋子。


大門關上後,皇上熄了燭火命我站在床邊,「一邊掐自己,一邊叫,貴妃聽見了,肯定會回來找朕。」


我叫了一夜,貴妃卻遲遲未出現。


皇上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拂袖離去。


他走後,三個嬤嬤闖入,將我拖出長翠宮。


這幾人,我是認識的,她們都是貴妃的劊子手,專門處理不聽話的宮人。


果然,貴妃誤會我和皇上了!


但我想,十二年主僕情誼,貴妃已答應讓我二十五歲出宮嫁人,隻要向她解釋清楚,她應該會饒我一命的。


「嬤嬤,我要見貴妃娘娘,求你們讓我見見貴妃娘娘。」


望著我蒼白的小臉,嬤嬤們笑容瘆人,「玉芙,娘娘正好也在等你。」


2


我被帶入慎刑司,貴妃坐在前廳的木椅上。


她眼睛紅腫,神色疲憊,見到我時,眸中閃過一絲陰狠。


心咯噔一跳,這種眼神我曾見過許多次。


「玉芙,你自小跟在本宮身邊,本宮待你不薄,你竟敢背著本宮勾引皇上!」


「娘娘明鑑,玉芙沒有,是皇上他……」


我剛開口,貴妃手裡的小爐就已砸到我臉上。


「給本宮住嘴!」


臉上火辣辣地疼,鮮血瞬間從嘴角流下。


我不敢再出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貴妃嫌惡地瞥了我一眼,轉向慎刑司掌事道:「李公公,讓那些還未淨身的男人好好疼她,若你喜歡,也可嘗嘗滋味。」


李公公咽了咽口水,眼珠滴溜溜在我胸脯上打著轉:「多謝娘娘恩賜。」


我呆在原地,不受控制地悲慟嗚咽。


貴妃冷冷一笑,「記住,這賤婢什麼時候死,你們什麼時候停。」


李公公高聲應「是」,招呼三個太監將我拖入刑房,他們和刑房裡等待淨身的數名男子一起凌辱我。


暗室幽冷,反反復復,惡鬼壓身,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


我想找機會了結自己,忽見哥哥被人押入刑房,而門外傳來貴妃戲謔的聲音:「不知廉恥的東西,叫給你哥聽聽。」


「小妹……」


哥哥瞳孔劇震,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腦子裡「嗡」的一聲,我顧不上羞恥,啞著嗓乞求:「娘娘,皇上昨夜根本沒碰過奴婢,求娘娘放過奴婢的家人。」


貴妃卻道:「本宮為何要放過一群蝼蟻?」


很快,宮女來報,說我的嫂嫂和侄兒已死。


哥哥崩潰反抗,被貴妃身邊的侍衛一劍穿心。


我望著他死後卻依然睜得渾圓的眼睛,五髒六腑疼得碎裂,唯有用最後的力氣咬舌自戕。


哥哥,嫂嫂,小侄兒……


是玉芙對不起你們,


若有來世,玉芙一定好好護著你們。


3


再睜眼,回到皇上與貴妃吵架那日。


我還有些恍惚,卻瞧見李寶珍已伸出手準備去扯那塊定情玉佩,心思一動,撲通跪在她腳邊:「娘娘,您錯怪皇上了。」


「玉芙,給本宮滾開。」


正在氣頭上的李寶珍將我踹倒,我趕緊爬回她跟前,深深叩首:「娘娘,皇上他與怡美人對弈,其實都是為了娘娘您啊。」


李寶珍一怔,倒是冷靜了些,「玉芙,這是什麼意思。」


我努力平復下心跳,垂著眉眼回稟:「娘娘,皇上每次召見怡美人,都是在太後斥責您專寵之後。皇上他是想保護娘娘。」


上一世,周牧景與我待了一整夜,絮絮叨叨同我講了不少心中得委屈。


他說,李寶珍雖然曾救過他的命,又與他兩情相悅,但她商賈之女,如今能坐上貴妃的位置已是不易。


自己將一顆真心捧給李寶珍,除了皇後之位,要什麼給什麼,哪怕惹得朝臣反對、民怨四起,他也獨自扛下,可偏偏李寶珍不珍惜,為了點小事,連定情玉佩都摔碎。


枉費他三番四次地召見怡美人,費盡心思在太後面前維護李寶珍。


當時我戰戰兢兢地聽周牧景述說往事,隻是默默感慨李寶珍那無人可及的野心與手段,卻沒想到,此刻竟會僥幸靠著周牧景的訴苦救自己一命。


李寶珍沒說話,我知道她的怒意已消減大半。


果然,片刻後,她幽怨地望向愛人,淚珠簌簌滾落,「倒變成臣妾的不是了。」


周牧景趕緊上前哄她:「是朕的不是,朕以後再不見怡美人。」


4


皇上與貴妃和好如初,我得以全身而退。


走出長翠宮,綿長的宮廊一眼望不到盡頭。


寒冬臘月,冷風嘶嘶灌入袖口,似有萬千鬼魅在啃咬我的身體。


我止不住地回想起上一世的屈辱,回想起哥哥的眼睛、慘死的嫂嫂與侄兒。


瞳色一點點冷下來,指甲將掌心生生掐出血。


「玉芙姐,你在這兒做什麼?」


值夜的二等宮女雪蘭打斷我的回憶,她低著頭向我走來,恭順的模樣讓我記起自己在長翠宮的特殊位置。


身為李寶珍的陪嫁丫鬟,我是她的心腹,是長翠宮的大宮女。


宮人們向來敬我、羨慕我,就連那幾個手染鮮血的嬤嬤平日裡也得捧著我。


思及此處,我強行按下恨意道:「皇上讓我去玉晴軒走一趟。」


玉晴軒,是怡美人的住所。


周牧景要我告訴怡美人,今後不要再派人到長翠宮尋他,否則就將怡美人打入冷宮。


「玉芙姐,你真是能幹,難怪貴妃娘娘這般疼你。」


面對雪蘭的恭維,我眼睫輕顫。


能幹的確是我的優點,所以李寶珍才會將我留在身邊。


這十年,我盡心盡力、恪守本分地伺候她,她的一切,我都無比熟悉——脾氣喜好,字跡畫工,還有她做過的惡事、殺過的人,每一樁我都清清楚楚。


如今,這些都將是我復仇的利刃。


我會像螞蟻肢解食物一樣,一刀一刀剜下李寶珍的血肉。


「雪蘭。你去吧,陛下今夜歇在長翠宮,小心伺候。」


緊繃的拳頭緩緩松開,我望向玉晴軒的方向,心裡有了計較。


5


怡美人徐令怡是太後娘家的親外甥女,心性自不是一般嫔妃可比。


周牧景召她三次,三次都不曾讓她侍寢,著實激怒了她,所以今夜她才會故意遣人來長翠宮挑事,美其名曰解開下午的殘局,實際上就是想給李寶珍添堵。


但她終究是不懂周牧景與李寶珍的感情,否則斷不會做出這種幼稚之舉。


我抵達玉晴軒時,周令怡砸了碗筷,正在責打宮婢。


她指桑罵槐:「不過就是一條狗,也敢給本宮使絆子。」


我不卑不亢:「怡美人,皇上讓奴婢給您帶句話。」


一聽是周牧景派我來的,徐令怡眼睛一亮,故作淡定,「皇上他說什麼。」


「皇上說,若美人再派人到長翠宮,那他就將美人打入冷宮。」若是上輩子,我肯定會委婉地表達周牧景的意思,但今日,我要給這場隱火添上一把幹柴,讓它徹底燒起來,「怡美人,您聽清了嗎?」


「啪。」


怒不可遏的徐令怡揚起手中短鞭,狠狠抽在我脖子上,抽出一道血痕:「本宮不信,本宮奉太後之命服侍皇上。」


她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強大的娘家就是她的羽毛。


可惜,無人欣賞的孔雀,再美也是徒然。


「不信?美人您,恐怕再見不到皇上了。」


我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傷口,挑眉輕蔑地一笑,激得徐令怡喘不過氣。


她捂著胸口罵:「賤婢,你胡說什麼!」


「奴婢可沒有胡說,皇上,已許諾貴妃今後再不見美人您呢。」


徐令怡微怔,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她搖搖晃晃地跌坐在椅子上,指尖泛白,「本宮……本宮不信!」


我欠了欠身,施施然離去。


壓死緊繃的駱駝隻需一根稻草。


在後宮中,無法承寵的妃子,注定要蹉跎一生。


饒徐令怡再驕傲也終究是怕了。


6


一個時辰後,太後帶著怡美人親臨長翠宮。


她們未待我通傳,直接闖入內殿。


彼時,周牧景正穿著一身破衣扮醜,逗李寶珍開心,毫無君王應有的矜貴之氣。


見大門被人推開,他討好的笑容僵在臉上,「母後,您怎麼來了?」


「來人,將李貴妃拿下!」


太後氣得全身發抖,也不理會周牧景。


幾名嬤嬤領著宮女走向李寶珍,李寶珍下意識往周牧景身後躲,滿臉委屈。


周牧景擋在李寶珍身前,向太後解釋:「母後,不是您想的那樣……」


「住嘴。」太後鳳眸劃過荒唐的周牧景,語氣不容置喙,「皇上,換身衣服再與哀家說話。」


周牧景臉上一熱,頓也覺得眾目睽睽之下還穿著這身平民舊衣有些不妥,怯怯看了李寶珍一眼:「珍兒,朕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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