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路衍一把拍掉燕辭的手。


他的力氣很大,燕辭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我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被弄亂的衣袖:


「怎麼,你可以睡我妹妹,我就不能在外面吃點好的?」


燕辭面若冰霜:


「我解釋過那是個意外,那天我喝醉了。」


我嗤笑出聲:


「燕辭,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一喝醉就管不住下面那玩意兒,幹脆剁了吧。」


俞舟站在旁邊裝作知曉一切:


「姐姐以前就喜歡跟各種男人曖昧。


「我以為你嫁給了燕辭哥哥這麼優秀的男人,會有所收斂。


「啊,沒想……


「我真羨慕姐姐能在各種男人之間遊刃有餘。」


我鄙夷地盯著俞舟,勾唇冷笑。


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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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髒水,說一些有引導性的讓人厭惡我的話,她一向擅長。


「撲哧」,旁邊的謝路衍嗤笑出聲。


「我就說剛剛的茶味不夠足,原來都被你裝去了。


「聽說你搶姐姐的爸媽,勾引自己的姐夫,別人用過的東西就這麼香嗎?你姐拉的屎,你是不是也要湊近聞聞什麼味?


「當好你的婊,其他的輪不到你操心。


「還有你。」


謝路衍食指指向燕辭,「別人當垃圾扔的二手貨你也要,你可真不挑。


「吃點好的吧。」


我在心裡開香檳鼓掌,沒想到謝路衍嘴炮戰鬥力驚人。


Bravo,bravo。


我拿起一杯飲料,俞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放心,不潑你,潑你浪費糧食。」


我遞到謝路衍手裡,笑眯眯地對他說,「喝喝水,潤潤嗓,繼續罵,我喜歡。」


我走到燕辭面前,直直盯著他。


時隔多年,他的臉依然讓我著迷。


我以為我到死都會愛他。


可我真的要死了,我不愛他了。


被傷害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


當初相遇以為他是悲慘人生中的唯一幸運,卻不料他成了推我入深淵的最大力量。


「燕辭,我們離婚吧。」


我以為我和燕辭一定是他先放手,沒想到是我先說出了這句話。


9


「你鬧夠了沒有,在家裡說你有癌症,在俞家,你說你要辦葬禮。


「整天瘋瘋癲癲,折磨兩家人,你要真想死就自己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死去。


「除了丟人現眼,裝瘋賣傻,你還會幹什麼,你哪一點比得上俞舟。


「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你跳下去死了大家還能落得清淨。」


癌症帶來的疼痛突突擊打我的大腦,過往的痛苦記憶蠻橫地席卷全身。


是啊,當初你為什麼要救我?


將我從一個火坑拉出來,又毫不猶豫地將我推進另一個深淵。


讀書時,我在學校被一群小混混威脅毆打。


俞舟對爸媽說:


「姐姐經常和一群小混混勾肩搭背,曖昧不清。」


明明是俞舟暗地裡指使小混混搶我的錢。


我鼻青臉腫地回到家,沒有擔憂,隻有厭惡和責罵。


「你不去招惹那群混混,他們會打你?他們怎麼不去打別人?


「你要是不知檢點未婚先孕,也別告訴我們,自己悄悄地去打了,我們丟不起這個臉。」


那天,我站在天臺上,內心絕望,隻想一死了之。


這個世界上沒人愛我。


可要跳的那一刻,是燕辭抓住了我的手,將我從絕望中救出。


可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們策劃的一場鬧劇。


他們賭我會不會跳下去。


「俞桑,你別拿離婚嚇我,欲擒故縱這招對我不管用。」


燕辭冷漠的聲音將我從回憶裡拉回。


我仰頭直視燕辭,淡漠地開口:


「燕辭,你當初是賭我會跳下去吧。


「你們設計將我推向絕路,又假惺惺出現,拉我一把,讓我看到希望,又毫不猶豫地將那點希望撲滅。」


我看著燕辭臉上的血色逐漸消失,心中湧現出一絲快感。


揭開他虛偽的面具真的很爽。


「你和俞舟又壞又虛偽,難怪你們能互相喜歡。


「簡直是蟑螂找到了同類。」


說完,我站起來拽著謝路衍飛奔離開。


剛走到停車場,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我毫無知覺地暈倒。


10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謝路衍拿著我的手機好像在跟誰打電話。


他見我醒來,指了指手中的電話,把通話界面給我看,我不小心觸碰到擴音,我爸冷漠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餘桑,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平時你撒謊吸引我們的關注就算了,你妹感冒進醫院,你轉頭撒謊說你胃癌昏倒。


「也就是你妹單純,你說什麼她都信,輸著液也要來看你。


「我們不要求你關心家人,但請你不要給家裡添亂。


「你要辦葬禮也好,要得癌症去死也好,離我們遠遠的。」


急診室來來往往的喧鬧也壓不住電話那頭的不耐與怒氣。


謝路衍目瞪口呆地與我對視。


我閉了閉眼,扯出一絲苦笑:


「嗯,如你所願,我會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11


掛上電話後,頭疼再次席卷。


樓栩微信上問我在哪裡。


我讓謝路衍給我拍一張躺在床上的照片,打算賣個慘。


「俞桑。」


熟悉的,帶著訝異的清冷聲從外面傳過來。


我抬頭,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俞瑾。


他手上拿著一沓醫院的繳費單。


他見我盯著他手上的繳費單,下意識地開口:


「舟舟輸液,我來繳費。」


我沒說話,捏了捏床單,轉過頭不想看到他。


麻木了。


俞舟哪怕隻是一個小病,全家齊齊上陣。


公司業務、應酬、開會都可以拋在一邊。


「你又在胡鬧什麼?


「每次舟舟生病你都要來這一出,玩弄我們的感情好玩嗎?」


我直直對上俞瑾的眼神,他的眼裡沒有關心擔憂,隻有失望與不耐煩。


「跑到醫院佔用病床拍照,浪費醫療資源。


「做這種事情,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12


諷刺絕情的話我早已聽過無數遍,內心已經泛不起一點波瀾。


他們心裡認定我就是在撒謊。


隻是,心裡這樣想,頭痛的狀況卻更加嚴重。


一股腥甜在舌尖泛起,鮮血翻湧而出。


俞瑾的臉色微變。


謝路衍立馬出去找醫生。


急症病床小小的空間出現短暫的沉默。


「你這是……」


俞瑾做事向來果斷,我卻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絲遲疑。


他話還沒說完,謝路衍帶著醫生從外面跑進來。


一系列檢查後,又去診療臺調出我的患者檔案。


醫生臉色沉重又帶著生氣走過來:


「你們這些患者,真當醫囑開著好玩嗎?


「你自己都癌症中晚期了,還不積極配合治療?」


整個急症室瞬間一靜。


俞瑾不可思議地盯著醫生,想從他的眼裡看出我患癌是假的。


醫生掃了他一眼,看清他的長相後眉頭緊皺:


「你是患者的家人吧,你們也是,怎麼當親人的,她胡鬧不積極治療,你們也跟著胡鬧嗎?」


我看到俞瑾的瞳孔猛地一縮,像是承受不住般向後退了一步。


他猛地上前搶過醫生的報告單,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患病情況。


「不可能,她這麼年輕,怎麼可能胃癌晚期?」


「有什麼不可能,青春期吃不飽飯,成年了吃飯也不規律,又長期喝酒,鐵打的胃也經不起這麼折磨。」


「什麼,青春期吃不飽飯?」


俞瑾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慘白。


他轉頭看向我,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卻最終說不出口。


他想到了吧。


青春期我已經被俞家認回,俞家在寧城也算得上是小富之家。


俞舟的一次誣陷,他們便斷了我的生活費。


我在初高中很長一段時間裡經常吃不上飯,活得拮據又卑微。


餓得太狠在學校暈倒,他們才想起,很久沒給過我生活費。


看見我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們沒有愧疚,隻會責怪我不懂事,耽誤他們的時間。


「是那段時間……」俞瑾開口將我從回憶裡拉回。


我沉默片刻,若無其事地開口:「誰能想到,俞家的女兒居然淪落到飯都吃不上?很有意思吧。」


俞瑾因為我的話,臉上的表情更加慘淡。


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妹妹,但不代表,他想讓這個妹妹死。


13


我看著俞瑾失魂落魄地從醫院離開。


謝路衍想上前去罵他幾句,被我攔住。


醫生安排我明天來做一次化療。


第二天,我剛到醫院就看見俞家一家人站在醫院門口。


俞媽媽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嘴唇嗫嚅了幾下,一開口聲音帶著哽咽:


「桑桑,對不起,是媽媽不好。」


我甩開她的手,並不理睬他們。


我躺在床上,俞媽媽拿出一個平板,放在我的病床前。


平板裡面正在播一段視頻,視頻開頭是一個嬰兒呱呱墜地。


那是我剛出生時的視頻。


我剛出生的那天,全家歡欣鼓舞。


百歲那天,舉辦了盛大的百歲禮。


全寧城的權貴階層,都知道俞家喜得愛女,視為掌上明珠。


爸媽哥哥對我疼愛有加。


剛出生時的我,軟軟小小的一坨。


哥哥姿勢別扭又小心翼翼地抱著我,手都抱酸了,還一直不肯放手。


媽媽問哥哥喜歡我嗎。


哥哥說:


「世界上我最喜歡妹妹。」


我 1 歲的時候,哥哥把我偷偷裝進書包,向同學炫耀他有了一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妹妹。


4 歲那年一條小蛇爬到睡著的哥哥身上,我嚇壞了,但是又鼓起勇氣把小蛇從哥哥身上抓下來,自己小腿上被咬了一口。


雖然小蛇沒毒但是我痛了一個星期才好。


把全家人心疼壞了。


視頻的結尾,哥哥親了幾口我柔軟的臉蛋,哭唧唧地說:


「妹妹是公主,我要當妹妹的騎士,我會一直保護妹妹。」


視頻結束,病房陷入短暫的沉默。


俞爸爸和俞瑾眼眶泛紅,俞媽媽的哭泣聲再次響起。


她想上前抱我。


我看著俞媽媽那張近乎崩潰的臉,冷聲開口:


「你別過來。」


俞媽媽停在病床前,雙手捏緊衣袖。


「桑桑,我們錯了,原諒我們好不好,讓我們彌補你,媽媽很愛你。」


「憑什麼我要原諒你們?


「隻要你們懺悔,我就該原諒你們嗎,天底下哪來這麼好的事?


「你並不愛我,你隻是愧疚。


「不要想讓我原諒你們。


「你們也別想找借口讓自己解脫、放下。


「我要你們記清楚。


「我恨你們。


「是你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要你們懷著愧疚過完一生的,到死都記得你們欠我的。」


14


醫生從外面進來,準備給我安裝做化療的儀器。


他們還想說什麼,醫生讓他們保持安靜。


化療做到一半,我開始抑制不住地嘔吐,床上地上吐得到處都是。


頭痛得更是厲害。


俞媽媽不顧髒汙衝過來抱住我,聲音帶著哭腔,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我從她的懷裡掙開,聲音嘶啞地怒吼道:


「滾開,別碰我。


「我現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你們不是一直讓我去死嗎?


「我要死了,你們該高興了吧。


「你現在裝什麼好媽媽,我需要你的時候,你熟視無睹,現在我不需要你了,你的惺惺作態隻讓我惡心。」


護士很快從外面進來,看了一圈周圍的人:


「家屬先出去,你們在這兒,隻會影響病人的情緒。」


做完化療,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外面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我知道他們還在外面等著。


我接到樓栩在下面等我的電話。


手機銀行突然收到一筆七位數的轉賬。


【桑桑,你看病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先用著。】


我在手機上回復:


【我都要死了,這些錢對我有什麼用?】


【等我死了,你們倒是可以多燒點給我。】


【我真的很累了,你們但凡對我有一絲愧疚,今天就放過我吧。】


等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消失。


他們終於走了。


15


燕辭推門進來時,我正在收拾行李。


最後一段時間,我不想再見到燕辭。


他站在門口神色復雜地看了我幾十秒,遲疑著開口:


「瑾哥說,你得了癌症。」


「是啊,我說過無數次,可你們都不信。


「你們都認為,我爭寵爭到瘋魔,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燕辭我就要死了,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你終於要擺脫我了。」


燕辭的臉上出現一絲慌亂,他上前幾步,拉住我的手,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


「不是的,瑾哥說,你的癌症還可以治療,還能多活幾年。


「我們去國外找最好的醫生。」


我掙開他的手:


「不用了,燕辭,我活夠了,不在乎這幾年的。」


「俞桑,別這樣,好好活下去。」


我嗤笑一聲:


「活著幹什麼?


「媽不疼爸不愛,哥哥討厭我,老公恨我。


「你們都愛俞舟,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我活著幹什麼?」


燕辭拽著我的袖子的手微微顫抖,嘴唇緊抿:


「我沒有恨你。」


我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直勾勾地盯著他,直到把燕辭看得目光閃躲,才冷著臉開口:


「你不恨我,你就不會一直把我當俞舟的替身。


「你就不會把對俞舟的恨全部發泄到我身上。


「那天明明是你喝醉了,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你卻把所有的錯誤推給我。」


我把衣袖從燕辭手中拽出來,蹲下去繼續收拾行李。


燕辭急了,也跟著蹲下來,伸手就來搶我手裡的袋子。


爭搶中,袋子被扯壞,裡面的東西掉了出來


燕辭伸手去撿,拿到手裡無意一瞥,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


那是我懷孕 B 超單。


報告單上,黑白的超聲成像中,依稀可以看見裡面一顆小小的胚胎。


那是一個孩子,屬於我們的孩子。


他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這是我的孩子?」


我扯出一個冷笑:


「對,是你的孩子。」


「你……」


「你先別急,後面還有一張報告單。」


他微微一愣,手指顫抖著翻開那張紙。


一張流產手術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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