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我鎮北王府,已經成了他君绗的眼中釘肉中刺。
君绗被我戳破心思,眼底染上怒意。
一雙猩紅的眸子泛上血色。
「太子妃御前失德,將她打入冷宮,聽候發落。」
我笑了笑,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都撕破臉了,君绗也不敢動我。
可見他這個皇位,確實沒坐穩。
那便用我這條命,給鎮北王府換一線生機。
鎮北王府,需要一個新的世子。
父親自我走後便從旁支過繼了一個孩子,那孩子我見過幾回,眉眼疏闊,使得一手好槍,足以支起我鎮北王府門戶。
但父親請立世子的折子遲遲未遞。
想來是顧忌我的處境。
6
說是打入冷宮,其實就是找了個偏遠些的宮殿,派人守著我。
這樣也好,最後的日子,可以清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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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來我這挑釁過幾回,許是覺得我不冷不熱的態度無趣,漸漸便不大來了。
很快這個冬日就過去了。
宮裡的老樹顫顫巍巍發了新芽,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
但我依然裹在厚重的狐裘裡,待在寢殿身上泛著寒意。
內務府已經不供炭了。
熙春去要了幾回,聽說那邊回稟了君绗,便徹底斷了。
我笑了笑,以君绗的性子,定是覺得我又在故作姿態博取同情。
恐怕更加瞧不上我。
「娘娘,您這裡衣又松了一圈,奴婢給補一補。」
我抬手摸摸熙春的腦袋,假裝看不到她眼角的淚珠。
「宜妃送來的香,倒是極好聞。」
熙春勉強笑著:「分量下得那般重,娘娘少聞些,對身子不好。」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她這點毒,哪比得上北疆蠱毒。
她本意也隻是想掏空我的身子,沒想著要我的命。
但是這回,我便要柳知微嘗嘗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就當是我這個沒用的主子,給宛秋收點利息。
君绗踏進我這時,我正給父親寫家書。
雖然他心裡怨我,但逢年過節北地的特產總是一車一車運進京。
一抬眼,就對上君绗怒氣衝衝的臉。
「太子妃跟鎮北王倒是感情深厚。」
我毫不在意地坐下,將信紙塞進信封裡收好,才道:「陛下來這,可是想清楚了,來給我送休書的?」
君绗氣紅了臉。
「姜绾,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打量他眼下淡淡的烏青,想來是朝臣們逼得越發緊了,君绗這才來尋我低頭。
當目光落在他藏在袖擺下的左手時,又忍不住心中酸澀。
十四歲那年我隨父親打了勝仗回京,貪玩甩開大部隊去獵一隻從眼前一閃而過的火狐,不慎中了埋伏。
危急之際,是當時還是二皇子的君绗挺身而出。
刀光劍影間,我眼睜睜看著山匪削掉他半截小指。
我瞪大眼睛,他卻渾不在意,隻一個勁將我護在身後。
單薄的身軀不比父親高大,卻是我平生未曾有過的體驗。
我不可自拔地動了心。
後來知道他是皇子,因著失去半截小指越發不得寵。
我方與父親決裂,義無反顧嫁給他。
原本我們,也有過相知相偎的過去。
隻是這十年歲月太長,信任太淺。
到頭來成了怨偶。
滿目瘡痍。
情緒激動之下,我嘴角滲出絲絲血跡,對著君绗露出一個久違的笑。
「我沒有鬧,隻是有點累了。」
想好好睡一覺。
耳邊傳來君绗驚慌失措的怒吼。
他顫抖著手摟住我滑落的身子,才驚覺我瘦得有些咯人,輕飄飄便能攬起。
於是威嚴的天子嗓音含著哭腔:「傳御醫,快傳御醫!」
7
太子妃咳血,陷入昏迷。
御醫把脈斷定是中了毒。
皇帝大怒。
不久後便查出是宜妃送給太子妃的香料中含有劇毒。
我醒來時,君绗正握著我的手,宜妃哭哭啼啼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妾隻是不想讓她分走您的寵愛,但絕沒有害死太子妃之心啊!那劇毒不是臣妾下的,臣妾冤枉啊。」
君绗眼神極冷。
「你的意思,是太子妃自己給自己下毒?混賬東西!」
清脆的杯盞聲響起,隨後便是宜妃驚懼的痛呼聲。
我這才緩緩睜開了眼。
「陛下。」
君绗立馬偏過頭來看我,眼底滿是歉意。
「绾绾你醒了,還疼不疼,頭還昏不昏?」
我腦海漸漸清明。
目光落在君绗泛著血絲的眼中,裡面滿滿當當都是我的倒影。
我瞥過眼,心中泛不起一絲漣漪。
君绗眼神略暗,手足無措地替我掖好被角,神情帶著一絲討好:「宜妃以下犯上,朕這就廢了她打入冷宮。」
我冷冷地看著他。
君绗越發愧疚。
「绾绾,朕就是想用她氣氣你,沒想到她如此惡毒,你放心,以後朕會好好待你。」
說罷深情地拉過我的手:「等你好了,朕給你舉辦最風光的封後禮。從前的事,都是朕的錯。皇後朝服早就替你量身做好了,朕心裡的妻子隻有你一人。」
我神情淡漠,半晌才張口:「封後禮繁瑣,我怕我受不住。」
君绗瞬間紅了眼,低垂著頭顱貼近我,慌張無措。
「有朕在,你不會有事。」
8
君绗開始日日守著我。
宜妃被打入冷宮,君绗命她燒香跪經替我祝禱。
御醫對我的病束手無策。
「陛下,娘娘中毒太深,恐怕……」
話還未說完便被君绗怒吼一聲打斷了。
「救不了皇後,朕要你們太醫院全體陪葬!」
君绗已經封我為皇後,內務府都在忙著籌辦封後典禮。
清冷的殿宇突然熱鬧起來,我反倒很不習慣。
這日我睡得迷迷糊糊,隻覺腦袋重得很。
睜眼便對上君绗黑沉沉的眼睛。
「皇後為了與朕賭氣,竟對自己下這般重的手,朕竟中了你的苦肉計。」
我心中了然。
那劇毒本就是我自己親手下的,手段並不高明,君绗查出來是早晚的事。
「皇後沒有要辯解的話?」
我伏在床邊咳嗽,半晌才止住,君绗伸手上前想扶我,又收了回去。
面色越發陰沉。
「夠了,這些日子朕被你耍得團團轉還不夠嗎?從前朕倒是看不出,皇後演技這般好。」
我笑了笑,單手支起身子,語氣說不出的淡漠:「我不這樣做,陛下怎會退讓?能讓陛下輸給我一次,我便沒白中毒一場。」
君绗猛地站起身,額角青筋暴起,冷峻的眉眼此刻像染上一層寒霜。
「姜绾,朕看錯你了。既是你自作自受,那便自己去尋解藥,三日後封後禮,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都得給朕走完。」
我冷眼看著他怒氣衝衝離去。
解藥,若是有解藥就好了。
沒有人不想活著。
宜妃被我擺了一道,放出來後哭哭啼啼去尋君绗,但聽熙春說君绗對她冷淡了許多,最後更是直接讓她吃了閉門羹。
御書房摔壞不少杯盞,君绗這兩日陰晴不定,處置了好幾個宮女太監,宮裡人心惶惶。
就在這時候,鎮北王養子進京的消息傳了過來。
我欣慰地笑了笑。
鎮北王府總算後繼有人。
君绗精心準備的封後禮,將會成為我鎮北王府的一線生機。
9
早春的雨幕似披了薄紗,淅淅瀝瀝砸在地上,卷起一層又一層輕霧。
到了欽天監測定的良辰吉日,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君绗陰沉著臉,我靠在軟枕上,慢慢喘勻了氣才開始笑,直笑得眼睛裡迷了東西,淚珠子砸在被褥上。
「看來是天意,君绗,我們的夫妻緣分盡了。」
君绗一腳踹翻了小凳,又砸破了來稟報的小太監的頭,宮人們伏在地上顫顫發抖,而他眼底猩紅一片,幾乎有些喪失理智。
「朕偏要逆天而行。」
於是文武百官披著蓑衣,宮女太監們穿著被澆透的衣衫,肅立在承乾殿兩旁。
我被伺候著穿上皇後朝服,塗上厚厚一層胭脂才掩下蒼白的病態,鑲嵌了明珠的鳳冠綴在頭頂,似有千斤重。
打量著銅鏡中消瘦明豔的自己,我微微怔愣。
那年我十五歲,唇不點而赤,不用上胭脂水粉便顧盼飛揚,眼中因含著期盼而格外亮堂,大紅衣裙襯得滿室生輝。
如今再華美的點翠戴在頭上,也是死物一團,毫無生機了。
君绗立在高高的雲階上,萬人之上,他朝我伸出手。
我一步步邁上去,全身直冒冷汗,胃裡翻江倒海。
像火在燒。
隻能死咬著牙往上走。
直到眼前發黑往側邊一歪,便有一雙有力的大手託住我。
少年人眉宇疏朗,英姿勃發。
掌心微微粗粝,身上還有北地的風沙氣。
我隱去眼中水光,朝他淡淡一笑。
姜懷澈回以一禮,垂眸關懷道:「長姐小心。」
於是扶著我走完剩下的路。
君绗眼神幽深,從姜懷澈手裡接過我。
「姜绾,你不願,朕偏偏要封你為後。」
我勾起嘴角,意味深長地看向君绗。
紅唇微張,便將宮女遞來的祭酒喝了個幹淨。
君绗微熱的氣息吐在我脖頸,我能感受到他高興得微微戰慄。
「從今而後你與朕夫婦一體,享天下俸祿,死生不棄。」
我抬眼看他,烏雲散去,日光揉碎了灑在我眼裡,晃得我眼角發酸,淚珠便大滴大滴淌下。
衣袖中的短匕被我高高舉起,用盡渾身氣力朝君绗刺去。
我看到他逆著光的身影一動未動,眼底滿是震驚,水光充斥了整個眼眶。
「陛下!」
隻願。
生無眷,死無戀,黃泉無相見。
10
新後刺殺皇帝,被鎮北王養子當場誅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姜懷澈救駕有功,君绗迫於壓力將他封為世子。
朝臣們逼君绗賜死皇後,另立新後。
君绗充耳不聞。
我胸口被一劍刺穿,蠱毒發作得越發厲害。
四肢百骸都泛著疼。
熙春在我耳邊碎碎念。
「陛下查出那日的酒被人下了藥,所以娘娘您才會神志不清,現下已經將宜妃活活打死了。」
我睜不開眼,心頭卻一陣涼意。
君绗為了堵住眾人的嘴竟找出這樣的借口來。
不過宜妃也算是自食惡果了。
清醒不了多久,我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隻覺意識格外清醒,人也有了些力氣。
熙春喜極而泣。
沒多久君绗便來了。
我隔著紗簾,他走得很急,到了近前又停了腳步,高大的身影此刻微微佝偻,說不出的落寞蕭索。
眾人紛紛退了出去。
半晌,君绗方開口,聲音喑啞:「你就這般恨我?」
我躺在床上,雙眼放空,心頭吐出一口鬱氣。
「不恨了。
「隻是恨我自己識人不明,連這麼拙劣的把戲也看不穿,一意孤行跳了火坑。」
君绗身子晃了晃,極力掩飾自己的慌亂。
我沒有在意,輕輕呢喃。
「世人皆知鎮北將軍班師還朝,方圓百裡夾道相送,哪還會有不長眼的山匪膽敢在附近造次。
「君绗,你當真是做皇帝的料, 天生就是算計人心的一把好手。」
我恨我自己,本可以馳騁沙場,無拘無束。
卻生生被鎖進宮牆。
困住一世。
君绗腳步不穩,一把掀開紗簾撲到我床邊,顫抖著跪在地上。
「绾绾, 我是逼不得已的, 不這樣的話我根本靠近不了你。你是那麼驕傲明媚,我在你面前就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
「我隻是太喜歡你,太想得到你了。」
我移開目光,不願再看。
君绗愛的從始至終都是自己。
不然他不會不擇手段將我拖進泥潭, 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在後宅掙扎萎靡。
意識漸漸渙散。
閉上眼的最後一刻, 我聽見小太監慌裡慌張的聲音響起, 將死寂的宮殿卷起一陣輕柔的風聲。
「陛下,北疆巫女在宮門求見,說是來為皇後娘娘解蠱毒。」
我笑著閉上眼。
整個世界都靜默下來。
番外:君绗
绾绾去後,我又立了新後。
太傅家的嫡幼女, 性子爽直, 朝臣們堅決反對,我一意孤行, 一定要立她為後。
隻因她眉眼間,像極了年輕時候的绾绾。
我為她頂住朝野壓力,後宮中隻有她一人。
她像個自由自在的鳥兒一樣, 來去自由,滿臉洋溢著幸福。
我卻患得患失。
绾绾從未在我面前這樣笑過。
自她嫁給我後, 笑容裡總是摻雜著陰鬱。
我不是沒有注意到, 但我想著,她太驕傲了, 會不會有一天離我而去。
於是便任由她被折斷羽翼,在後宅中磨平稜角。
仿佛隻有這樣,我才配得起她。
北疆巫女說, 绾绾於天下有功,救了北地百姓無數, 所以特意上京解毒。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的命,是她換來的。
我燃起一絲希望, 卑微地求巫女救她。
巫女搖了搖頭。
就晚了一步, 我便徹底失去了她。
也許,我早就失去了她。
番外:姜懷澈
我是姜家旁支的庶出子, 從小就不受重視。
姜家尚武,滿門功勳。
但哪怕我铆足了勁兒練武, 被打得渾身是傷拿到校場比試的魁首, 爹眼中也隻有嫡母所出的大哥。
直到我遇到了她。
那天黃沙漫漫,日暈昏沉。
她一手紅纓槍單挑了整個姜家的男丁。
無人因她是女子而有半分輕視。
我心裡不服氣,上陣時使出了全身力氣, 但還是被她輕易打敗。
她笑得肆意。
「是個可造之才。」
腦子裡浮現昨夜與熙春的對話。
「(不」她目光灼灼, 明媚肆意的樣子比天上的驕陽還耀眼幾分。
從此我更加拼命練武,終於有了跟在她身後保護的機會。
盡管她不需要我保護便已經足夠強大。
後來一晃就是十年。
再見到她時,沙場上意氣風發的姜小將軍死氣沉沉。
再沒了往日的鮮活朝氣。
我握著劍的手抖個不停, 狠狠心便一劍刺入她的胸膛。
從此她肩頭的責任,由我來擔。
記憶裡那個張揚灑脫的少女,就這樣被我深深藏在心底。
不敢被任何人知曉。
(完)
"一覺睡醒,我發現自己居然可以聽到霸總老公的心聲。 【煩死了,誰家好人天天八點起床上班呀。】 【哇,老婆真勤快,已經起床擦香香了,好想親親老婆~】 【老婆又瞪我了……今天的老婆也好冷淡呀,但是沒關系,冷淡的老婆我也喜歡~天南地北!老婆最美!】 【老婆,紅豆可以做成紅豆泥,土豆可以做成土豆泥,那你知道你可以做成什麼泥嗎?是我愛泥呀!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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