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親三年,我曾無數次羞辱我的驸馬。


「娶了我,也衝不掉你身體裡卑賤骯髒的血,你真是讓我惡心。」


後來,我因宮變慘死。


驸馬卻為了我血洗皇城,拼出性命,手刃仇人。


臨死前,手裡還緊緊攥著我的一縷發。


「昭昭,你看見了嗎?我終於給你報仇了。」


他喃喃自語,隻求下輩子能和我再續前緣。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嫁給他的前一天。


1


最後一幕。


是我的驸馬蕭決倒在血泊之中,萬箭穿心,可他卻對著天空溫柔一笑。


「昭昭,你看見了嗎?我終於給你報仇了。


「對不起,這輩子沒有護好你。


「昭昭,我就要去找你了,不要再討厭我了好不好?


「我好想你……」


他緊緊攥著我的一縷頭發,喃喃著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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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求求你吃一口吧。


「莫再任性了,陛下,陛下他也是沒有辦法啊!」


一睜眼,我就看見秋容姑姑哭花的臉,她端著一碗粥,關切地望著我。


我卻有剎那的恍惚。


奇怪。


難道人死了也會做夢嗎?


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還有腹中那飢餓空虛的感覺。


「公主,公主,你要幹什麼去?」


我掀開被子,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跑去。


庭中春光大好,陽光燦爛地灑在我身上,溫暖而愜意。


原來我真的重生了。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到了,前世蕭決倒在血泊之中破碎的臉。


原來,蕭決當初娶我並不是為了攀附權勢,他是真的愛我。


甚至不惜豁出性命,隻為給我討回一個公道。


可我是怎麼對待他的呢?


成親三年,我不許他踏入我房門半步,甚至無數次羞辱他。


「蕭決,離我遠些,你真讓我惡心。


「娶了我,也衝不掉你身體裡骯髒卑賤的血。


「連謝言之腳下的泥都比你幹淨!」


而蕭決,隻會冷著臉,一言不發地退到離我更遠的地方。


……


那時的蕭決,該有多難過啊。


所以,蕭決現在在哪裡?


我搖搖晃晃地向外跑去,卻被秋容姑姑一把拉住。


「公主,你都絕食三天了。


「乖,聽姑姑的話,別鬧了,喝一口好不好?」


我掙扎著:「姑姑你放開我,蕭決,我要去找蕭決……」


我好想好想去見見他,也有好多好多話想告訴他。


可秋容姑姑死死地拽住我,苦口婆心地勸阻。


「公主,我知道你恨蕭大人壞了你的姻緣,可君無戲言!你再怎麼鬧也於事無補啊?


「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你和謝言之沒有機會了!


「公主,你醒醒吧!」


我頭暈眼花,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陽光好刺眼啊,連天和地都開始旋轉起來。


「公主!」秋容姑姑尖叫著。


恍惚間,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我艱難地撐開眼皮,逆著光,看見了一張冷峻的臉,幹幹淨淨,再也沒有可怖的血汙。


——真好啊。


我徹底暈了過去。


2


再次醒來,我還在榻上,已是夕陽斜照。


秋容姑姑流著淚給我喂紅糖水:「公主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呢。」


我卻問:「誰送我回來的,是不是蕭決?」


秋容姑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連忙解釋道:「蕭大人不是故意的,當時情況緊急,我已經把你的衣服全換了。


「還有,還有這地我已經叫人全部洗過了……


「公主,你千萬別生氣。」


是啊。


前世我萬分厭惡蕭決,他碰過的東西我決計不要,甚至連他站過的地方我都要叫人全部衝洗一遍。


因為我……嫌他髒。


多年前,宣平侯卷入謀反,被先皇下旨滿門抄斬。


當時宣平侯世子有一心愛女子,因身份尷尬被偷偷養在外邊,反而躲過一劫。


後來,那名女子便生下了蕭決。


可世道艱難,那女子後來不得已淪落風塵,於花街柳巷之中,將蕭決撫養長大。


等到父皇為宣平侯平反,準備迎回蕭決的時候,蕭決已經九歲了。


而他的母親,在接到聖旨之後,當場掏出了匕首,泣道:「宣平侯不需要我這樣一個母親。


「妾以死明志,絕不玷汙侯府門楣!


「皇恩浩蕩!謝主隆恩!」


說罷,自盡而亡。


她是希望用自己的死,抹去蕭決身上的汙點,可哪裡堵得住世人這悠悠之口。


原本我並不在意蕭決的出身,可在他步步高升,以狠辣殘暴之名聞名朝野,然後又不擇手段地求娶了我之後。


我也開始同其他人一樣,嘲笑他的出身,甚至更加激烈地羞辱他。


——隻因我原本是要下嫁給心上人謝言之的。


可數月之前,在專為蕭決舉行的慶功宴上,父皇高興不已,於是笑著道:「蕭侯可是為朕解決了心腹大患啊!說,你要什麼,朕都賞給你!」


蕭決恭敬跪下,向父皇行了一個大禮。


「微臣鬥膽,求娶昭陽公主。


「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氣氛一時冷凝。


在座臣子皆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於蕭決的膽大妄為。


隻因京城人人皆知,我同國公府的謝言之兩情相悅,隻待及笄,父皇便會為我倆下旨賜婚,成就一番佳緣。


父皇面色猶疑,縱然我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卻還是不得不忍痛答應了。


「都怪父皇,可君無戲言,昭昭你就嫁了吧。」


我就這樣恨上了蕭決,生生折磨了他三年。


3


梳妝臺前,宮女們為我精心裝扮。


「公主,馬上你就要出嫁了,這以後的日子該要怎麼過喲!」


秋容姑姑心疼得不行。


我對鏡自照,語氣輕快:「怎麼過?當然是好好對待我的驸馬啦。」


「公主,你可不能胡鬧!」秋容姑姑嚇得梳子差點都拿不住了。


估計,是想起我之前的手段。


動刀子,下瀉藥,扔小蛇,甚至假裝受傷,嫁禍給蕭決。


為了不嫁給他,我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


「姑姑我說真的,反正都要嫁給他了,我一定好好對他……」我真誠地說。


「哎喲,我的公主,」姑姑連忙喝退了宮女,然後在我耳邊叮囑,「你……你好歹忍上兩年再想著守寡……」


我無語。


怎麼秋容姑姑就不信我呢?


婚禮儀式隆重而繁瑣,等到我坐到撒了紅棗桂圓的喜床之上時,已是深夜。


很快,就要見到蕭決了。


我深吸一口氣,好平復胸膛裡咚咚的心跳聲。


「吱呀——」


門開了。


我不由得打起精神挺直了背。


應該是蕭決進來了吧。


可惜我蓋著紅蓋頭,瞧不見。


來人腳步沉沉,一步步慢慢走來,像跨過了萬水千山,卻又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上一世,我趕在蕭決來之前直接揭了蓋頭,並告訴他:「蓋頭是我自己揭的,因為,你不配!


「從此以後,不許踏入我房門半步,因為我看到你就惡心!


「快滾啊,別髒了我的地!」


可這次,我明明等著他,他怎麼反而不過來了呢?


4


「蕭決,你過來呀。」


我輕輕叫他。


「公主……」蕭決抬起腳步,遲疑了一下,反而後退了兩步。


「蕭決……」


我剛一開口,蕭決趕緊又後退了兩步,避我如避蛇蠍。


「?」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活過來了,想好好對待蕭決,他卻是這副死樣子。


難道蕭決不愛我了嗎?


這麼一想,我就委屈得想哭。


眼淚開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蕭決嗓音發顫:「公主,你這是……哭了?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可我……」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而後嘆了口氣,「我走,我現在就走。」


「蕭決,你站住!」


我哭著問他,「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給我揭蓋頭?」


蕭決聲音低啞:「我怕你……嫌我髒。」


我哭得更大聲了。


「公主,你別哭啊,是我說錯了,隻要你不哭,怎麼樣都行……」


蕭決急得團團轉。


還未見過他如此手足無措的模樣,我破涕而笑:「那你過來,把我的紅蓋頭揭開。」


一根長杆,慢慢挑開了我的視線。


蕭決著一身火紅的喜服,劍眉星目,臉頰泛著微醺的紅。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長得這樣好看呢?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離我兩步之遙的地方,生怕不小心觸碰到我。


我問他:「我好看嗎?」


蕭決飛快別開眼,然後點了點頭。


我突然想起來:「對了,我們還要喝合卺酒,桌上那兩杯就是。」


前世,我們並沒有飲下此酒,但這一世,我不想錯過。


蕭決怔了一瞬。


我催他:「快去把酒拿過來啊。」


蕭決抿了抿唇,過去把酒端過來:「公主,你要喝哪一杯?」


我皺眉,兩杯不都一樣嗎?


於是拿了一杯離我最近的。


「公主看好了嗎?」蕭決不放心,又問了我一遍。


我怕他又以為我嫌他髒,於是問:「那我喝你這杯?」


蕭決深吸一口氣,臉色發白:「這酒,還是不喝為好。」


說罷,他奪過我手裡的酒,全部倒進角落的花盆裡。


「蕭決,你怎麼這樣!」我氣得跺腳。


前世今生,我居然都喝不上這一杯合卺酒!


「告辭了,公主。」


蕭決卻在向我行了一禮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5


我覺得,蕭決一定有什麼大病。


不但新婚之夜拋下我,第二日連個人都見不著了。


我問了一圈下人,都說不知道。


秋容姑姑勸我:「不在眼前也好,省得招公主心煩。」


我不依。


把我娶回來又晾在後院算怎麼回事啊?


哼,我偏要去找他!


我一間房一間房地找過去,很快找到一個小院,下人們不敢跟過來了。


「那裡有侯爺的書房,平常不許我們進去。」


我才不怕,直接把院門打開,氣勢洶洶地走進去,第一間沒有,第二間沒有。


第三間,一打開,便是撲面而來的酒氣。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隻見蕭決醉醺醺地躺在榻上,地上亂七八糟擺了好幾個空酒壇子,他衣襟半敞,神情寥落,整個人籠罩著一股破碎而悲傷的氣息。


門被我突然推開,蕭決不耐地開口:「滾!」


我卻一步步走進去。


「找死嗎?」蕭決瞬間變得暴虐,他紅著眼,一把抽出床頭的刀,卻在看清我之後,愣住了。


「怎麼……是你?


「不對,公主怎麼會過來,一定……一定是我在做夢吧。」


他隨手把刀一扔,低低笑了兩聲,無奈又痛苦地傾訴著。


「公主,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討厭到……想毒死我。


「難怪,難怪你突然對我和顏悅色,原來……隻是想騙我喝下毒酒。


「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呵呵,可若你誤食了有毒的那一杯,又該如何?」


他頓了一會兒,似是在思考,而後才開口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去吧。


「生雖不能同衾,但死,我就能和你同穴了。」


「蕭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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