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然比死了還痛苦。
12
還是元山君鎮定,向來能把持住局面。
她走過去,我下意識緊跟著,怕周小鸞動手傷她。
元山君隻說出一個理由,就讓這個絕望的娘親撒開了手:「孩子生前已經受夠了苦了,此時便將他安安穩穩葬了,讓他早早去投個好胎,過平安康健的一生,可好?」
我想,這大概是周小鸞第一次向元山君低頭。
她撒開了手,癱坐在地,前襟上滿是孩子吐出的鮮血。
她無助地看著家丁將屍體抬走,而後涕泗橫流地問元山君:「他一定會投個好胎,下輩子健康長壽的,是不是?」
「是,」元山君回得斬釘截鐵,「就和我的兒子一樣。」
安頓好了周小鸞院中和她兒子的喪事後,已是月上中天。
墨黑的樹影裡,元山君摸著一塊假山石坐下小憩。
她大喘了一口氣。
我忍不住問她:「大夫人的瑞哥兒,當年是怎麼沒的?」
夜色之中,我看不清她的臉。
隻聽到她無限疲憊的聲音:「你們隻以為,又是有人害的我是不是?他們都愛編排後宅裡的鉤心鬥角。
「他和周小鸞的兒子一樣,都是病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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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她倆爭了一輩子,臨到老了,元山君反倒很照顧這個一無所有的偏房。
包括蘭葉。
依照規矩,府中少爺都需在正室膝下教養長大,蘭葉的雙生子自然大多數時候也養在元山君身側。
起初,她還時常存著心眼,討好老爺、拉攏兒子。
她還特意讓老爺出面,許她和我同住幾日。
我那排房子緊挨著兩個少爺住的院落,她方便走動。
而元山君呢,不但不忌憚,還主動提議,讓蘭葉多住幾日,何時住膩了再回去。
如此,才能讓蘭葉知道,她這個親娘,和元山君這位主母,究竟差在哪裡。
元山君以自身的才學,就能教兩個孩子識字念書,她不能;
元山君掌控闔府財務,還有娘家時常贈禮往來,吃穿住行上她能給兩個孩子頂好的配置,她不能;
等孩子們再大些,元山君能託族中兄弟,為他們請到太學的先生做西席,將來做什麼都有人託底,她不能。
所以蘭葉心服口服地走了,直接搬去了周小鸞那裡。
她嘴上說是自己一個人悶得很,其實也是見周小鸞死了兒子後時常瘋瘋癲癲的可憐,想去照顧照顧罷了。
誰能想到呢,這主僕二人經滄海桑田後,居然殊途同歸,又活在了一處。
後來蘭葉有時也忍不住想孩子們,匆匆來探望探望,說幾句體己話,便來尋我。
於私下裡,蘭葉衝我苦笑道:「原來我這等人,連給人做娘,都是不配的。」
我啞然,垂下了頭。
也許在普通人家裡,蘭葉這樣心系孩子、有眼色又勤快的人,能做一個很好的慈母。
可放在這世家大族裡,我們這樣的人,的確是沒資格做母親的。
我隻得寬慰她:「將來兩個哥兒長大了,自然也待你這生母親厚,是我們闲雜人遠遠比不了的。」
蘭葉也安慰我,指了指回舟住的院子說道:「舟丫頭也是個有心的,縱使你不是她的親娘,她將來也定會好生孝敬你的。」
我搖了搖頭。
我從不為什麼養老送終,而對回舟好。
那不是她欠我的。
是我欠小姐的。
我曾與元山君約定,等回舟再長大些,便準我帶她出去看看。
我想讓她天南海北都走一走。
最好能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男子,擇一喜歡的地方,相伴終老。
我那時想起了小姐,便又補一句:「倘若回舟不喜歡出去,隻想待在她的院子裡,那便為她招婿。
「總之,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什麼吧。」
元山君一笑,附和我:「我們這一輩子都被規矩壓死了,便讓她們隨心所欲些,也好。」
她那時看向我,一眨不眨:「盈秋,等將來老爺歿了,我將你發賣回元家,如何?
「文錦病糊塗的時候,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我聽著,你是不是曾有個心上人?我代你家小姐成全你,如何?」
是元二公子。
時隔十年,再提起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人,我猛然間都想不起他的模樣了。
可極力想起來的,也是十年前的他了。
他如今是何模樣、是何秉性。
是否還如當年一樣,會頑劣地將茶換成酒,哄騙姊妹們喝下,而後穩穩地將船劃回岸邊,再挨個送到院中。
是否還會見了我,笑眼如彎月,問我:「盈秋姑娘手巧,贈了姑娘們無數香囊手帕,卻不知何時輪得到我?」
早物是人非了。
我偏過頭逼回眼淚,嗓子沙啞地回元山君:「不必了。」
欲語淚先流。
去一座新宅院,誰知又是怎樣的一群妻妾、少爺小姐。
倒不如守著舊人,知己知彼,我還能陪著回舟,安度晚年。
13
周小鸞死在孫芙懷孕的那一年。
那年,孫芙偷用了催情藥,才十三歲,成功地讓老爺「眼中有她」。
而周小鸞染了時疫,被老爺鎖在了她那有座湖心亭的院子裡。
隆冬盛雪,她本已臥病在床許久,忽然容光煥發,備好了紙筆,想出去畫畫。
院子裡隻有幾個下人遠遠守著,一個跑來報了消息。
元山君說,這是回光返照,人死前最後的一點精神氣。
每逢冬雪天,我都會想起初見周小鸞的光景。
十一年過去,她仿佛又尋回了最初的自己。
那個最初醉情作畫、清冷孤高的周小鸞,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又找回了自己的魂魄。
染了時疫的人和其用過的物品都要被焚燒殆盡,我隻能遠遠地看一眼。
滾滾煙塵中,我隱約瞥見,她最後的那幅畫,依然是以墨黑勾勒白雪。
她到終了,沒能盼到昔日愛人的最後一面,但能見到自己的初心,似乎也算圓滿。
站在我身旁的蘭葉,似是也注意到了那幅畫,驀地就泣不成聲了。
她原是老爺身邊的丫鬟,周小鸞進府後,她便被派給了周小鸞使喚。
她應是這府中,看周小鸞畫畫最多的那個人。
「我從不懂她們這些才女作詩畫畫的。又不能當飯吃,何苦為了一幅畫,一坐便是一整天。」
蘭葉說這話時,依然不明白。
可不妨礙她為周小鸞深感惋惜:「但周姨娘是個厲害的,她的畫掛去畫舫,能賣個高價,就和外邊那些秀才書生一樣。」
我看著蘭葉,驀地在想,我和她分明是相似的出身,可一輩子望到頭,她卻比我活得舒心很多。
我們都清楚這世道的規則:深宅大院的女子,隻能依附老爺而生。
我為此深感惡心,而她習以為常。
所以她能年復一年去討好老爺,能以生兒子為榮,能將如男子一樣作為對女子的最高誇獎。
我與她,各有各的可悲。
翌年,孫芙便因難產而死了。
我曾暗地裡幾番勸她,她骨架小,年紀還這般小,不必急於生子,以免傷了自己。
她那時眨著眼,倒是挺真心實意的:「我娘生我大姐時,也是我這個年紀,倒沒什麼的。」
有的是被規訓服帖的女孩子。
所以更需要有人清醒。
翌年,她死於難產,時年十四歲。
看著孫芙的屍體,我不禁心中暗嘆道:「她比小姐進府時,還要小。」
她生下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嬰,老爺照舊看都沒看一眼,就扭頭走了。
他留給了我們這群女子太多冷血無情的背影。
那背影,往小裡說,是一家之主的背影;往大裡說, 是一國一朝一代,乃至千百年間定下這些規則的人們的背影。
非逼著我們仰斷脖頸, 跪斷腿腳,自認三六九等。
老爺是在同一年歿的,孫芙的那些藥有虎狼之效, 老爺沉溺其中,臨了還拿去磋磨蘭葉,最終死在了床榻之上。
元山君照舊有條不紊地操辦喪事,靈堂裡哭得有多難過, 後來坐上家主之位時, 就笑得有多燦爛。
她似乎故意將兩個兒子養得窩窩囊囊, 一切大小事務,全憑她這個母親做主。
也是了,總不能讓自己親手養大的人,反過來接著如他們的父親一樣, 拿我們這群女子當牛做馬。
後來,元山君將孫芙的女嬰送來了我房中, 她說我教養女兒總是更用心些。
我苦笑著搖搖頭:「若沒有大夫人,我無非多教出來一個和我一樣擰巴的姑娘罷了。」
她明白我的意思。
我想讓她們讀書明理, 讓她們能夠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背後隻能是元山君這樣有手段、有家底的母親支持著, 而不是我這樣人微言輕的人。
有些事兒若要從根源上生一大變,讓我這樣普通人家的女兒也能得享自由, 實在道阻且長。
可我抱著這新生的女嬰,唯願無論是多遠的將來, 隻要能盼到那樣的日子,就好。
我摸著她還沒長開的肉乎乎的手,沒忍住問道:「妹妹是哪裡人?如今幾歲了?」
「—唯」回舟大些之後,央著元山君要搬到她生母所住的院子裡, 所以現在這裡也沒有闲置,是小姐的女兒在住著。
回舟住進來後,也沒有大幅挪動舊物,是故我再來看時,仍有熟悉感。
我問過回舟,她喜不喜歡這裡。
她說喜歡, 尤其喜歡後邊的一片荷花潭。
如今時值夏日,她大概又私自撐一葉小舟, 正穿過亭亭蓮葉和粉白的芙蓉, 誤入藕花深處。
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將你的女兒養好。
我在她的身上, 時常看到你的影子。
我聽了你的話,沒將她養得過分乖巧。
她說,等過了中秋,她要過江去你長大的地方看一看。
她說, 她要和她的長姐一樣, 將來用自己的才能出去闖蕩。
她說,她每每想起你,都深感惋惜。
你也該與她一樣,走出這深宅大院, 看看這大好山河。
我想,我們都有這樣的遺憾。
唯願來日的她們,不再有這樣的遺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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