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不起我的可不止這一次,早幹嗎去了,現在能不能滾?」
他手扒著門縫不放,不顧被夾傷的手指,不肯離開。
我一根根掰他的手指,他紅著眼眶執拗盯著我。
「對不起,你第一次求婚時我因為奶奶的事遷怒你,說話難聽地貶低你。」
「對不起,工作都讓你很累了我還在集團裡故意和你作對讓同事看你笑話。」
「對不起,你第二次求婚我其實已經心動了,我想該換我主動沒有顧及你的想法,我沒和你說清讓你傷心了。」
「對不起,失憶的事我騙了你,當時接到你離職要走的消息我急忙趕回來,我知道那次你真的生氣了,慌不擇路下趁著車禍的事臨時想出個辦法想拖住你。」
「還有……」
最後一根手指掰開,他終於停下翻賬本似的懺悔。
他紅著眼哽咽,乞求地看著我:
「你對我,明明最心軟了。」
是啊,以往我總會一遍遍給他機會。
但我對他所有的心軟都未曾換來珍視和善待。
以至於我此時抑制不住對他的偏激與不信。
我不信他的愛。
所以在我看來他的悔恨是惺惺作態,他的道歉是虛偽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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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醒,對他道:
「你隻是因為認識到了周薇薇的不好,所以想到我的好。」
「對比她的傷害和欺騙,我以前的舔狗行為讓你很感動,所以有了錯覺。」
「這其實是種病。」
「以後別見面自然就好了。」我下了診斷。
「正好我要去英國學攝影了。」
顧長川瞬間急了。
「英國?攝影?你怎麼會突然想學攝影?是不是付明華那混蛋勾引你!」
他話落才反應過來,他送我相機前,我們無話不說的那段時光裡,我向他袒露過自己的最不願提及的傷口。
13
看來 15 歲的我小心翼翼糾結再三才袒露的心事,他早就不當回事了。
或許連送我相機的原因也不記得了。
我想起扔在廢品箱的相機,沒了附著的真心,誰都沒再把它當珍品,確實是無用品了。
山溝裡封閉的小山村,不隻是窮,女人也少,有大把娶不上老婆的懶漢。
所以就有了被拐來的媳婦。
我母親不知道被轉手幾次,很便宜地被那個男人買下,為了生兒子留後。
但她還記得自己的來處、名字、學過的知識和愛她的親人。
她生了我後終於被放松了管制,解開了腳上的鐵鏈子。
「女人嘛,有了孩子就被拴住了。總不能讓她啥也不幹淨享福,地裡的活還得有人幹啊。」
「多幹活,還能鍛煉身體,然後再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頭一個是不值錢的丫頭片子,不是她求我,我都要扔後山去了。」
這是我聽那個男人得意地和別人說過的話。
太小的時候聽不懂,但知道他不喜歡我。
那時候母親有一個小小的,破舊的相機,是她拼命藏起來的念想,裡面有她過去的照片。
裡面的母親很好看,總是笑著,我喜歡翻著看。
她幹脆給了我,哄著我在屋裡玩,沒事別出來礙了那個男人的眼,總會挨揍。
我七歲前幾乎都在那個小屋子裡被關著,手裡隻有小小的相機,我最喜歡透過它的取景框從窗戶往外比劃假裝拍照,自娛自樂。
後來,村裡有了新書記,天天拉著這幫懶漢做思想教育,技能培訓,說要他們學個手藝脫貧致富。
那個男人和村裡闲逛的人白天都被抓著去學習,母親找到機會,帶著我要逃跑。
我們從後山走,從白天跑到晚上也沒能出去,而村裡人發現丟了媳婦已經全村出動舉著火把搜山。
我跑不動了,哇哇大哭,母親帶著我走得艱難。她看看前方又看看我,沉默良久,終於掉著眼淚把我放下。
「雲雲,媽媽要走了,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媽媽。」
「但外邊媽媽的媽媽還在等我。」她臉埋在我的小小手心裡,淚水打湿我的手。
「被找回去後你就去拉著那個書記叔叔哭,不要離開他,他會幫你的。」
她急切地說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被氣急敗壞的男人找到,在沙包大的拳頭落在我身上前,書記叔叔抱走了我。
村裡的人被書記苦口婆心勸了回去,隻有暴怒的男人不死心想找回跑了的女人,甚至鬧著報警。
我想起相機裡母親的相片,怕他們照著照片會找到她,偷偷砸了相機。
那裡面還有我和母親唯一的合影。
我一邊心疼地抽噎,一邊把它砸得稀爛,最後隻剩下難看的外殼和小小的取景框。
我拿著它每天等在後山,無聊了就比劃著假裝拍山林,拍鳥雀,拍遠處的藍天和蜿蜒到模糊的山路。
直到書記幫我找了學校,我被接到鎮上開始上學,住在一位教師的家屬院,後來又被顧老太太資助,被接到了顧家。
因為年少時我總覺得自己生下來就是帶著罪孽的血脈,所以很介意這件事,更不想對暗暗喜歡的少年說。
但對喜歡的人,可能總想了解更多,在我說以後想學攝影後,他追著問我為什麼。
我糾結許久還是說了這段往事,說的人還算平靜,他卻埋在抱枕上偷偷擦了好幾次眼淚。
那天後,他就送了我那個相機:
「這個最新款,導購說拍照特別好看,你喜歡拍照就用它拍,壞了就換。」
「顧家有錢,換多少個都不心疼。」
14
想起這件往事,顧長川變了臉。
沒等他說話,付明華的聲音傳來。
「靜雲?這幾本書你要帶走嗎?我給你放哪個包裡?」
顧長川臉色難看。
「付明華?他怎麼在你家?」
我翻個白眼,「關你屁事。」
付明華走過來,驚訝得浮誇。
「我沒注意來人了,打擾到你們了?」
「長川,鬱小姐不是和你解除婚約了嗎?死纏爛打不好吧。」
顧長川脖子都氣紅了,捏著拳頭看著他。
我頭疼地看著兩個人,推一把付明華讓他進去,又對顧長川道:
「你該走了,別把自己弄得這麼難看。」
顧長川瞥一眼付明華,滾動著喉結說不出一句話。
最終他低下頭,兩滴淚珠迅速落下:
「靜雲。」
「對不起,之前對你的關心太少。」
「你想去英國就去吧,隻是什麼時候走能不能通知我一聲。」
他卑微請求:「我想送一送你。」
為了讓他快走,我隨意敷衍個時間給他,隨後趕緊關上了門。
屋裡,付明華無辜地望過來。
我被氣笑,問他:
「很好玩?」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見狀幹脆把話說開。
「假裝喜歡我、追求我,刻意在顧長川面前做出這副樣子刺激他很好玩?」
「顧長川是你兄弟來著吧,你倆啥時候鬧翻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咳一聲:
「也沒到鬧翻的程度,就是突然看他不順眼。」
「嘖,他這人,吃點苦頭腦子才能清醒。」
我抱著胳膊,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成年人了,你是不是真喜歡我太明顯了。」
「所以你目的是什麼?」
「可別說自己隻正義使者為我打抱不平來了。」
見我認真起來,他思索一會兒,聽話地攤了牌:
「是你母親讓我來的。」
15
他一句話讓我大腦直接宕機。
母親兩個字陌生得讓我做不出反應。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付明華眼裡閃過一絲心疼,拉著我在沙發上坐好才接著說:
「和你一直發郵件聯系的導師……就是你媽媽。」
付明華從他到英國說起,我媽媽是他的老師,幫了他很多。
在外被種族歧視是我媽媽為他討了公道,作品被抄襲是我媽媽幫他維權,去採風被搶劫也是我媽媽擋在所有學生面前保護了他們。
「你媽媽是個很好的人,很讓人尊敬的老師,我們學校很多人都喜歡她。」
「我們熟悉後才知道老師有過那麼一段悲慘的過去,也知道了她有個丟下的女兒。她工作之餘所有的時間都在找你。」
「每年寒暑假也要飛回國來親自跟進。」
「她剛跑出來時身體和精神都有些問題,等好了後自己又不敢回去怕再被留下,就讓自己父母幫忙接你出來。」
我眼淚掉得無知無覺,直到付明華遞我張紙才反應過來。
我壓抑地問,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
「為什麼沒來?」
「我等了很久。」
付明華撇過頭說得艱難,「老人家他們……心疼女兒, 不願意認你,怕你拖累你媽媽。」
「等你媽媽好了後自己去找, 但扶貧政策下以前小村莊的人都搬到鎮上的安置房了,那位書記更早就調走。」
「費力找到你學校,老教師也記不太清你的去處,隻說被好心人資助去了大城市。」
「大城市那麼多, 無異大海撈針。但老師她這些年其實一直沒放棄。」
付明華說他是聽到導師說起自己給女兒取的名字才猛地想起我是被顧家資助的山區女生,和老師細細對了一番發現找的人竟然是他熟人。
「我和老師說了你這些年的事, 老師怕你恨她不肯認她, 加上籤證沒法這麼快下來, 就讓我回國先幫她看看你。」
「本來想著你要是幸福就先別這麼快吐露這件事,慢慢試探。結果顧長川那個混蛋……」
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讓我破涕為笑。
我其實從沒恨過母親,小時候還為被拋棄難過, 大了明白事理知道母親是什麼情況後隻慶幸她能離開。
也許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孩子,但孩子天然無條件地愛父母, 後天一點點的好就能換來親近。
付明華見我笑了松口氣, 小心問我:
「那你還要不要去英國?」
我擦了擦眼淚, 有些近鄉情怯。
付明華拿著手機給我看和母親的聊天記錄,密密麻麻一大片氣泡。
他苦著臉:
「老師恨不得每分鍾都問我一下你的情況,生怕你改主意。」
我再次笑起來, 下定決心, 點了點頭非常堅定地說:
「去!」
我很想她。
更想讓她看看, 她的女兒和她一樣堅韌,自己把自己養得很好。
她不用太為我難過。
16
登機前十來分鍾,我接到顧長川助理的電話。
助理火急火燎地問我:
「鬱總!顧總為了追上您出了車禍,您能不能改籤, 先來看看他?」
我恍然想起來當時為了打發走顧長川亂報了時間, 估計他以為我明天的飛機, 發現我今天走了才急忙開車追過來的。
嘖,行車不規範,親人淚兩行。
但我不是他親人。
電話那頭, 顧長川怒吼的聲音傳來。
「你幹嗎!我都說別和靜雲說!」
我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我去看他有什麼用?」
「有病就去看醫生,車禍原因找警察。」
我說完, 電話那頭安靜得跟人死了一樣。
一聲輕響, 顧長川接過電話, 低低地叫了我一聲:
「靜雲。」
隻是喊了聲名字,他就開始控制不住哽咽。
「祝你一路順風,學業有成。」
「嗯。」
我應了聲就要掛了電話。
他追問:
「我以後能不能去看你?」
「到英國的機票才一萬塊,距離不是問題,隻要你點頭讓我去。」
終於在婚禮前夜,我哄他說結婚當天太累,會影響他發揮。
「我我」「顧長川, 其實當初我真要報復你有很多手段。」
「我可以悄無聲息對你下手, 但顧奶奶對我有恩我不能害她孫子。」
「我也可以利用顧氏讓你一無所有,但顧奶奶離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顧氏。」
「最後我隻能選擇不痛不痒地讓你丟個臉, 還不算成功。」
「所以此刻我也隻能祝你健康, 工作順利。但此生不想和你見面。」
電話那頭傳來顧長川壓抑的哭聲, 我掛了電話。
我現在相信他愛我了。
但在他開始愛上我的時候,我正在逐漸學會不愛他。
我們在短暫地交匯後越走越遠。
付明華拿著我的隨身包過來,「走嗎?」
「走。」
我要前往更大的舞臺, 追求最熱烈的夢想。
我會認識更多的人,成為更好的自己,再也與他無關。
(完)
「長本事了?」 段昂在電話那頭,恨得咬牙切齒:「和別人一起耍我?」 我默不作聲。 段昂:「江毓,立刻,回國。」 我冷笑:「回去當替身?」 段昂呼吸一窒,沉聲道:「我是在通知你。」
"「公子,你醒了啊?」 一名衣著破爛的中年男人凝重地看著我。"
父親生辰宴時帶回一個女人,說要納她 為妾。母親笑臉相迎,把人留在府裡。 她暗中對我比手勢,我了然地勾了勾
"我一個燒火丫頭,隻因是清白身,給謫仙一般的宰相府大公子解毒。一夜後, 他不嫌棄我粗笨,留在身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