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著臉大笑起來。
笑命運,笑自己,更笑裴臨。
裴臨,你真是個白痴。
21
半月後,裴夫人抵達京城。
她見到我的第一眼,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明明我穿的是錦衣羅緞,雙手也保養得極好。
但裴夫人握著我的手,卻是止不住地抽泣。
「阿狸受苦了。」
我抱住她,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阿狸沒有受苦,阿狸過得很好。」
她拉著我坐下,給我講這些年北塞的事。
如今北塞已經從邊陲小鎮成了邊關重地。
而裴將軍在陛下登基後受命開疆拓土,攻打北齊,一路猛進。
北齊被攻下,這乃是絕世之功。
說到這裡,我和裴夫人都不由得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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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立下絕世之功,卻依舊可以不回京都,依舊不交兵權。
這意味著可以逃過兔死狗烹的結局。
但為什麼?
是因為陛下對裴家有愧嗎?
那陛下為什麼會覺得愧對裴家呢?
我感到很困惑。
裴夫人的眼淚卻不知為何又落了下來。
「阿狸,娘帶你走,我們回北塞。」
我忽地靈光一現。
陛下為什麼一直把他們放在北塞?
為什麼默許、甚至不斷逼著裴將軍一點點取功,直至功高蓋主?
又為什麼特意允許裴夫人進宮見我?
順。
答案是——順。
我還不夠順。
我壓低了嗓子,按住裴夫人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娘,阿狸還不能出宮。」
22
送別裴夫人後,我去見了陛下。
他正拿著朱筆批閱奏折。
這是我第一次進大殿。
原來裡面是這樣巨大而空曠。
陛下分了一個眼神給我,筆尖輕輕一勾。
「把丞相送到中原去治理黃河水患吧。」
原來隻是這麼一勾一畫。
就能輕易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甚至一個家族的命運。
「你來了。」
陛下從座上走下來,自然而親昵地牽住我的手。
他的手柔軟細膩,不像裴臨的手,從小練劍,都是厚繭。
23
我恍然想到裴臨出事前的一個月。
他每天拿著一把小刀偷偷刻東西。
神神秘秘地,也不肯給我看。
直到有天我趁他打瞌睡,偷偷拿過來端詳。
是上好的玉,很特別的顏色,透著淡淡的粉。
他刻的是一隻小狸貓。
很漂亮。
額頭上還有一朵小梅花。
年幼時,裴臨問過我。
「阿狸,你為什麼要叫阿狸呀?」
「因為阿娘說我出生的時候像狸貓一樣小。」
我揣著懷裡的玉,臉漸漸熱了起來。
北疆的習俗,男子如果有了心愛的姑娘。
表白心意時就要送上自己親手刻的小像,意寓相思。
而這塊上好的璞玉,則還有平安之意。
我悄悄地把玉塞回裴臨身側的口袋裡。
心裡樂開了花。
然而,我生辰那天,卻沒能等到來送我狸貓小像的裴臨。
隻等來了握著玉佩的陛下。
我的生日。
裴臨的忌日。
24
「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陛下關切的聲音透過耳膜,震動胸腔。
「陛下,裴將軍年事已高,請讓他告老還鄉吧。」
陛下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
「我聽太醫說,你每月都要喝避子湯。」
他笑著刮了刮我的鼻子。
「喝避子湯,對身體不宜。」
「對身體不宜,那臣妾便不喝了。」
陛下爽朗地笑了兩聲。
「來人,擬旨!」
25
回宮路上,我沒坐小轎,自己憑感覺走著。
陪我的小宮女是新來的,對路也不熟悉。
陰差陽錯間,我們轉到一個尤為冷清的宮殿。
小宮女抬頭辨認了一眼,怯生生地看向我。
「娘娘,是別宮。」
別宮,住著前朝的太後和被廢的太子。
說好聽點,是住著。
說難聽點,是軟禁。
這地方很是陰森,還有一股發霉的潮氣。
我向前走。
牆角處蹲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人。
他容貌憔悴,毫無儀態可言,身上的衣服卻是上好的材質。
應該是曾經的太子。
正想著。
那人卻猛地抬頭。
他眼中射出精芒,拍著大腿,又哭又笑。
「扮豬吃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皺眉。
他卻急切地揪住自己的衣領,給我展示裡面精細的花紋。
「看看,看看這,我是太子,我是太子啊!
「我沒有想要害他,沒有過!」
他掩面而泣。
「質子之死,不是我做的,那是假死!
「李代桃僵……若非他這般蛇蠍心機,我又何至於落到這般地步?!」
我的眉頭擰得更深。
他說的,是三年前北齊皇宮裡那場針對質子的刺殺。
26
那日,原本的太子為了確保自己皇位無虞。
買通宮人刺殺遠在北齊的質子。
質子身邊的人拼命為他殺出一條血路,這才讓他活了下來。
身邊人就是裴臨,質子是陛下。
可是——為什麼他說是假死?
李代桃僵。
昔日的細節慢慢在我腦海裡拼湊。
我的身子不由晃了晃。
當天,為什麼陛下穿著的是裴臨的衣裳?
為什麼拿了裴臨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狸貓玉佩?
為什麼死後的裴臨臉被劃爛?
……
我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我原以為,原以為裴臨屍身被殘害,是因仇人沒有抓住陛下而泄憤於裴臨。
但真相,卻是這樣的——
裴臨並不是死於死敵之手。
而是死於陛下之手。
我一直以為裴臨是為了保護陛下而被刺殺的。
但實際上,這原來隻是陛下設的一個局?
仇人一直在我身邊。
我卻傻傻地扶他上了皇位?
太子還在絮絮叨叨。
「孤可以保他做個王爺的,他偏要那皇位,偏要那皇位……」
我憶起昔日裴狸曾眼睛亮亮地看著我,說要輔佐他實現大志。
真是天大的笑話!
裴臨啊,你可知道?
他走向皇位的第一步。
就是親手殺了你。
27
夜裡,陛下又翻了我的綠頭牌。
這一次我沒有回避。
反而盡己所能地取悅他。
他急切地貼著我的脖子吻我,我閉上眼睛。
「裴將軍他們,已經還鄉了嗎?」
陛下的手撫摸著我的肌膚。
「都安排好了,在西南途中。」
我點了點頭。
「陛下殺裴臨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趴在我身上的人頓住。
他驚異地抬起頭:「你怎麼——」
然而這後半句話沒能問出口。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脖頸上的異樣。
我手中的簪子隨著我的問話,早已經狠狠插進他的後頸。
血液噴濺出來,濺得那麼遠,甚至把掛在腰間的小狸貓都染紅了。
簪子折斷成兩半。
陛下圓睜著眼重重倒下。
殺吧,我想,殺吧。
可為什麼最後他的表情除了愕然,竟還有一絲釋懷。
我終於撿起了那隻小狸貓。
玉佩被染得越紅,它額間的那朵梅花就越烈。
我打開窗戶,窗外是等候已久的裴夫人。
28
天澤十二年,帝遇刺暴斃。
同年,順妃畏罪潛逃,尋覓無果。
29
我削去了頭發,三千青絲斷。
多可悲。
我們曾立誓要白頭到老,同穴而葬。
如今,我在這寒山寺裡,青燈古佛了卻殘生。
裴臨卻在黑夜的大火中閉了眼。
30
晚上,我久違地做了個夢。
夢裡,還是意氣風發的裴臨。
他笑容清冽,手裡是剛摘下來的一朵梅花。
晶瑩剔透,紅得特別漂亮。
他遠遠地看著我,嘴唇翕動,好似說了什麼。
可我卻怎麼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臉上黏糊糊的。
我睜開眼睛,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滿是淚痕。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哭。
我分明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連看到裴臨屍體時,我都沒有哭。
我拭幹淚,看向窗外。
月亮已經隱入青山之後。
東邊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天,太陽照常升起。
曾是驚鴻照影來。
完
番外
我是北梁的皇帝,九五之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丞相說,王土之內的每一樣東西都歸屬於我。
可有一樣不屬於我。
阿狸,我想要的阿狸。
我在宮內冷落她時, 期盼她來找一找我。
可她竟然不聲不響地待了兩個月。
我故意縱容李婉清為難她時,也想著她會不會來找我訴苦,或者求我幫她。
為此我不惜去了好幾次李婉清宮內,刻意從她面前走過。
可她呢, 規規矩矩行禮,權當陌生人一般。
甚至連她染上風寒那次,我不聲不響跟了她半日, 在雪地裡凍得要命也想把那塊牌子送出去, 她也隻是心心念念那塊玉佩。
又是那塊玉佩!
長夜漫漫, 一個人睡在養心殿的時候。
那玉佩就在月光下泛出瑩瑩的光澤。
很多時候我都疑心。
裴臨真的死了嗎?
還是化成孤魂住在那玉佩裡面?
我不止一次叫人翻開裴臨的墓穴。
看見他的屍骨越來越爛,他不可能活過來了!
那玉佩我送到佛寺,送到道觀。
甚至不止一次讓巫師給它請咒。
每個人都說這玉佩幹淨得很, 什麼東西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嗎?
我隻覺它的琥珀色可怕,可怕得和裴臨死前的琥珀色眼睛一樣。
那一劍刺入他心口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
驚愕、不解, 更多的是憤怒。
看他疼得渾身戰慄的狼狽樣子。
我隻覺得又痛苦又暢快。
他胸口的狸貓玉佩還是那麼刺眼。
我一把奪了過來,貪婪地反復摩挲。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我抓著玉佩,強硬地壓住他的脖子。
「有那麼多人愛你,那麼多人!
「你父親、母親, 哪一個不是隔幾日就給你傳來書信, 你的部下、兄弟,哪一個不是甘願追隨你?」
我慘淡地笑了。
「你妹妹, 不, 應該叫你的未婚妻,也是這樣一心一意地喜歡你。」
我呢?
我從小就是棄子。
母妃早就撒手人寰,父皇對我不聞不問,皇子手足之間能不相互殘害就是萬幸了。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見裴狸的樣子。
少女蹦蹦跳跳地跟在裴臨的身後,像一隻歡脫的貓兒。
那是我這一生中見過最美、最靈動的女子。
她為我送食的時候,我又驚又喜,我吃得很少。
一是故意維持某種皇家的矜持,二是我希望她能多吃一點。
她很開心地抱著一大盒食物離開了。
我原以為她是開心吃得飽,後來才知道是開心裴臨不用餓肚子。
其實我本來有其他的方法嫁禍太子,用不著殺裴臨。
但那日裴臨告訴我,裴狸的生辰快到了。
送完狸貓玉佩,他們就要過婚書。
一種難以言喻的嫉妒和瘋狂的恨意突然彌漫上我的心頭。
所以我換了一種方法。
既殺了裴臨, 又換得裴狸為了兄長的心願跟在我身邊。
實在是太完美的妙計。
但也許我還是算漏了一步。
我不知道裴狸是怎麼知道的。
隻記得簪子插入後頸的那一瞬間很痛。
那一瞬間我又想到了裴臨。
也許他是我這輩子唯一曾經擁有過的朋友。
貴妃娘娘鳳眸一豎,將酒杯擲在我面前。
「全你」其實我的武功不比裴臨差。
裴狸又哪懂得什麼殺招?
那一簪子,我本是能躲過去的。
但那一刻, 我看見裴狸眼裡生出的恨意, 和裴臨死前的眼神那麼像。
我突然就失去了躲開的勇氣。
裴將軍和裴夫人都已經告老還鄉,沒有人會去害他們。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砸在了地上。
阿狸,就讓我叫你一次阿狸吧。
你記著,動完手之後千萬不要害怕, 不要猶豫, 趕快跑。
跑得遠遠地,半個時辰後,就會有人發現, 就會有追兵。
你跑吧,一直跑到遠遠的天邊。
你是自由的,阿狸。
全文完
"我穿成了大草原上的一隻獵豹。 一隻猥瑣的花豹盯上了我。 我跟他解釋什麼叫「生殖隔離」。 他卻趁著夜色把我叼到樹上,直接變成了人。 長相頗具異域風情的男子湊在我耳邊,啞聲道:「你也變過來。」 我欲哭無淚,「要不你還是咬死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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