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凜大婚當日,我跟著少堂主進了侯府。
人群聚集處,空氣不流通,很容易誘發哮喘。
不然我是十分不願親眼看著陸凜與他人拜堂成親的。
吉時三刻,陸凜身穿大紅直綴喜服和新娘共牽紅綢而來。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隻一眼,我便思緒百轉,不願再看。
再怎麼不願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喜歡過的人,再看一眼,也還是喜歡。
隻是還未等我收起思緒,大堂突然陷入一片混亂。
有刺客闖入,不顧一切亂殺一氣。
到處都是尖叫聲和噴射出來的血液。
今日侯府和丞相府聯姻,來的都是達官貴人,此次刺殺絕對不簡單。
我顧不得其他,護著少堂主在人群裡逃避。
陸凜手持長劍和刺客激烈打鬥,孟枕月的蓋頭已經掉了,蹲在柱子後面瑟瑟發抖。
不好!
一名刺客正從後向她刺去。
我松開少堂主,以最快的速度向刺客撒下迷藥,拉出孟枕月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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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傳來人馬兵器聲,大量士兵湧入,刺客們大呼上當,一一被活捉。
我留意了一下那些士兵的鎧甲,不是京城守衛,倒像是蜀中節度使麾下的兵。
這個時節,若無詔令,蜀中節度使的兵怎會出現在京城。
我朝陸凜望去,他並未受傷,正在善後刺客,下命令把刺客全部關入大理寺。
眾人驚魂未定,有一公公前來傳旨。
「今靖康侯府遭遇刺殺,眾臣受傷,損失慘重,令大婚擇日舉行,暫作休養。」
聞聲我望了眼身邊的孟枕月,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二人,也是命運多舛。
侯府為表歉意讓少堂主今晚留宿府內,我也跟著住在了侯府。
今天的事太過詭異,節度使的兵怎麼看都像是事先埋伏好的。
我站在廊下,一邊剝著蓮子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又見面了。」
身後傳來陸凜的聲音,我僵硬轉過身去。
他已換下常服,依舊帶著那塊墨玉。
與往日在侯府的樣子無異。
鬼使神差,我向他伸出了手:「蓮子吃不吃?」
他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我倆就站在廊下吃蓮子,誰也不說話。
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我從前是不吃蓮子的,後來有人告訴我,蓮子性溫,食之可養心安神。」
「然後呢,你吃了嗎?」
陸凜眼裡的光很快黯淡下去:「不曾,那時我對她有偏見,總想要與之劃清界限。」
我嗤笑出聲:「大人與前夫人之事我也略有耳聞,不論因果已為過去,大人如今已有婚約,就別念著舊人了。」
陸凜低著頭,唇角透著淡淡的苦笑。
「我也是在她尋來的那天才知這門親事,倉促成婚哪裡來的感情,她膽小懦弱,和我說話都不敢大聲,整日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裡,我問她可曾讀過什麼書,她猶猶豫豫地說沒有,那個時候,我覺得沒意思透了。
「為什麼我就不能娶我喜歡的那種女子,憑什麼我就蹉跎一生,我開始躲她,數月不進府,後來才知她竟為了做好我妻子,心思缜密做了那麼多準備,那時我第一次後悔,我為什麼對她帶有偏見,沒有好好去了解她。」
我握緊雙手,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開始想試著去了解她的時候,她在我外調期間拿了放妻書一走了之,杳無音訊,我心裡害怕得厲害,到處尋她,終於在雲洲城相見,彼時她已是名震江湖廟堂的神醫,救世濟民,她站在災民中間,眉梢唇角鮮活生動,眼間撼人心魄的豔麗,周身是無法被忽視的光芒,我突然就很後悔,我從前為什麼沒有好好看一看她,為什麼我想開始和她好好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放下一切離我而去了。
「我們之前一直在錯過,大概就是無緣吧。」
我忍著眼淚,生生憋紅了眼眶,佯裝無意擦了擦眼,仰起頭看他。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在相遇那一刻就已經耗盡了,剩下的都是人為,事在人為,不是無緣,是不願。」
陸凜轉過身定定地看著我,眸色清淺,映出我女扮男裝的身影。
「你我並不相熟,世子緣何告知我這些。」
「我說過你與她很像,這些話我大概沒機會在她面前說了。」
也是,都要和別人成婚了,自然是沒機會了。
一想到這,那些傷感瞬間消散,悶氣襲來,我朝他拱了拱手:「告辭。」
突然一轉身,撞在了身後的柱子上,腳步不穩,身體傾斜就要歪進一旁的蓮花池裡。
我下意識拉住身邊能抓到的東西,「撲通」一聲,陸凜被我拉住一起掉進蓮花池。
好在池水不深,我和陸凜喝了幾口水後便反應了過來,腳底能著地。
月色如水,我倆就站在池中面面相覷。
陸凜視線下移,定格在我胸前。
我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耳尖一紅,雙手護在身前。
「非禮勿視你知不知道啊,你不是世家最守禮的嫡長子麼!」
陸凜伸出手來,蹭了一下我的臉頰,然後低著頭去看手指上的黑色痕跡。
糟糕,沾了水,妝也花了。
我定要從藥材中提取出來不脫妝的水粉。
陸凜抬起頭,視線定格在我臉上,突然勾了勾唇角,步步向我靠近。
我皺著眉頭步步後退。
他把我抵在池壁上,咫尺之間,難逃方寸。
我心跳如擂鼓,眉眼低垂。
「你這登徒子,既然已經看出我是女扮男裝,怎還不顧及男女大防,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清潤的嗓音自頭頂響起,不同於一貫的清冷,竟隱隱帶著些勾人意味。
「夫人,你叫我好找。」
我猛地抬頭,唇瓣直直撞上那抹溫潤。
唇瓣相接那一刻,我們同時愣住,我下意識想要躲避,陸凜卻突然把右手放在我後腦勺迫使我上前,加深了這個吻,直到我快喘不過氣來,才從我唇上離開,額頭抵著額頭,喘息聲混在一起,陸凜嗓音喑啞:「嫣然,我很後悔,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猛然把他推開,揉了揉發痛的唇瓣。
「重新來過?你身上有著孟家姑娘的婚約,今日如果不是意外已經禮成,你告訴我如何重新來過!」
我不想再聽他說下去,陸凜一向端方有禮,今日對我無禮不說,竟還說出這種罔顧倫理之話,當真荒唐,我狠狠往他腳上踩了一下,他吃痛松手,我趁機爬上去,隱入夜色。
8
第二日我撺掇少堂主離京,他猶豫了一會後,還是覺得小命要緊,就向侯府辭行了。
我們的馬車剛駛出城門二十裡外,就被攔住了。
「魏嫣然,下車。」
我朝外伸出頭去,是孟枕月。
我低頭看了看我這一身男子裝扮,心裡狐疑。
「你怎麼會認出我的?」
孟枕月嘆了口氣:「不光陸凜一直在找你,我也一直派人在關注你的動向,我的人消息在天機山莊那斷了,再見少堂主身邊的俊俏公子,這還有什麼難猜的?」
竟有好幾批人跟蹤我。
「孟小姐尋我做甚?我拿了放妻書,你和陸凜也被賜了婚,我們沒有什麼交集的。」
「我此來一為道歉,二為感謝。
「我曾說你大字不識,為人粗鄙,卻不知你身懷絕世醫術,救災濟民,朗朗風骨,此等冒失之言,我應該說句抱歉。
「侯府刺殺,命懸一線之際,你不顧安危救我性命,再生恩德,理應感謝。」
說完向我彎腰鞠躬,行了大禮。
孟枕月不愧是世家養出來的長女,雍容大度,很識大體,哪怕是對著我這個情敵,也能心平氣和地道歉和感激。
我伸手把她扶了起來:「不必。」
說完我轉身就往馬車上走去。
「且慢。」
「還有何事?」
「有一事我應當告知你,我和陸凜雖然青梅竹馬門當戶對,他卻從未對我有過男女之情,不然也不會我家去請旨賜婚,那時我覺得整個上京唯我能與之匹配,我是唯一能當得了他的妻子的,後來你出現,我也不曾放下過他,你這鄉下女子拿什麼跟我比,我一點都不怕,你拿了放妻書消失在京城,我第一次從陸凜臉上看到那種表情,害怕而不知所措。
「後來你在雲洲城聲名大噪,震響江湖廟堂,陸凜自雲洲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談及你時眼裡有光,眼角眉梢都是動容,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和陸凜成婚隻是聖上和侯府、丞相府演的一出戲,嶺南叛軍潛入京城,大婚當日,權貴齊聚,叛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誅殺百官,所以他們演了一場戲,大軍早就埋伏在城內,隻等瓮中捉鱉。」
原來如此。
我就說蜀中節度使的兵怎麼會在這個時節出現在京城。
我側頭去看她:「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我敬佩你的為人,也不願你被蒙在鼓裡,陸凜喜歡你,你也對他有情,你們應當有好的結局。」
「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告訴我這些,我又不見陸凜,聽不到這些緣由,我這一出京城就和他徹底了斷了,這不應該正合你意嗎?」
孟枕月笑容溫婉,字字有力:「與其一直去追尋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倒不如去結識一個我無比賞識的女人。」
還真是有意思。
這樣的女子,我又怎會不賞識。
和孟枕月告別後,我們一路南下,回了江南。
9
陸凜身為大理寺少卿,叛軍一案牽扯眾多,他自然忙得抽不開身。
我此時返京,反倒和他說不出什麼來。
沒關系,我可以等他。
等到漫山遍野的桃花都開遍時,他若還沒走到我跟前,我和他便真的是無緣無分了。
緣分緣分,事在人為,無緣就是不願。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月餘,大街小巷已貼滿了告示。
嶺南王叛軍潛入京城,陸凜獻計假借婚事使之一網打盡,盡數押入天牢,現已被告破,大理寺少卿陸凜擢升任大理寺卿。
我站在告示前,心裡想的全都是,這就升官了?
這大理寺卿也沒多少含金量可言。
隔壁阿婆的兒子兒媳因房事困難一直未曾有孕,無奈之下求到了我這裡。
逛了一圈集市才買到我今天需要的藥材。
關上院門,開始熬藥。
「陽起石,蛇床子,香附子,韭子各一錢,大風子五分,麝香五分,硫磺五分。」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口喝下去,保管勝卻人間無數。
院子裡傳來動靜,應該是阿婆的咪咪又來偷吃我曬的肉幹了。
我推開房門,陸凜正對著我站在院中。
他不同於以往的富貴穿著,一襲青衣襯反而襯得他芝蘭玉樹。
對視良久,他率先開口。
「我的腳被你踩廢了,聖上說身有疾者不可為官,把我罷官了。」
……
我下手,不是,我下腳倒也沒那麼狠吧。
「你進來,我給你看看。」
陸凜跛著腳慢騰騰地進了屋,我眉頭皺得深。
阿婆兒子的藥剛剛熬好,我先盛出放在桌子上,然後蹲在陸凜腿邊。
他把鞋襪褪去,露出大片青紫痕跡的右腳,甚至還微微紅腫發熱。
我不受控制地挑了挑眉。
「你就拿這個考驗皇上?」
「夫人此話何意?」
他外出一月今日歸家,我想著他怎麼著也會來看一看我吧。
「完陸」陸凜唇角噙著淡淡的笑,目光下斂,越發清雋動人,眉目如畫,一雙寒星似的雙眸盯著我,一字一頓說道:
「是你說的緣分二字,事在人為,我不認為你我二人緣分已盡,這世間已經沒有大理寺卿陸凜了,你想雲遊世間,我就換個身份一直追隨你,嫣然,我們從最初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從袖口拿出那份放妻書呈在他面前。
「那你告訴我,你為何會先寫好這個東西,從一開始你就打算與我和離麼?」
陸凜輕輕搖了搖頭:「這是我和皇上的誘敵之法, 與你假意和離,與丞相府聯姻,大婚之日瓮中捉鱉。它原本就是個道具,事出緊密, 我無法事先與你和母親說清,讓你二人誤會以為是真的放妻書,我從嶺南回京,得知此事, 隻覺如遭雷劈。
「嫣然, 我和孟枕月絕無私情,我從前對你有偏見是我淺薄, 但我卻從未想過與你和離,後來慢慢被你吸引, 情之入骨, 方知曾錯得離譜。
「夫人,放妻書無我籤名, 作不得數, 你我拜過天地父母, 還是夫妻。」
如果我足夠堅定, 我大概會吐他一口叫他滾。
可我和他二人之間, 屬實曲折蜿蜒, 不是一兩句說得清的, 從誰的角度去看,似乎都不能一竿子定對錯。
我抬眸看他,一張臉實在是對我胃口, 身段氣質又極其出挑。
我咽了咽口水, 要不,給他一次機會吧。
女人嘛,總是要對自己好點。
我輕咳一聲:「先說好,我這醫館可不養闲人,你先從打雜做起吧。」
我用眼神示意了下桌子上的那碗藥:「這碗剛熬好的藥你先給隔壁阿婆家送去。」
陸凜雙眸晦暗,嘴邊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是什麼藥?」
我撓了撓鼻子, 胡說一句安神藥。
「是嗎, 我近月餘天天宿在大理寺處理公務,不得安寢, 既如此, 就多謝神醫了。」
話音剛落, 竟一飲而盡。
我吃驚地睜大雙眼。
不是。
沒毛病吧。
待反應過來,我拽著他衣領咆哮:「陸凜你傻麼, 你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就喝, 這不是安神藥, 這是,這是……」
雖說醫者不顧忌這個,但當著陸凜的面, 我實在是羞得難以宣之於口。
陸凜順勢摟過我的腰, 眼尾泛紅,一向清冷的雙眸欲色沉沉,嗓音低沉:「夫人, 那你說,這到底是何藥?」
完了,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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