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廢話少說,今日少商之仇,我必報。」我卷起衣袖,目光森冷地看向他們。


「這小子真是不識抬舉,靜和,你先回去吧,他現在不冷靜,我怕傷了你。」


靜和目光復雜地看著我,半晌才開口:「莫要傷了他,畢竟......他是我的夫君。」


說罷在親衛的掩護下,轉身離去。


曾經的感情在少商死去的那一剎那蕩然無存,如今的我,對她隻剩下滔天的恨意。


在院門關上的那一刻,院內所有的侍衛同時對我發起進攻。


我趁機搶下了其中一個侍衛的佩劍,修羅場在今夜拉開帷幕。


院內的兵戈聲不斷,皎潔的月色也被浸染成鮮紅。


侍衛們就像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湧上來,逐漸透支著我的體力。


沒過多久,我便已渾身是傷。


沈時宇趁我不備,灑下一團粉末迷了我的眼睛,身形微晃的瞬間,我已被他踹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的東西,區區蝼蟻居然想撼動大樹,給我把他的腿打斷。一個殘廢的男人,我不信靜和還會多看你一眼。」


他踩著我的臉,狠狠壓在泥地裡,新鮮的血腥味鑽進了我的鼻腔。


最後的意識裡,隻記得雙腿傳來的鑽心的疼痛。


8


也不知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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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少主。」


迷迷糊糊中被人推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個帳篷裡。


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是阿九,自小跟著我的護衛。


阿九看著我裹著厚厚繃帶的雙腿,眼眶微紅:「少主,屬下失職,竟讓您流落在外多年受了那麼多的苦。」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不礙事,男兒有淚不輕彈,忘了我從前怎麼教你的了嗎?」


「隻是你們將我救走,痕跡都清理幹淨了吧,切不可被人發現我們的身份。」


想起郡主府的一切,少商的慘死,恨意再次襲來。


「少主放心,」阿九沉聲答道:「將您救走後,我們便一把火燒了那個院子,那院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燒成了灰燼,沒人會發現您的失蹤。隻是聽說......」


「聽說什麼?」


「我聽說,那靜和郡主聽說院子裡的大火,不顧自己正在洞房花燭,瘋了似的穿著嫁衣想要衝進火場,奈何火勢太大,整個手臂都被燒傷了,她......似乎一直在找您。」


聽了阿九的話,我沉默良久。


他見我不語,又試探性地問道:「少主,您與那郡主......」


「是仇人,日後別再問了,我們盡快回國吧。」我冷漠地轉身,不再說話。


「是。」


回國後,父皇和母後看到我這副模樣也是心疼不已,請了舉國上下最好的名醫幫我醫治雙腿。


太子歸來的消息舉國轟動,人人都說這是天降祥瑞,佑我安國。


足足休養了半年,我才能夠下地走路。


這段時間,阿九常常跟我說一些來自大魏的軼聞。


比如聽聞靜和郡主從戰場撿回來的夫君被燒死在別院後,她命人重新修繕成一模一樣的布置,物件擺放都要分毫不差。


她日日坐在那小院裡喃喃自語,狀若瘋癲,就連剛剛拜了堂成親的威武將軍也置之不理。


我聽後不置可否。


邊疆的戰事愈發緊張。


我父皇是個明君,在位期間國力日漸強盛,國庫充裕,兵強馬壯。


反觀敵國大魏,皇帝昏庸,賣官風氣盛行,兵馬懶怠。


文武百官紛紛上奏可趁機吞並大魏,一統山河。


父皇遂應允,而領兵的統帥,則是我。


這是我求了父皇許久才得來的,畢竟,我還有大仇未報。


如我所料,大魏的士兵懶怠了多年早已是外強中幹。


就連士兵們用的武器也大多是粗制濫造,想必大把制造兵器的銀錢也都流進了那些高管權貴的口袋裡。


我們的軍隊勢如破竹,不出三月,已收服了大魏大半國土兵臨腹地。


看著這片曾經生活了七年的國土,舊日的回憶再次湧來。


很巧的是,對陣的第二日,便遇見了老熟人。


將士來報,魏國的援兵已到,是戰功赫赫的威武將軍和靜和郡主。


我凝視著沙盤,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阿九,帶上孤的信物,替孤去給威武將軍送一封信。」


9


不過三日,阿九便告訴我,沈時宇差人前來傳話,願奉上城中輿圖,歸順我軍,換他和家人一起入安國為官。


我聽後扯出一絲諷刺的笑容,這廝還真是把見利忘義,賣主求榮的小人嘴臉發揮到了極致。


不知向來忠君愛國的靜和郡主,知道他這般做法會是什麼反應。


"告訴他,孤答應了,條件是他必須親自來向孤奉上輿圖。"


沒出兩日,沈時宇便已站在了我的營帳外。


阿九說,他是獨自前來。


「不急,晾他半日。」


我看著沙盤地圖,冷笑著說道。


此時正是盛夏,八月的正午日頭最是毒辣。


我好整以暇地用了午膳,又睡了一覺,才讓阿九帶他進來。


在烈日下整整站了兩個時辰的沈時宇早已狼狽不堪,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剛從河裡撈上來一般。


他神情有些窘迫,一進來甚至未曾抬頭看我一眼,便絲滑地跪下:「威武將軍沈時宇,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輕笑:「早就聽聞將軍乃是大魏國之重輔,深受魏帝倚仗,卻沒想到如此輕易地便歸降了。」


不知是不是聽出了我的聲音,他似是有些疑惑,卻也不敢抬頭,立刻沉聲答道:「魏帝昏庸,早已不得民心,殿下的大軍勢如破竹,直逼皇城,乃是天命所佑,臣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臣必當為殿下鞠躬盡瘁,效犬馬之勞。」


「呵呵,將軍大義,孤哪敢讓你當牛做馬,隻是初次見面,雖有些失禮,還是想向將軍討一樣東西。」


「不知殿下所指何物,隻要臣有,必將奉上。」


他的聲音帶著些受寵若驚,忙不迭地獻殷勤,我看在眼裡,覺得甚是好笑。


「哦?那就請將軍,為孤獻上你的雙腿吧。」


「什麼?!」聽見我的話,他驚得瞬間抬頭,卻在看請我的臉的瞬間,驚訝變成了恐懼。


「是......是你......你不是死了嗎,怎麼會......」


「你......你居然是安國的太子,你是來復仇的!」


看見他驚恐的表情我笑意更濃:「真好,看來將軍還記得孤,放心吧,看在舊相識的面子上,孤會讓他們下手慢一點,也讓將軍好好體會一下雙腿被生生打斷的快感。」


兩邊的侍衛見我退後便急忙上前,手上拿著早已準備好的鐵棍。


沈時宇見狀立刻想要轉身就跑,卻被阿九一腳踢回。


看著慢慢靠近自己的鐵棍,他驚恐地不斷後縮:「不......不,殿下,求求你,我錯了,求你饒過我,求......啊......」


一下、兩下、三下。


哀求的聲音化為痛苦的嚎叫聲響徹駐軍營地,濃烈的血腥味慢慢彌散開來。


脆弱的膝蓋骨在鐵棍一次又一次的擊打下變得粉碎,鋪在地上的毛毡毯已經被他的鮮血浸透。


此時的沈時宇已經痛的昏死在地上。


我命人用水將他潑醒,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臉上:「這就承受不住了,沈將軍?我可才剛剛開始呢。」


「求......求你......殺了我吧。」


他伸手抓住我踩在他臉上的腳,像狗一般的乞求我。


我冷笑著掏出帕子,擦了擦剛剛不小心從他身上沾上的血,轉頭對阿九說:「把他身上的輿圖掏出來誊抄一份,再把原版和這條狗一起送去靜和郡主的府上,告訴她,這個叛徒我替他處理了。」


「對了,還給靜和之前,別讓他死了就行。」


10


聽城內探子回報,見到了輿圖的靜和當天就把殘廢的沈時宇送進了大內衙門,甚至沒有為他延請太醫。


靜和大義滅親免誅九族,沈時宇被判了明日午時在城門口凌遲處死示眾。


城門口的血腥味多日不散,百姓人心惶惶。


卻從那日開始,我每日都能收到靜和的信,請求見我一面。


想是從沈時宇那裡聽說了我還活著的消息。


兩軍交戰,主帥私下通信,乃是大忌,她卻不管不顧,固執地要見我。


直到阿九拿來第二十九封信的時候,我方開口:「告訴她,我們戰場相見。」


第二日,靜和便作為領兵將領出現在了魏國大軍前。


我身披鎧甲,驅馬緩緩地穿過軍隊來到戰場中央。


高坐在馬背上的靜和看起來仍是我愛上她時那般英姿颯爽,隻是面容平添了幾分憔悴。


在看見我出現的剎那,她倏的眼眶通紅,一並驅馬來到我的面前。


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沉默了下來。


這裡是兩國交鋒的戰場,我們各為其主,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我彎起唇角:「與郡主在戰場初識那日,從未想過還會有今日兵戈相見的一天。」


她目光復雜地望著我:「沒想到,你竟是十年前安國用兵如神那個戰神太子。」


「我說過,你從未試圖了解我,又怎麼會真正認識我。」我神情平靜,看著她彷佛一個陌生人。


看著靜和逐漸悲戚的面色,我繼續開口:「那晚我便說了,少商的仇,我一定會報。」


她沉默地看著我良久,才再次開口:「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死在你的手上,本也毫無怨言,但今日,我是以大魏將軍的身份前來, 所以這一戰,我必須全力以赴。」


我微笑:「那是自然。」


戰場上的狂風被利刃劃破, 馬蹄聲聲吹響了戰爭的號角。


將士們為了家國的榮譽和一腔熱血拼了命的廝殺。


戰火將黃土染的漆黑,混著鮮紅的血液, 觸目驚心。


靜和終究還是被我一箭射中,跌落了馬下。


我將刀刃抵在她的脖頸, 沉聲開口:「我曾答應過少商, 你與沈時宇,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一滴淚水從靜和的眼角劃下,正中肩膀的箭矢讓她的臉色變得蒼白:「謝謝你。」


「你說什麼?」我頓住即將割斷她喉嚨的手。


她慢慢從鎧甲裡掏出了一枚香囊塞進了我的手裡:「從前總說, 要給你做一枚新的,卻一直沒能兌現,這是我比著以前送你的那個, 新做了個一模一樣的, 今日來戰場, 也為了給你送這個。」


「自你離開後, 我日日都在痛苦, 痛恨自己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你, 痛恨自己沒有早點看穿沈時宇其實是個卑鄙小人,痛恨自己為什麼明明早已愛上你而不自知。」


「你知道嗎, 當沈時宇告訴你你沒死的那一刻,我瘋了一樣的想衝來找你, 想告訴你我錯了, 可是我不能, 我的背後還有我守護了那麼多年的國。」


身後的小廝出聲安慰我:「主君,郡主應該是臨時有什麼急事,一會兒就回來陪您繼續下棋了。」


「作「」「但我更恨我自己, 我其實知道,沈時宇死了,下一個就是我,但我不在乎,我隻想見你一面。」


「能死在你的刀下,我很幸福。」


手握的刀刃已經慢慢在她的脖頸留下血痕:「靜和,你確是我過去七年真心以待的妻子, 我本已準備獨自離開,讓你們終成眷屬,可你們千不該, 萬不該, 不該殺了少商, 所以,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話音落下, 刀刃猛地劃下,鮮血噴湧而出, 濺滿了我的鎧甲和面頰。


我終於, 沒有辜負那個滿眼都是我的孩子。


11


靜和和沈時宇都死後, 魏國已經沒有能帶兵打仗的將領了。


如父皇所願,我替他吞並了魏國。


曾經的大國悄然在歷史舞臺中落幕。


我親手做了一盤平安酪,又拎上一壺桂花酒, 來到少商墓前。


「傻孩子,再有下輩子,記得要為自己而活啊。」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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