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君,我家孩子好像不會動了。」


顧逢春皺眉,快步去瞧。


我則和狐一後撤幾步,對視兩秒,立馬跑了。


到門口的時候,我扯過等在哪裡的狐二狐三的衣領子,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以顧逢春的水準,那個幻術頂多糊弄他半柱香。


我跑的太急,所以沒注意到我手裡那倆正滿臉驚恐的大喊。


「阿娘,那個對你求而不得的變態追來了啊。」


鬼打牆般的轉了八百圈。


我看見了一Ťů₇身烏漆嘛黑,隻袖口滾了金邊的楚辭安。


他衝著我笑,還誇我身體好,說我那麼會逃,是不是欲擒故縱?


我胸口的一股氣登時散了個徹底,冷汗直往外冒。


我感覺屍體有點不舒服了。


「殿下今天這麼有雅興出來賞月亮?」


「阿榕,你明知道我不是來看月亮的。」


「原本我隻想著來捉隻混進來的小老鼠,沒想到還能有意外之喜。」


「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天賜良緣?」

Advertisement


我「……」


蒼天在上,真是良個幾把。


三個崽子在我的身邊圍著,衝著楚辭安亮起了他們毫無威懾力的獠牙。


我看著還有些感動,這些年果真沒白疼。


於是我背在身後的手捏了個法決,把他們全部送去了顧逢春那裡。


我的術法從小就學的不好,妖元也凝練的差,以至於我六十歲壽辰那年我爹急得團團轉,還以為我要早夭,沒想到我壽數綿長堪比王八。


方才我為诓騙顧逢春留了幻術傀儡,所以把他們送去不成問題。


楚辭安看著我,金色的豎瞳眯了眯,並沒有阻止。


反倒是順勢牽了我的手,不動聲色的用冰冷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籤下了單方面的主僕契約。


由於我剛用空了法力,現在也隻能由著他為所欲為。


他的本體是條蛇,同我們圓毛的恆溫動物不同。


他的體溫很低,那契約結的,讓我覺得遍體生寒。


「阿榕。」


「等我們禮成,我自然會把這契約解了,現在也隻能先委屈你了。」


「不委屈,怎麼會委屈呢?都怪我原來不識好歹,連殿Ťű̂⁰下的婚都敢逃,我真該死啊。」


我說著違心的話,胸口猛的一疼,生生咳了口血出來。


「忘了說了,我在契約裡頭加了點小東西,阿榕現在可不能說謊哦,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


「輕則咳血,重則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他伸手拭去了我嘴角的血跡,輕笑。


「嚇到了?」


「騙你的,我怎麼舍得你死呢?」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收起了我的小人姿態。


09


被楚辭安帶走以後,我期間落跑不下十次。


但總會在最後關頭被他扯回來。


我被他困在轎子裡,手裡摸了把鋸子正在努力的完成破鎖工作,爭取早點放出去。


忽然簾子被掀了起來,日光灑入,刺激的我眼淚花子都出來了。


楚辭安穿一身道貌岸然的天師服,抬手解了我手腕的鎖鏈,又給我變了身道童的衣服。


原本是定的回妖族的路,結果半路上他轉了方向問我想不想去人間看看。


我說不想,他點了點頭說他想。


真就多餘問我。


我回神,就看見他帶著我要入皇宮。


皇宮是個好地方。


一個無論從前現在,我都不敢想的地方。


人皇身負龍氣,所居之地,妖族一旦近身,就會疼痛難忍,妖元受損。


倘若是沾了人皇的血,更是會直接灰飛煙滅。


「雖說成親是愛情的墳墓,但我們還未禮成,現在就來找死是不是有點快了。」我扯住楚辭安的袖口,腳下用了千斤墜的術法。


我幾百歲,我心好Ṭüₕ累。


阿娘說的對,河邊的男人果然不能隨便亂撿。


她當初就是撿了我爹,賠進去一輩子。


現在好了,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紀輕輕活的像個孫子。


「阿榕,不許撒嬌。」


撒嬌?


他又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話?


楚辭安輕易的就把我拽走了。


我都準備好陳屍當下了,沒想到無病無災的過了門,又全須全尾的到了當今天子的跟前。


我呼吸著,總覺得跟他母親的做夢一樣。


反倒是楚辭安妖力不穩,入了幾ṱű²道門後,連在我身上籤的主僕契都松動了。


奇了怪了,我是妖怪啊?


難不成因為我太菜了連真龍氣都影響不到了?


無語了,我有點不知道該不該難過。


說起來,這天子長得還挺眼熟,眉眼間和顧逢春怪像的。


不過顧逢春的身體要比他好多了,不像他走兩步就咳三咳,虛的不得了,有種隨時都要散架的美感。


我看的有點入迷,不知不覺的就和天子對上眼了。


我看他,他看我。


我使勁看他,他不解的咳嗽。


我再看,楚辭安手中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羽毛扇就敲上我的腦門。


「阿榕,不得無禮,怎能直視陛下。」


我捂著頭。


想起從前看的話本故事,跪下就行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我們做妖怪的,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陛下饒命,都怪草民沒見識衝撞了聖顏,草民日後不敢了。」


「求陛下開恩。」


痨病鬼天子擺擺手,啟唇輕笑。


「無妨,楚天師你這新收的道童倒是赤忱可愛。」


「咳咳咳……」


「話說回來,愛卿你上回說的長生丹可有進展。」


楚辭安拱手。


「回陛下,自然是有進展的,不過煉制這味丹藥還缺了這最後的兩味藥引。」


「是什麼?愛卿快說,凡朕所有,不,凡這天下所有,愛卿皆可拿去。」


痨病鬼皇帝說的很著急,臉上顯出異常興奮發的模樣。


「其一便是陛下至親之人的心頭血。」


「每隔七日取一碗,取滿七七四十九日。」


我驚了,那個好人家心頭血按碗取。


七碗,多大仇啊。


好好的一個妖族皇子放著自家皇位不繼承,專門跑到人族地界扮天師。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我在思考,可惜線索太少,想的我腦子都萎縮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這第一味朕會想辦法,那這第二味又是什麼?」


天子從上頭走了下來,快步到了我們的跟前。


「這其二,便是上古遺族ťŭ̀⁶青丘一脈的玲瓏心。」


我的肩頭一重,被楚辭安提了起來,往前一推。


我睜大了眼睛。


「啊?」


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10


我三百零二歲,不靠爹娘,也不靠兒女。


憑借自己一顆玲瓏心,喜提皇宮豪華牢房一間。


算起來也是很有實力的妖族一枚呀。


我摸著欄杆,聽見了對面牢房有人在低聲吟唱。


那是一首妖界傳唱廣泛的童謠。


【玲瓏心,琉璃骨。】


【二者兼得,成神路。】


【妖神出,萬骨枯。】


【屍山血海,踏蒼穹。】


我瞳孔地震,散亂的思維頓時明了。


如果真如這首童謠所言。


那麼楚辭安他要的,估摸著不是天子至親的心頭血那麼簡單。


他要的是取血之後,那副萬中無一的琉璃骨。


他想的是化蛇為蛟,換骨易心,以妖身破而後立,成神證道。


他要是成了,會有不計其數的人族和妖族成為他成神路上的養Ťŭ̀⁶料,妖神是要用血養的。


我往對面看去,那是個衣衫褴褸的老人。


白須白發,身上被釘了好幾處長釘,鎖住了周身靈力,琵琶骨更是被直接拿鏈子穿了過去。


慘得嘞。


「嗨,請問,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剛才,是您在唱歌嗎?」


老頭沒反應。


於是我從自己的牢房裡扣了一塊石頭扔了過去。


老頭抬頭,聳了聳鼻子,手指一彎,扣了塊更大的砸了回來。


「你休想從老夫這裡套出老夫徒兒的消息。」


「有本事,你就打死老夫。」


我又嘗試著跟他對話。


但除了我把石頭扔過去,他還能回應兩句叫罵之外。


壓根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這老頭已經被折磨的既瞎又聾了。


我現在又累又困又餓,除了對面的瘋老頭甚至沒個人能說話,忽然有些懷念半月前的那碗素面。


也不知道顧逢春有沒有好好的對狐一二三他們。


他們仨有沒有乖乖吃飯睡覺。


還有這莫名其妙的玲瓏心,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青丘一脈的血呢?


我爹雖然是族長,但這數萬年傳承下來,他頂了天也隻是普通的六尾白狐。


除非,是我那早死的阿娘…


萬年前,神魔大戰後,兩族全滅,如今仙族暫退休養生息,人族妖族分庭抗禮,不死不休。


「阿嚏。」


我正想著,忽然就傳來了噴嚏聲。


我探頭一看,一個穿著樸素的姑娘挎著籃子正往瘋老頭那邊塞吃食。


我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坨黑色不可名狀的東西,應當是綠豆糕。


至於那坨黃色的條狀物應當是桂花糕。


無他,唯眼熟爾。


我也做出過這等高雅的食物。


「啊!」


姑娘放了一半,立馬停手,回頭就和我對視上了。


短促的尖叫一聲後,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你你…你是誰。」


「不對,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扶上鐵杆,把頭從中間懟了出來。


「如你所見,我我我我…是個可憐人。」


「有吃的嗎?能勻我點嗎?」


「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再不吃我就要餓死了。」


姑娘花容失色,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我用了點力,驚覺自己的頭好像卡在了鐵杆裡。


痛,太痛了。


我覺得大概沒有比我更倒霉的妖怪了。


好在那個姑娘跑了一半,又提著裙子跑了回來,伸手拿走了地上的籃子。


「救救……」我招手。


卡了一炷香後,我有點絕望。


天殺的,我不能是第一個被欄杆卡頭然後餓死的妖怪吧。


太丟臉了!誰都好,誰來救救我啊。


終於,我等到了再三折返的姑娘。


她盯著我,神色復雜。


「我和你商量個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這裡。」


「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能不能幫我把頭推回去。」


姑娘看著我,眼神堅定的把袖子撈了起來。


「嘿!咻!」


「咚——」


我抱頭痛哭,總算得救了。


11


「你就是傳說中的狐妖?」


「這是狐狸耳朵嗎?摸起來好軟,好舒服。」


宋婉瑩,也就是剛才那個一驚一乍的姑娘。


她摸著我的狐狸耳朵,順了兩下,又探過去摸了摸我的尾巴。


她眼裡閃爍著激動的光。


「果真的和師兄說的那般,漂亮可愛,也不傷人。」


我手裡拿著糕點往嘴裡塞,含糊不清的開口。


「是嗎?你師兄他也見過和我一樣的狐妖。」


「那當然,我師兄他可厲害了。」


「你瞧,那個現在很落魄的是我師傅,盡管被姓楚的那個奸人所害,但他可是寧國最厲害的天師。」


「他曾說過,師兄是他百年來見過天賦最高的人,甚至遠勝於他,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得道登仙。」


「尋常人十年才學會的東西,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也要花上三年,而師兄隻半天就能做到融會貫通。」


我擦了擦嘴。


「那你師兄也太厲害了,他叫什麼名?」


「有機會我也想見見,我爹總擔心我活不長,如今我去看一眼你師兄這樣的天才沒準能延年益壽。」


宋婉瑩從懷中掏出了帕子給我擦手。


「他叫顧逢春。」


「顧盼生輝的顧,枯木逢春的逢春。」


「先前他去探查惡妖連環殺人的事情追去了萬妖城,如今還沒回來呢,日後若有機會,我定然帶你去見見。」


「也不知道師兄他如今安不安全。」


我頓了頓。


「應該,大概,也許,還算安全吧。」


宋婉瑩問。


「你見過他?」


「見過,至少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看著還行。」


她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隻要師兄還活著,那我們就還有希望。」


「阿榕,現在時候不早,我要離開了,否則容易被值班的守衛發現,你在這兒好好的,幾日後我再來找你。」


我和宋婉瑩拜別。


就看著她不知捏了個什麼術法,居然將身形隱匿的毫無蹤跡,難怪能衝破重重阻礙進來。


對面的老天師又開始哼歌了。


咿咿呀呀的唱的不成調子。


這回的詞,和先前的不同。


唱的是什麼。


【雙生子,習相遠。】


【長生難求,自食惡果。】


我揉了揉額角,靠著牆壁睡了過去。


12


我在夢裡,見到了我的娘親。


這是她藏在我身上的最後一縷遊魂,同我身上青丘血脈的封印在一處。


她散著長發,靠坐在河邊的那棵大榕樹下。


我走進她,她摸了摸我的臉頰,流露出溫和的笑。


「我的阿榕都長那麼大了。」


我的鼻子瞬間酸澀起來。


連聲音都在顫抖。


好像有顆藏起來的種子,從我的心底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阿娘。」


我靠在她的懷裡,環住了她的腰。

潛力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