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家孩子好像不會動了。」
顧逢春皺眉,快步去瞧。
我則和狐一後撤幾步,對視兩秒,立馬跑了。
到門口的時候,我扯過等在哪裡的狐二狐三的衣領子,就是一個百米衝刺。
以顧逢春的水準,那個幻術頂多糊弄他半柱香。
我跑的太急,所以沒注意到我手裡那倆正滿臉驚恐的大喊。
「阿娘,那個對你求而不得的變態追來了啊。」
鬼打牆般的轉了八百圈。
我看見了一Ťů₇身烏漆嘛黑,隻袖口滾了金邊的楚辭安。
他衝著我笑,還誇我身體好,說我那麼會逃,是不是欲擒故縱?
我胸口的一股氣登時散了個徹底,冷汗直往外冒。
我感覺屍體有點不舒服了。
「殿下今天這麼有雅興出來賞月亮?」
「阿榕,你明知道我不是來看月亮的。」
「原本我隻想著來捉隻混進來的小老鼠,沒想到還能有意外之喜。」
「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天賜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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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蒼天在上,真是良個幾把。
三個崽子在我的身邊圍著,衝著楚辭安亮起了他們毫無威懾力的獠牙。
我看著還有些感動,這些年果真沒白疼。
於是我背在身後的手捏了個法決,把他們全部送去了顧逢春那裡。
我的術法從小就學的不好,妖元也凝練的差,以至於我六十歲壽辰那年我爹急得團團轉,還以為我要早夭,沒想到我壽數綿長堪比王八。
方才我為诓騙顧逢春留了幻術傀儡,所以把他們送去不成問題。
楚辭安看著我,金色的豎瞳眯了眯,並沒有阻止。
反倒是順勢牽了我的手,不動聲色的用冰冷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籤下了單方面的主僕契約。
由於我剛用空了法力,現在也隻能由著他為所欲為。
他的本體是條蛇,同我們圓毛的恆溫動物不同。
他的體溫很低,那契約結的,讓我覺得遍體生寒。
「阿榕。」
「等我們禮成,我自然會把這契約解了,現在也隻能先委屈你了。」
「不委屈,怎麼會委屈呢?都怪我原來不識好歹,連殿Ťű̂⁰下的婚都敢逃,我真該死啊。」
我說著違心的話,胸口猛的一疼,生生咳了口血出來。
「忘了說了,我在契約裡頭加了點小東西,阿榕現在可不能說謊哦,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
「輕則咳血,重則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他伸手拭去了我嘴角的血跡,輕笑。
「嚇到了?」
「騙你的,我怎麼舍得你死呢?」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收起了我的小人姿態。
09
被楚辭安帶走以後,我期間落跑不下十次。
但總會在最後關頭被他扯回來。
我被他困在轎子裡,手裡摸了把鋸子正在努力的完成破鎖工作,爭取早點放出去。
忽然簾子被掀了起來,日光灑入,刺激的我眼淚花子都出來了。
楚辭安穿一身道貌岸然的天師服,抬手解了我手腕的鎖鏈,又給我變了身道童的衣服。
原本是定的回妖族的路,結果半路上他轉了方向問我想不想去人間看看。
我說不想,他點了點頭說他想。
真就多餘問我。
我回神,就看見他帶著我要入皇宮。
皇宮是個好地方。
一個無論從前現在,我都不敢想的地方。
人皇身負龍氣,所居之地,妖族一旦近身,就會疼痛難忍,妖元受損。
倘若是沾了人皇的血,更是會直接灰飛煙滅。
「雖說成親是愛情的墳墓,但我們還未禮成,現在就來找死是不是有點快了。」我扯住楚辭安的袖口,腳下用了千斤墜的術法。
我幾百歲,我心好Ṭüₕ累。
阿娘說的對,河邊的男人果然不能隨便亂撿。
她當初就是撿了我爹,賠進去一輩子。
現在好了,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紀輕輕活的像個孫子。
「阿榕,不許撒嬌。」
撒嬌?
他又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話?
楚辭安輕易的就把我拽走了。
我都準備好陳屍當下了,沒想到無病無災的過了門,又全須全尾的到了當今天子的跟前。
我呼吸著,總覺得跟他母親的做夢一樣。
反倒是楚辭安妖力不穩,入了幾ṱű²道門後,連在我身上籤的主僕契都松動了。
奇了怪了,我是妖怪啊?
難不成因為我太菜了連真龍氣都影響不到了?
無語了,我有點不知道該不該難過。
說起來,這天子長得還挺眼熟,眉眼間和顧逢春怪像的。
不過顧逢春的身體要比他好多了,不像他走兩步就咳三咳,虛的不得了,有種隨時都要散架的美感。
我看的有點入迷,不知不覺的就和天子對上眼了。
我看他,他看我。
我使勁看他,他不解的咳嗽。
我再看,楚辭安手中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羽毛扇就敲上我的腦門。
「阿榕,不得無禮,怎能直視陛下。」
我捂著頭。
想起從前看的話本故事,跪下就行一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我們做妖怪的,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陛下饒命,都怪草民沒見識衝撞了聖顏,草民日後不敢了。」
「求陛下開恩。」
痨病鬼天子擺擺手,啟唇輕笑。
「無妨,楚天師你這新收的道童倒是赤忱可愛。」
「咳咳咳……」
「話說回來,愛卿你上回說的長生丹可有進展。」
楚辭安拱手。
「回陛下,自然是有進展的,不過煉制這味丹藥還缺了這最後的兩味藥引。」
「是什麼?愛卿快說,凡朕所有,不,凡這天下所有,愛卿皆可拿去。」
痨病鬼皇帝說的很著急,臉上顯出異常興奮發的模樣。
「其一便是陛下至親之人的心頭血。」
「每隔七日取一碗,取滿七七四十九日。」
我驚了,那個好人家心頭血按碗取。
七碗,多大仇啊。
好好的一個妖族皇子放著自家皇位不繼承,專門跑到人族地界扮天師。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我在思考,可惜線索太少,想的我腦子都萎縮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這第一味朕會想辦法,那這第二味又是什麼?」
天子從上頭走了下來,快步到了我們的跟前。
「這其二,便是上古遺族ťŭ̀⁶青丘一脈的玲瓏心。」
我的肩頭一重,被楚辭安提了起來,往前一推。
我睜大了眼睛。
「啊?」
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10
我三百零二歲,不靠爹娘,也不靠兒女。
憑借自己一顆玲瓏心,喜提皇宮豪華牢房一間。
算起來也是很有實力的妖族一枚呀。
我摸著欄杆,聽見了對面牢房有人在低聲吟唱。
那是一首妖界傳唱廣泛的童謠。
【玲瓏心,琉璃骨。】
【二者兼得,成神路。】
【妖神出,萬骨枯。】
【屍山血海,踏蒼穹。】
我瞳孔地震,散亂的思維頓時明了。
如果真如這首童謠所言。
那麼楚辭安他要的,估摸著不是天子至親的心頭血那麼簡單。
他要的是取血之後,那副萬中無一的琉璃骨。
他想的是化蛇為蛟,換骨易心,以妖身破而後立,成神證道。
他要是成了,會有不計其數的人族和妖族成為他成神路上的養Ťŭ̀⁶料,妖神是要用血養的。
我往對面看去,那是個衣衫褴褸的老人。
白須白發,身上被釘了好幾處長釘,鎖住了周身靈力,琵琶骨更是被直接拿鏈子穿了過去。
慘得嘞。
「嗨,請問,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剛才,是您在唱歌嗎?」
老頭沒反應。
於是我從自己的牢房裡扣了一塊石頭扔了過去。
老頭抬頭,聳了聳鼻子,手指一彎,扣了塊更大的砸了回來。
「你休想從老夫這裡套出老夫徒兒的消息。」
「有本事,你就打死老夫。」
我又嘗試著跟他對話。
但除了我把石頭扔過去,他還能回應兩句叫罵之外。
壓根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這老頭已經被折磨的既瞎又聾了。
我現在又累又困又餓,除了對面的瘋老頭甚至沒個人能說話,忽然有些懷念半月前的那碗素面。
也不知道顧逢春有沒有好好的對狐一二三他們。
他們仨有沒有乖乖吃飯睡覺。
還有這莫名其妙的玲瓏心,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青丘一脈的血呢?
我爹雖然是族長,但這數萬年傳承下來,他頂了天也隻是普通的六尾白狐。
除非,是我那早死的阿娘…
萬年前,神魔大戰後,兩族全滅,如今仙族暫退休養生息,人族妖族分庭抗禮,不死不休。
「阿嚏。」
我正想著,忽然就傳來了噴嚏聲。
我探頭一看,一個穿著樸素的姑娘挎著籃子正往瘋老頭那邊塞吃食。
我仔細辨認了一下,那坨黑色不可名狀的東西,應當是綠豆糕。
至於那坨黃色的條狀物應當是桂花糕。
無他,唯眼熟爾。
我也做出過這等高雅的食物。
「啊!」
姑娘放了一半,立馬停手,回頭就和我對視上了。
短促的尖叫一聲後,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你你…你是誰。」
「不對,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扶上鐵杆,把頭從中間懟了出來。
「如你所見,我我我我…是個可憐人。」
「有吃的嗎?能勻我點嗎?」
「我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再不吃我就要餓死了。」
姑娘花容失色,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
我用了點力,驚覺自己的頭好像卡在了鐵杆裡。
痛,太痛了。
我覺得大概沒有比我更倒霉的妖怪了。
好在那個姑娘跑了一半,又提著裙子跑了回來,伸手拿走了地上的籃子。
「救救……」我招手。
卡了一炷香後,我有點絕望。
天殺的,我不能是第一個被欄杆卡頭然後餓死的妖怪吧。
太丟臉了!誰都好,誰來救救我啊。
終於,我等到了再三折返的姑娘。
她盯著我,神色復雜。
「我和你商量個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這裡。」
「能,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能不能幫我把頭推回去。」
姑娘看著我,眼神堅定的把袖子撈了起來。
「嘿!咻!」
「咚——」
我抱頭痛哭,總算得救了。
11
「你就是傳說中的狐妖?」
「這是狐狸耳朵嗎?摸起來好軟,好舒服。」
宋婉瑩,也就是剛才那個一驚一乍的姑娘。
她摸著我的狐狸耳朵,順了兩下,又探過去摸了摸我的尾巴。
她眼裡閃爍著激動的光。
「果真的和師兄說的那般,漂亮可愛,也不傷人。」
我手裡拿著糕點往嘴裡塞,含糊不清的開口。
「是嗎?你師兄他也見過和我一樣的狐妖。」
「那當然,我師兄他可厲害了。」
「你瞧,那個現在很落魄的是我師傅,盡管被姓楚的那個奸人所害,但他可是寧國最厲害的天師。」
「他曾說過,師兄是他百年來見過天賦最高的人,甚至遠勝於他,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得道登仙。」
「尋常人十年才學會的東西,就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也要花上三年,而師兄隻半天就能做到融會貫通。」
我擦了擦嘴。
「那你師兄也太厲害了,他叫什麼名?」
「有機會我也想見見,我爹總擔心我活不長,如今我去看一眼你師兄這樣的天才沒準能延年益壽。」
宋婉瑩從懷中掏出了帕子給我擦手。
「他叫顧逢春。」
「顧盼生輝的顧,枯木逢春的逢春。」
「先前他去探查惡妖連環殺人的事情追去了萬妖城,如今還沒回來呢,日後若有機會,我定然帶你去見見。」
「也不知道師兄他如今安不安全。」
我頓了頓。
「應該,大概,也許,還算安全吧。」
宋婉瑩問。
「你見過他?」
「見過,至少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看著還行。」
她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隻要師兄還活著,那我們就還有希望。」
「阿榕,現在時候不早,我要離開了,否則容易被值班的守衛發現,你在這兒好好的,幾日後我再來找你。」
我和宋婉瑩拜別。
就看著她不知捏了個什麼術法,居然將身形隱匿的毫無蹤跡,難怪能衝破重重阻礙進來。
對面的老天師又開始哼歌了。
咿咿呀呀的唱的不成調子。
這回的詞,和先前的不同。
唱的是什麼。
【雙生子,習相遠。】
【長生難求,自食惡果。】
我揉了揉額角,靠著牆壁睡了過去。
12
我在夢裡,見到了我的娘親。
這是她藏在我身上的最後一縷遊魂,同我身上青丘血脈的封印在一處。
她散著長發,靠坐在河邊的那棵大榕樹下。
我走進她,她摸了摸我的臉頰,流露出溫和的笑。
「我的阿榕都長那麼大了。」
我的鼻子瞬間酸澀起來。
連聲音都在顫抖。
好像有顆藏起來的種子,從我的心底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阿娘。」
我靠在她的懷裡,環住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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