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帶我去東海,我為何要恨你啊?」
可他隻是淺笑。
而後,又施了個我看不懂的咒法,十分熟稔地帶我逃了出來。
遙望著汴京城門時,我恍如隔世。
一種異樣的感覺滋生。
人人擠破了腦袋都想進的都城,像極了困住我半生的囚籠。
我下意識地牽起了柳慎的手,催促道:「我們快些走吧。」
「晚了……趕不上漁船了。」
我給自己想了個十分蹩腳的理由,其實我也不知自己為何頭也不回地想逃。
柳慎驟然感到掌心一片溫熱,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可當他回過神來時,反而把我牽得更緊了些。
16
然而,夤夜裡,火光照徹了汴京城的半邊天。
聽說是宮裡在尋人。
柳慎帶著我躲到了一座荒廟中。
他讓我藏得好些,定是捉妖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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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生疑惑:「你不也是個捉妖的小道士?」
他緘默不言,又將我往神像後推了推。
柳慎猜得不錯。
汴京城裡鬧出的動靜逐漸蔓延到了城外,連這座渺無人跡的荒廟都避無可避。
未多時,順著地上一攤白晃晃的月光,我瞧見一個人影。
環佩叮當響。
柳慎先開了口:「陛下。」
一瞬寂靜後,那人開口:「你要將檀兒帶去何處?」
神像威嚴注視,容不得半點欺瞞。
可也不過是一晃眼的工夫,柳慎便撒了謊。
「陛下吃酒吃醉了,貴妃……早已因一碗符水,香消玉殒。」
「任誰都……帶不走了。」
我本在神像後數著時辰,忽然身形一怔。
原來我曾是宮裡的貴妃。
那人又說道:「孤知道她是狸奴所化,不死不傷。」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聲音也冷得不像話。
可為何說罷,他的影子又驟然頹了下去,低垂著頭。
柳慎卻忽然笑道:「陛下,小狸貓有九條命不假。」
「可陛下是忘了,當初用來試探她真心的一碗又一碗毒藥嗎?」
「她為你試毒藥、擋冷劍,可也不過是被當作替身啊。」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明明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可昔日的痛楚卻在不遺餘力地提醒著我。
我曾為一個人,舍過命。
17
帝王一怒,血流千裡。
鋒利的劍刃映射出一道寒光,毫不猶豫地架在了柳慎的脖子上。
「柳慎,孤從前念你除妖有功。」
「可不代表,孤不會殺你。」
柳慎的那番話無疑是觸及了他的逆鱗。
我此時也顧不得柳慎的叮囑。
他讓我好好地躲在他身後,一切有他。
他還在我身上塞了銀兩,若他出事,便讓我先去東海等他。
我沒有聽他的話。
甚至一刻也不曾猶豫地,在劍刃出鞘的那一刻,握住了那把劍。
「天子便可隨意取人性命嗎?」
「你若是來尋我的,放了他我便跟你走。」
我這番話說得很是硬氣,那人的手腕一下子卸了力。
我與他四目相對時,他眼中的紅幾乎要化成血珠滾下來。
清脆一聲,劍柄落到了地上。
他的手輕撫上我的臉頰,又不敢用力。
「檀兒,你果真還活著。」
「孤險些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18
皇陵三年,最初那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早已被關在了記憶深處。
我的心好像也在暗無天日中,被蝼蟻啃噬得空了一大塊,卻又說不出哪裡有恙。
反而手掌上被劍刃劃出的那道口子,是真心實意地在疼。
「檀兒,跟孤回宮去。」
他說得很輕,卻不容我猶疑。
他轉身拉我的手時,我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陛下,我們認識嗎?」
雖然我已然不記得那些往事,也不記得他,可從柳慎方才的話裡,我捋出了一些頭緒。
他曾經對我很不好。
而我丟了命,也暖不化他眉間那團雪。
他的步子微頓,看著我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檀兒……你不記得孤了?」
我隻笑了笑:「我不過是個妖典都不配入的小妖,陛下卻是這汴京乃至天下的主子。」
「我應該……認識陛下嗎?」
有風拂過他的眼角,他忽然扯出一個笑,笑得泛起淚光。
「不認識……不認識也好。」
「可是孤想……和你一同栽棵月桂樹,待來年,再同開一壺桂花酒。」
「至於往事,便永遠、永遠地埋在樹下,好不好?」
19
他泫然欲泣的模樣,竟讓我心生動容。
一個坐擁天下的帝王,因何傷心至此?
我答應了他的第一、第二個看似不那麼奇怪的要求。
可是人妖殊途。
我不能留下陪他。
臨行前,柳慎扯下了他的半邊衣袍,為我裹住了手上的傷。
手心的血無聲地落在了他的眉間,開出一朵妖冶的紅蓮。
我回過頭去時,他隻是淡然一笑。
隻這一眼,我便好像望穿了世事。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一座荒廟。
一個少年白衣勝雪,卻落魄潦倒地跪在神像前。
他求神拜佛無果、搖搖欲墜之時,等來了一隻小狸貓。
小狸貓道行不高,卻還是舔舐著他身上的傷,耗費了許多修為。
後來,汴京掀起了捉妖的風。
老道後面跟著個不起眼的小道士。
他行事毛毛躁躁,打翻了那碗擺在小狸貓跟前的魚羹。
而此時,汴京的許多大妖、小妖都著了道。
小狸貓別無他法,便躲進了宮裡。
我這才恍悟,他是為護我而來。
他要帶我去東海,是因為我想去。
而陛下所言的栽桂樹,卻隻是想全了他的私心。
我轉身離去之時,無聲地對柳慎說了句:「等我。」
不論前塵,莫計因果。
這一回,我一定、一定會跟他走。
20
陛下帶我回了宮。
他讓我喚他「陸湛」,我卻不敢。
可如今他挽起袖袍、鼻尖上沾著泥點的模樣,看不出半絲威嚴。
他腰間的白玉墜子,陡然與我的撞在了一起。
「檀兒,你瞧我們的墜子,是一對。」
我的那一塊,已有了些劃痕,許是戴了很久。
而他的那塊卻是嶄新的。
「陛下,你瞧。」
「雖然我不記得你了,可是這墜子記得。」
「有了裂縫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填補不好的。」
若是陸湛曾對我很好,我想我是舍不得忘記他的。
他的指節忽然攥得我生疼,語調也染了些自嘲。
「可是孤後悔了。」
「孤不該……將你認作是她。」
「你是妖,她亦是妖。孤如今才曉得,妖和人的真心沒有什麼分別。」
他將我嵌進懷裡時,我將腰間那枚墜子偷偷地解了下來。
同那壇桂花酒一塊兒,埋進了土裡。
一捧一捧地壓實。
陸湛錯了。
妖和人或許沒有什麼分別,可是帝王的真心,卻一文不值。
他方才用力抱我時,我好似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自作聰明地救了他很多回。
原來不過是他在想「惟靈」時,施舍給我的一點希冀。
我放下他,何嘗不是一種對自己的寬恕。
桂樹栽好了,滿月高懸。
我推開了陸湛:「陛下,我該走了。」
柳慎還在等我。
然而,陸湛卻沒有要放開我的意思。
「沈檀,孤不會放你走。」
「你若執意要走,孤便殺了那小道士。」
21
我失神般地怔愣在那兒。
「帝王一諾值千金。」
「陸湛,你若敢殺他,我必以命相搏。」
從前的陸湛冷心絕情,如今的他卻是被自私與偏執填滿。
我心如磐石,再無半分不舍。
陸湛的眼尾卻驟然泛起一片紅,不似常態。
我忽然想起當初的梅妃。
她的那縷「執念」,找到了更合適的宿主。
愛而不得,放而不舍,失之又不甘。
可陸湛並沒有因我的話動怒,而是兀自站了起來,睥睨著我。
他突然冷聲一笑,一字一頓道:「沈檀,這裡是汴京。」
「不論是人還是妖,你們的生死,都掌握在孤的一念之間。」
風疾疾地掠過,他腰間那玉墜上,的確是一個「檀」字,我看得真切。
可那枚玉墜後還刻著一個圖騰。
是老道的捉妖符。
原來,後悔不成,便喜歡用權勢來壓人。
權勢若壓不過的話,就玉石俱焚。
「陸湛,你真是可憐又可笑。」
22
我回宮的第二日,陸湛便向天下宣告。
貴妃未死,而是前往皇陵祈福三年。
而汴京也從未有過什麼妖邪,全是那些道士們為博皇恩使出的計策。
僅僅一句話,就可以讓一個人翻身。
也僅僅是一句話,就可以讓不相幹的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我也不過是隻沒有什麼道行的狸奴,做不到像「惟靈」一樣想走便走。
陸湛這些日子,對我愈發好了起來。
他親自為我做了碗魚羹,又吹涼送到我嘴邊。
「孤這一生,什麼都有了。」
「唯有真心難求。」
我假意乖順地喝下那碗魚羹,盯著他笑。
「陛下也有真心嗎?」
真心,可是要以一換一的。
陸湛還未來得及回答,我便將手攀上了他的胸口。
「不如,陛下先將自己的真心送給我如何?」
陸湛怔了怔,冷不丁地放下空碗。
他還是怕了。
他怕我的指尖驟然變得鋒利,而後嵌入他的胸膛。
我看到陸湛的手,緩緩地攀向了他腰際的那枚墜子。
可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你若是想要,孤賠給你便是。」
可其實我從未試過這種法子,隻是從話本中看到過。
妖會蠱惑眾生、蠶食人心。
思及此,我笑得更是潋滟。
「可我不想要。」
「血淋淋的,有點髒。」
23
自從我使了很多這樣的手段後,陸湛便對我看得不那麼緊了。
我借機登上了汴京最高的照春臺。
遙遙望去,燈火零落。
道士們都躲出了城,百姓自然而然也關起了窗子。
其實,我們這些小妖並沒有能力害人。
真正厲害的妖,都在那妖典裡。
我沉沉地嘆出一口氣,也想了很多法子。
雖說一牆之隔,便是那護城河,可若是從這兒跳下去,怕是不行。
我並不會水。
出神之際,我未曾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陸湛的聲音低沉。
他喚了我一聲:「檀兒。」將我又從那一團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拉了回來。
一回首,卻是柳慎的身影。
他和那老道一同被陸湛捆進了宮裡。
「檀兒,孤想了很久。」
「若是他死了,你便再沒有念想了。」
「孤要你,心甘情願地留在孤的身邊,哪裡都不準去。」
24
身後是高牆,眼前卻是囚牢。
若要我選,我會義無反顧地往下跳。
「陸湛,我們狸貓一族,最是喜歡自由。」
「為你,我已困了自己八年。」
「如今我想明白了,我絕不做你的籠中雀。」
我朝著柳慎看了一眼,他的眸光清淺無波,唇角牽起溫和的弧度。
其實陸湛一直以來都錯了。
我早已真真切切地死過一回,我的選擇從來都不是他或柳慎。
柳慎明白我,陸湛卻至今不懂。
「你若想去東海,孤也可以陪你去。」
我一步步地向後退著。
陸湛也在一步步地向我靠近。
照春臺上的火光一晃,我才看清,陸湛腰間是空蕩蕩的一片。
那刻著捉妖符的白玉墜子已無蹤。
我突然相信,這一刻他對我亦是真心的。
「可是那又如何,陸湛。」
「人與妖,都不會因為那一點點好就回頭的。」
「惟靈與沈檀皆如是。」
25
陸湛忽然止住了步伐,眼底微暗。
而後他垂眸一笑, 拔出了藏在袖袍中的那把短刃。
「孤會殺了汴京城裡所有的道士,來賠你的命。」
「至於孤的命,便留給你來取。」
說罷,陸湛將那柄短刃放在了我的手心。
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卻如匍匐在我腳下一樣卑微。
可他掌心驟然回攏的力量卻不容我拒絕。
「能死在檀兒手裡, 孤……甘之如飴。」
匕首隻沒入他身體淺淺一寸,刺目的紅便順著刀刃劃向我的指尖。
而此時照春臺下,馬蹄聲似雨。
我隻聽著那為首的武將在喊:「妖妃當道!為汴京、為天下,皇命亦可違。」
箭羽齊齊地指向我的後背,正蓄勢待發。
陰風獵獵,我忽而想起那些話本中的事來。
痴情的帝王為一女子傾盡天下。
而在話本以外看不到的卻是千裡孤墳、餓殍遍野。
可我不過是一隻喜歡吃小魚幹的貓。
我不想有那麼大的能耐。
陸湛的血流向我時,體內妖的靈識忽然被喚醒。
我感知到,那縷執念緊緊纏著我與他。
繞不盡, 又解不開。
他眼眶微紅的一瞬,我伸手抓住了他的心。
26
柳慎曾說, 妖典上並沒有狸奴, 更沒有我。
因為我不會殺人。
「陸湛,你說把心給我,可我要你的心做什麼?」
我不過是為了消除那縷執念罷了。
執念傷人。
而我的最後一點道行,也沒了。
陸湛眼底那抹紅似一片破碎的晚霞,慢慢褪去。
可漆黑如夜的眸子裡,還泛著淚光。
這一刻, 我相信他是真的有些喜歡我。
他還憶起了我們初遇時的場景。
「一盆江鮮,就值得如此嗎?」
他眼中的悔逐漸加深。
而我隻是淺笑回應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那盆江鮮,是別人不要的東西。」
陸湛忽然失力。
他跪倒在了原地, 泣不成聲。
27
我推開陸湛的一瞬間, 身後萬千箭羽齊發。
然而, 後背的鈍痛並沒有傳來。
小道士柳慎不知何時偷偷割開了繩子。
他把我牢牢地護在身前。
「沈檀。」
「陸湛給你的一點恩情,你已償還清了。」
風突然變得很冷。
回望的一瞬, 蒼檐下懸著一盞很亮的花燈。
它隨風而動,照得星點也黯然失色。
他說,他唯有一條命。
隻夠救我一次。
夢裡,我還是那隻蜷縮在皇城角落的小狸貓。
「(「」我與柳慎一同墜下了照春臺。
28
大概過了很久, 我嗆水嗆飽了時就醒了過來。
我又變回了那隻小狸貓, 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狸貓。
老道捻著花白的胡須打量著我,連連搖頭。
「隻剩一點靈識咯。」
「可憐,可憐。」
而後他翻開了那本妖典, 又施了個咒法, 將我收了進去。
我這才知,原來我的最後一條命, 用來救了柳慎。
當初陸湛給我喝下的那碗符水, 不過是假死藥。
老道不住地訓斥著柳慎。
「遺失金丹、偷換符水, 你可知錯?」
因果報應,是一個循環。
那句「你會不會恨我?」也是他的私念。
柳慎沒有說話, 而是兀自將妖典抱在了懷中, 走出了門去。
後來, 我們一路穿行過了許多地方。
坐船、渡江。
聽聞如今的汴京城,太平得不像話。
可我不會再回去了。
明年中秋時,陸湛大概會從那棵月桂樹下刨出一塊碎玉。
那會是「執念」往復循環的終點。
我也漸漸真的忘記了他。
那一點點靈識, 隻夠我記得一樣東西。
是臨出城前,柳慎對我說的那句。
「我們走吧,沈檀。」
「我帶你去找東海的小魚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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