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語氣冷冽:
「等我找到她,看我怎麼收拾她。」
於是。
她再次開車,帶著我弟,來到了城中村的那間出租屋附近。
正好房東在帶人看房,見著我媽,氣得一把抓住她的領子。
我弟趕緊上前阻攔。
房東被我弟攔著,遠遠地對著我媽「呸」了一口:
「你女兒真倒霉,攤上你這麼個媽!」
「……什麼意思?」
我媽不解蹙眉。
房東扯開我弟,恨恨地踹了一腳路旁的樹。
「本來我這房子都租出去了,結果租戶在房間裡發現兩瓶藥,什麼卡培他濱片和甲磺酸阿帕替尼片。租戶是醫生,一看就知道這是癌症晚期病人用的藥!」
「什麼?!」
我媽震驚地後退一步。
房東冷笑一聲:
「現在附近的人都說我的房子死過人,是兇宅,不吉利,徹底租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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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還沉浸在房東的話裡,徹底沒能反應過來。
「癌症?林晚她怎麼會得癌症呢?」
似乎是想起了最後見我那天,我給她看過的病歷。
那天,我對她說我得了癌症,需要一筆錢來化療。
可她說了什麼呢?
「林晚,這是你新學會的要錢招數嗎?」
「還做化療?怎麼你得了癌症是嗎,那你就去死吧!」
是她選擇不相信的。
我媽徹底跌坐在地,雙眼失焦。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摸索著抓住我弟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快,帶我去醫院!」
11
他們二人驅車去了附近的腫瘤醫院。
在我媽證明了她是我的家屬之後,見到了我的主治大夫。
大夫嚴肅道:
「是。林晚在一個月前發消息,說她放棄了治療。」
我媽徹底崩潰了。
人來人往的醫院裡,她坐在地上,眼底通紅。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弟有點被我媽的神情嚇到。
他咽了咽口水。
「媽,這好像是真的,其實那天她找我借錢的時候,也說她得了癌症,雖然我當時沒信。」
我媽愣愣地看著虛空,像是在自言自語。
「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得了癌症呢?」
大夫長嘆一口氣:
「林晚家境不好,據她自己說,小時候沒錢吃飯,經常餓肚子,後來忙著賺錢,飲食不規律。她每次就連開藥都隻開最便宜的。」
我媽徹底呆住了。
明明出生在一個大富大貴之家,卻因為貧窮而死。
多可笑啊。
我媽低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見她,瘦了好多,連袖管都空蕩蕩的……」
「我沒想過讓她死的……」
林月不知是何時趕到醫院的。
她將我媽扶起來,低聲安慰:
「媽媽,你不要太難過。醫生都說了林晚是癌症晚期,就算治療,也隻能再活三個月。死了也算輕松,是好事一樁。」
可林月說完。
卻察覺走廊內的所有人都在怪異地看著她。
有我媽、我弟,我的主治大夫。
還有腫瘤科的其他患者。
有病人家屬瞪著她,自嘲道:
「如果能讓我女兒活著,我哪怕散盡家財也願意。」
也有患者厲聲呵斥她:
「作為患者,我們每天都在忍受化療的痛苦,你知道我們有多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嗎?哪怕明知癌症治愈的可能性極低,但每個人都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
「你倒是說說,什麼叫死了也算輕松?」
林月被憤怒的眾人圍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得怔怔地後退一步。
就連我媽。
也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12
離開醫院後。
我媽終於察覺事情的嚴重性。
她去警察局報了我的失蹤。
「求求你們,幫我找找我的女兒吧!」
在等待的日子裡。
她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
「晚晚,你回來好不好,媽媽已經知道你生病的事情了,你回來,媽媽一定給你請世上最好的醫生。」
「晚晚,你回家治病吧,就當媽媽求求你了。」
電話當然沒人接聽。
我媽開始一遍遍回憶我的一切。
我弟和林月就那麼陪著她,坐在沙發上,聽她絮絮叨叨。
「晚晚剛生下來的時候,看著圓圓滾滾的,粉妝玉琢,我一看她就心生歡喜。」
「對了,星然,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有天我把你和你姐留在出租屋忘了,結果你生了一場大病。是你姐姐在大冬天一步一步地從出租屋背著你去醫院的。大夫都誇她小小年紀,就那麼懂事呢。」
我弟聽後,愣了一下。
他破天荒地聯系了我:
【你小時候欺負林月姐那麼久,爸媽現在肯原諒你,是你的福氣。】
【別再作了,回家吧。】
我媽時常在飯桌上和家裡的人叮囑:
「晚晚她得了癌症,時日無多了。
「盡管她小時候犯了事,但等她回來後,你們也別提過去了,一定要對她好一點。」
我爸和我弟都點頭同意。
隻有林月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一周後。
警察聯系了我媽。
「我們找到你的女兒了。」
我媽喜極而泣。
唯獨林月駭然失色,差點摔落了茶杯。
「我女兒在哪?」我媽焦急追問。
「你先來警局再說吧。」
可等我媽趕到警局時。
看到的。
隻是一具醜陋腥臭的浮屍。
河水泡發了我的身體,變得腫脹不堪,難以辨認。
「我們在河裡,撈出了她的屍體。」警察說。
我媽不願相信。
「不!這不是我的女兒!」
「經過 DNA 比對,這就是她。」
13
我媽瘋了。
她衝上去不斷地捶打警察的胸膛。
「你們騙我!我的女兒沒有死!」
警察被打得不住後退。
有人攔著她,把 DNA 報告甩到她身上。
「你仔細看看,這就是你女兒!」
我爸蹙起眉頭。
我弟雙目茫然。
唯獨林月捂著嘴幹嘔了一聲。
我媽聽到這聲幹嘔,一言不發地瞪著林月,眼裡滿是滲人的血絲。
我弟扶著桌子緩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不對,我姐姐不是得了癌症死的嗎,怎麼會掉進河裡?」
「根據法醫的檢測結果,她是在已經死亡的情況下,被人扔進河裡的。」
「是誰?」
我媽猛地抬頭,問道。
警察目光如炬,盯著瑟瑟發抖的林月。
「是你的另一名女兒,林月。」
「怎麼可能?!」
我弟大吼一聲。
林月聞言,轉身就想跑。
可這是警察局,她又能跑到哪兒去?
林月被警察帶進了審訊室。
在等待的緘默中。
她在我的家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形象,壞掉了一個角,露出了裡面的毒膿。
警察調查了她的手機。
一切都真相大白。
原來,林月的親生家人聯系到了她。
他們雖是林家旁支,但野心不小。
從小時候起,他們便對林月耳提命面,讓林月不擇手段取代林家的親生女兒,從而吞並林家的財產。
我媽聽後,雙手開始顫抖。
「從小時候起……?什麼叫從小時候起?」
她立刻想起了我小時候和林月的那些衝突。
一件件,一樁樁。
她都想起來了。
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她都選擇了站在林月身邊?
她撲到我的屍首上,悲慟痛哭。
「晚晚……我的晚晚……是媽媽錯了啊,是媽媽識人不清!」
林月被從審訊室裡放出來的時候,兩天沒吃東西。
她宛如一朵小白花,淚眼朦朧地對著我媽媽求情:
「媽媽,我是您最疼的月月啊。就算我犯了錯,你也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不是不喜歡林晚嗎?我這是在幫您啊!」
我媽半晌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她露出一個冷笑。
「你算什麼東西?」
14
林月被兩個保鏢架著,帶回了林家別墅。
我媽給了她好幾個巴掌,打得她柔美的臉頰腫了起來,一片青紫。
她不停地給她的嘴裡塞花生。
「小時候,你就是用這招誣陷晚晚的,對吧?」
林月對花生過敏,瞬間皮膚上泛起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紅疹。
我媽居高臨下道:
「從今天起,你每天隻能吃花生。」
林月受不了,她找盡機會要逃跑。
可等她逃出房間,才發現自己被關在別墅三樓,唯一的樓梯被拆了。
「跳啊。」
我媽站在一樓,笑吟吟地抬著頭:
「小時候, 你不就是自己從三樓跳下, 汙蔑是晚晚推的你嗎?怎麼小時候敢跳,現在不敢了?」
林月咬牙,奮力一躍,剛好落到我弟面前。
她狼狽地抓著我弟的小腿。
她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 拉著他的褲腿不肯松開。
「星然,星然, 你救救我。」
可我弟卻一腳把她踹開。
「好狗不擋道。」
林月被踢開, 惡狠狠地打量著我媽和我弟。
突然,她開始放聲大笑。
「怎麼一個個的都怪我?難道不是你們自己蠢, 要相信我的嗎?」
「真是開了眼了, 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父母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 反而去相信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你——!」
我媽狠狠揪著她的衣領。
「怎麼?我說錯了?」
林月吐出嘴裡的一口血,鮮血染紅了她的牙齒。
她如同惡鬼一般, 嘲笑道:
「戴個套很難嗎?當父母的隻管在床上爽。既然不喜歡林晚,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現在又苦兮兮地裝成慈母的樣子, 演給誰看?」
我媽被說中痛處,她尖叫一聲, 揪著自己的頭發,跌坐在地上。
等她再次抬起頭時。
臉上已是涕淚橫流。
「晚晚、我苦命的晚晚啊……是媽媽對不起你……」
這天以後。
我媽開始天天讓保姆熬紅豆粥。
可每次喝的時候。
她都大發雷霆,砸了整個餐桌。
「不對!不對!紅豆粥不是這麼做的, 隻有晚晚做的紅豆粥才是最好喝的!」
她砸著砸著, 眼裡落下了淚, 顫抖著手拿出手機,不停地翻看和我的聊天記錄。
【媽媽,這是小區樓下的一隻小貓, 你看,好可愛啊。】
【媽媽,你好久沒回家了, 我好想你。】
【媽媽, 最近天氣變冷,記得多穿衣服。我在網上給你買了一件羽絨服, 等你下次回家時送給你。】
「羽絨服……對……羽絨服……」
她丟掉手機,像瘋了一樣到垃圾桶裡翻找。
「你看見我的羽絨服了嗎?」
「那是我的女兒晚晚給我買的羽絨服啊……」
她從垃圾箱裡不知道翻出了誰扔掉的舊衣服, 欣喜若狂、痴痴傻傻地穿上了它。
「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新衣服……你們看,好合身……」
我爸幾乎不怎麼回家。
而所有佣人再也難以忍受陰晴不定的我媽, 紛紛辭職。
再後來。
我媽把所有的錢全都捐了。
上百億的家產。
都捐了。
我爸在得知後, 怒氣衝衝地跑到辦公室, 憤怒地指責她:
「你這個瘋子!」
我媽站在天臺, 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有什麼權利指責我?」
「你以為,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養的其他女人嗎?」
「從結婚起,你關心過這個家庭嗎?你關心過晚晚嗎?你的腦子裡隻有你的小情人!」
「你也有罪!你也該死!」
我爸一時無言。
遠處。
「「「」「晚晚, 爸爸媽媽來陪你了!」
我爸目眦盡裂。
我媽輕輕地閉上眼睛。
兩人一同從公司的 18 樓墜下。
紅藍警報響起。
在人群的慌亂議論聲中,兩條人命就此消散。
而我弟也深受打擊,渾渾噩噩。
所有家產被我媽捐出去後,一無所成的他隻得當起了流浪漢。
冬天。
他窩在散發著熱氣的井蓋, 衣衫不整,胡子拉碴。
枕著下水道的臭氣。
他在夢裡喊了我的名字。
「冬天真的好冷。」
「姐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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