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媽語氣冷冽:


「等我找到她,看我怎麼收拾她。」


於是。


她再次開車,帶著我弟,來到了城中村的那間出租屋附近。


正好房東在帶人看房,見著我媽,氣得一把抓住她的領子。


我弟趕緊上前阻攔。


房東被我弟攔著,遠遠地對著我媽「呸」了一口:


「你女兒真倒霉,攤上你這麼個媽!」


「……什麼意思?」


我媽不解蹙眉。


房東扯開我弟,恨恨地踹了一腳路旁的樹。


「本來我這房子都租出去了,結果租戶在房間裡發現兩瓶藥,什麼卡培他濱片和甲磺酸阿帕替尼片。租戶是醫生,一看就知道這是癌症晚期病人用的藥!」


「什麼?!」


我媽震驚地後退一步。


房東冷笑一聲:


「現在附近的人都說我的房子死過人,是兇宅,不吉利,徹底租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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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還沉浸在房東的話裡,徹底沒能反應過來。


「癌症?林晚她怎麼會得癌症呢?」


似乎是想起了最後見我那天,我給她看過的病歷。


那天,我對她說我得了癌症,需要一筆錢來化療。


可她說了什麼呢?


「林晚,這是你新學會的要錢招數嗎?」


「還做化療?怎麼你得了癌症是嗎,那你就去死吧!」


是她選擇不相信的。


我媽徹底跌坐在地,雙眼失焦。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摸索著抓住我弟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快,帶我去醫院!」


11


他們二人驅車去了附近的腫瘤醫院。


在我媽證明了她是我的家屬之後,見到了我的主治大夫。


大夫嚴肅道:


「是。林晚在一個月前發消息,說她放棄了治療。」


我媽徹底崩潰了。


人來人往的醫院裡,她坐在地上,眼底通紅。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弟有點被我媽的神情嚇到。


他咽了咽口水。


「媽,這好像是真的,其實那天她找我借錢的時候,也說她得了癌症,雖然我當時沒信。」


我媽愣愣地看著虛空,像是在自言自語。


「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得了癌症呢?」


大夫長嘆一口氣:


「林晚家境不好,據她自己說,小時候沒錢吃飯,經常餓肚子,後來忙著賺錢,飲食不規律。她每次就連開藥都隻開最便宜的。」


我媽徹底呆住了。


明明出生在一個大富大貴之家,卻因為貧窮而死。


多可笑啊。


我媽低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見她,瘦了好多,連袖管都空蕩蕩的……」


「我沒想過讓她死的……」


林月不知是何時趕到醫院的。


她將我媽扶起來,低聲安慰:


「媽媽,你不要太難過。醫生都說了林晚是癌症晚期,就算治療,也隻能再活三個月。死了也算輕松,是好事一樁。」


可林月說完。


卻察覺走廊內的所有人都在怪異地看著她。


有我媽、我弟,我的主治大夫。


還有腫瘤科的其他患者。


有病人家屬瞪著她,自嘲道:


「如果能讓我女兒活著,我哪怕散盡家財也願意。」


也有患者厲聲呵斥她:


「作為患者,我們每天都在忍受化療的痛苦,你知道我們有多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嗎?哪怕明知癌症治愈的可能性極低,但每個人都沒有放棄生存的希望!」


「你倒是說說,什麼叫死了也算輕松?」


林月被憤怒的眾人圍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得怔怔地後退一步。


就連我媽。


也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12


離開醫院後。


我媽終於察覺事情的嚴重性。


她去警察局報了我的失蹤。


「求求你們,幫我找找我的女兒吧!」


在等待的日子裡。


她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


「晚晚,你回來好不好,媽媽已經知道你生病的事情了,你回來,媽媽一定給你請世上最好的醫生。」


「晚晚,你回家治病吧,就當媽媽求求你了。」


電話當然沒人接聽。


我媽開始一遍遍回憶我的一切。


我弟和林月就那麼陪著她,坐在沙發上,聽她絮絮叨叨。


「晚晚剛生下來的時候,看著圓圓滾滾的,粉妝玉琢,我一看她就心生歡喜。」


「對了,星然,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有天我把你和你姐留在出租屋忘了,結果你生了一場大病。是你姐姐在大冬天一步一步地從出租屋背著你去醫院的。大夫都誇她小小年紀,就那麼懂事呢。」


我弟聽後,愣了一下。


他破天荒地聯系了我:


【你小時候欺負林月姐那麼久,爸媽現在肯原諒你,是你的福氣。】


【別再作了,回家吧。】


我媽時常在飯桌上和家裡的人叮囑:


「晚晚她得了癌症,時日無多了。


「盡管她小時候犯了事,但等她回來後,你們也別提過去了,一定要對她好一點。」


我爸和我弟都點頭同意。


隻有林月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一周後。


警察聯系了我媽。


「我們找到你的女兒了。」


我媽喜極而泣。


唯獨林月駭然失色,差點摔落了茶杯。


「我女兒在哪?」我媽焦急追問。


「你先來警局再說吧。」


可等我媽趕到警局時。


看到的。


隻是一具醜陋腥臭的浮屍。


河水泡發了我的身體,變得腫脹不堪,難以辨認。


「我們在河裡,撈出了她的屍體。」警察說。


我媽不願相信。


「不!這不是我的女兒!」


「經過 DNA 比對,這就是她。」


13


我媽瘋了。


她衝上去不斷地捶打警察的胸膛。


「你們騙我!我的女兒沒有死!」


警察被打得不住後退。


有人攔著她,把 DNA 報告甩到她身上。


「你仔細看看,這就是你女兒!」


我爸蹙起眉頭。


我弟雙目茫然。


唯獨林月捂著嘴幹嘔了一聲。


我媽聽到這聲幹嘔,一言不發地瞪著林月,眼裡滿是滲人的血絲。


我弟扶著桌子緩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不對,我姐姐不是得了癌症死的嗎,怎麼會掉進河裡?」


「根據法醫的檢測結果,她是在已經死亡的情況下,被人扔進河裡的。」


「是誰?」


我媽猛地抬頭,問道。


警察目光如炬,盯著瑟瑟發抖的林月。


「是你的另一名女兒,林月。」


「怎麼可能?!」


我弟大吼一聲。


林月聞言,轉身就想跑。


可這是警察局,她又能跑到哪兒去?


林月被警察帶進了審訊室。


在等待的緘默中。


她在我的家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形象,壞掉了一個角,露出了裡面的毒膿。


警察調查了她的手機。


一切都真相大白。


原來,林月的親生家人聯系到了她。


他們雖是林家旁支,但野心不小。


從小時候起,他們便對林月耳提命面,讓林月不擇手段取代林家的親生女兒,從而吞並林家的財產。


我媽聽後,雙手開始顫抖。


「從小時候起……?什麼叫從小時候起?」


她立刻想起了我小時候和林月的那些衝突。


一件件,一樁樁。


她都想起來了。


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她都選擇了站在林月身邊?


她撲到我的屍首上,悲慟痛哭。


「晚晚……我的晚晚……是媽媽錯了啊,是媽媽識人不清!」


林月被從審訊室裡放出來的時候,兩天沒吃東西。


她宛如一朵小白花,淚眼朦朧地對著我媽媽求情:


「媽媽,我是您最疼的月月啊。就算我犯了錯,你也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不是不喜歡林晚嗎?我這是在幫您啊!」


我媽半晌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她露出一個冷笑。


「你算什麼東西?」


14


林月被兩個保鏢架著,帶回了林家別墅。


我媽給了她好幾個巴掌,打得她柔美的臉頰腫了起來,一片青紫。


她不停地給她的嘴裡塞花生。


「小時候,你就是用這招誣陷晚晚的,對吧?」


林月對花生過敏,瞬間皮膚上泛起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紅疹。


我媽居高臨下道:


「從今天起,你每天隻能吃花生。」


林月受不了,她找盡機會要逃跑。


可等她逃出房間,才發現自己被關在別墅三樓,唯一的樓梯被拆了。


「跳啊。」


我媽站在一樓,笑吟吟地抬著頭:


「小時候, 你不就是自己從三樓跳下, 汙蔑是晚晚推的你嗎?怎麼小時候敢跳,現在不敢了?」


林月咬牙,奮力一躍,剛好落到我弟面前。


她狼狽地抓著我弟的小腿。


她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 拉著他的褲腿不肯松開。


「星然,星然, 你救救我。」


可我弟卻一腳把她踹開。


「好狗不擋道。」


林月被踢開, 惡狠狠地打量著我媽和我弟。


突然,她開始放聲大笑。


「怎麼一個個的都怪我?難道不是你們自己蠢, 要相信我的嗎?」


「真是開了眼了, 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看見有父母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 反而去相信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


「你——!」


我媽狠狠揪著她的衣領。


「怎麼?我說錯了?」


林月吐出嘴裡的一口血,鮮血染紅了她的牙齒。


她如同惡鬼一般, 嘲笑道:


「戴個套很難嗎?當父母的隻管在床上爽。既然不喜歡林晚,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現在又苦兮兮地裝成慈母的樣子, 演給誰看?」


我媽被說中痛處,她尖叫一聲, 揪著自己的頭發,跌坐在地上。


等她再次抬起頭時。


臉上已是涕淚橫流。


「晚晚、我苦命的晚晚啊……是媽媽對不起你……」


這天以後。


我媽開始天天讓保姆熬紅豆粥。


可每次喝的時候。


她都大發雷霆,砸了整個餐桌。


「不對!不對!紅豆粥不是這麼做的, 隻有晚晚做的紅豆粥才是最好喝的!」


她砸著砸著, 眼裡落下了淚, 顫抖著手拿出手機,不停地翻看和我的聊天記錄。


【媽媽,這是小區樓下的一隻小貓, 你看,好可愛啊。】


【媽媽,你好久沒回家了, 我好想你。】


【媽媽, 最近天氣變冷,記得多穿衣服。我在網上給你買了一件羽絨服, 等你下次回家時送給你。】


「羽絨服……對……羽絨服……」


她丟掉手機,像瘋了一樣到垃圾桶裡翻找。


「你看見我的羽絨服了嗎?」


「那是我的女兒晚晚給我買的羽絨服啊……」


她從垃圾箱裡不知道翻出了誰扔掉的舊衣服, 欣喜若狂、痴痴傻傻地穿上了它。


「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新衣服……你們看,好合身……」


我爸幾乎不怎麼回家。


而所有佣人再也難以忍受陰晴不定的我媽, 紛紛辭職。


再後來。


我媽把所有的錢全都捐了。


上百億的家產。


都捐了。


我爸在得知後, 怒氣衝衝地跑到辦公室, 憤怒地指責她:


「你這個瘋子!」


我媽站在天臺, 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你有什麼權利指責我?」


「你以為,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養的其他女人嗎?」


「從結婚起,你關心過這個家庭嗎?你關心過晚晚嗎?你的腦子裡隻有你的小情人!」


「你也有罪!你也該死!」


我爸一時無言。


遠處。


「「「」「晚晚, 爸爸媽媽來陪你了!」


我爸目眦盡裂。


我媽輕輕地閉上眼睛。


兩人一同從公司的 18 樓墜下。


紅藍警報響起。


在人群的慌亂議論聲中,兩條人命就此消散。


而我弟也深受打擊,渾渾噩噩。


所有家產被我媽捐出去後,一無所成的他隻得當起了流浪漢。


冬天。


他窩在散發著熱氣的井蓋, 衣衫不整,胡子拉碴。


枕著下水道的臭氣。


他在夢裡喊了我的名字。


「冬天真的好冷。」


「姐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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