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走到這一步,現下得到的一切都已經知足,最後剩下的不管多少都是賺了。


兩日後,天剛蒙蒙亮,便有一個女子騎著馬來敲城門。


她大喊著,說自己是明威將軍的夫人,讓守門的士兵開門。


我還未走到城牆之上便聽見她在說:


「快開門!我是明威將軍夫人,現在將軍受困,速速馳援!」


我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城牆之上,看向城下的身影。


現在的我正穿著騎裝,凌安平留下的一副盔甲被我套在身上。


我遙遙往下望去,徐鳳婉穿著一身白衣,身上還帶有絲絲血跡,奮力敲著城門。


站在我身側的守城將軍站了出去問道:「你有何證據證明你就是將軍夫人?」


徐鳳婉立馬從身側拿起了一把劍舉了起來:「這是明威將軍的佩劍,你們不會不認識,現在明威將軍正被困在距離這裡五裡遠的山地,你們快開城門去救他!」


我看著那個佩劍微微皺著眉頭。


那確實是凌安平的佩劍,但徐鳳婉能來,就證明她所說的地方絕對有埋伏。


我上前一步,朗聲道:「你是明威將軍的夫人?那你瞧瞧我是誰?」


徐鳳婉抬頭看向我的時候有一瞬失神,但立馬又堅定地說道:「你一個賤婢還妄想充作明威將軍的夫人,讓你在城中待著是讓你穩定軍心,不是讓你冒充我。」


我冷笑一聲:「許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變聰慧了。」


「明威將軍與我恩愛異常,我自然時時都要與他在一起,現下他正受困,你們莫要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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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將領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遲疑。


我站在高牆上俯身看向她,並沒有說一句話。


徐鳳婉則繼續哭喊道:「他為了我能夠出逃將曾經的信物都交到了我的手中,可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居然要他白白地去送死。」


說著還從自己的衣服裡拿出了手絹。


那張由我親手繡上雪梅的手絹。


守城的將軍與凌安平打了好些仗,一眼便認出來那是凌安平往日裡一直愛不釋手的那條手絹。


即使站在我身側,手裡的劍都緊了緊。


我勾了勾唇角,拿起身旁士兵的弓箭,一箭下去就射穿了她的右臂。


她吃痛叫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這是我家夫君教我的箭術,怎麼樣,還算精準吧,是不是比自己扎的傷口要疼很多?」


徐鳳婉還沒有反應過來,我便從袖中拿出了兵符。


「兵符在此,眾人聽令!」


這是凌安平走之前交到我手中的,他的要求隻有一個:


等援軍,守城門。


看見將令,周圍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就連守城將軍也半跪在我身側。


「死守城門,不退一釐!」


「喏!」


城牆下的徐鳳婉聽見狀況不對,立馬騎著馬往回跑。


我遙遙地拉滿了弓對著她的小腿射了過去。


她險些落馬,但還是咬著牙往回跑。


徐鳳婉走後,城內的氣氛變得嚴肅了起來。


不管她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凌安平現在沒有消息卻是真切。


臨近下午,天邊的夕陽燒得厲害,烏泱泱的蠻夷大軍從遠處壓境而至,一眼望去,像是一朵無邊無際的烏雲,隨時刮起狂風驟雨。


幾天前我便已經組織人將城內平民勸離了城。


現在城內除了官兵,就隻剩下一些地主豪紳和想要死守的百姓。


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了一整天,如今更是專注異常。


在距離城門三裡左右的位置,蠻夷的大軍停了下來。


一輛囚車從後方被緩緩推了出來。


我緊緊了手裡的弓,直直地盯著囚車裡的人。


蠻夷的將軍將囚車裡的人拉了出來,伴隨的是周圍的調笑。


那人正是徐鳳婉。


蠻夷的將軍站在城門下大聲調笑,將徐鳳婉的衣物撕扯得不成形,還一口一個明威將軍夫人。


想必徐鳳婉是兩頭诓騙。


我聽得好笑,登上城樓拉弓對著蠻夷將軍連射三箭。


頭部和胸口的都被他擋下,但最後一支直直地扎進了他的小腿之中。


我將頭盔取下,大聲笑道:「她若是明威將軍夫人,那我又是誰?眼瞎的狗東西,被假貨玩了都不知道,真是要笑掉大牙!」


蠻夷將軍看見我的時候便知道自己被愚弄了,將徐鳳婉綁在馬後硬生生地拖行至血肉模糊。


我站在城牆上冷眼看著,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為她心痛。


通敵叛國之人,千刀萬剐都不為過。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並不好過。


雖然陣前叫罵將對方羞辱了一番,但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第三日的時候竟有了彈盡糧絕之景。


城牆之上盡是血跡,城內城外滿目瘡痍。


我靠著冰冷的城牆,抬眼望著天上的繁星,馬革裹屍本不是我期待的結局。


但這半個月以來我見過太多。


將軍為民而亡,不是屈辱,是榮耀。


後半夜。


守城的將軍傳來了消息,趙禎帶著十萬大軍直接從京都馳援,現在僅剩十裡,明日早上便可以到達。


可是凌安平卻沒有任何消息。


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我不知道我幹枯的眼眶為何落不出一滴淚,我隻知道,他臨走前要我守好城。


如今,城守住了。


凌安平,你又在何處?


趙禎看著我,抬起了手,最終卻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俯身跪下,將兵符高高舉起,趙禎長嘆了一口氣,才從我的手中接過屬於凌安平的兵符。


第二日的戰況很是喜人,蠻夷沒有料到我們的馳援會這麼快,整整二十萬人將城外的那片地硬生生地染成了紅色。


第三日,蠻夷大敗,趙禎領著大軍從正面壓迫,敵軍左翼忽然殺出了一隊人馬。


像是一把利劍直直地插進敵軍的腹部。


敵軍陣亂,大敗,潰散而逃。


我在看見凌安平的一瞬間眼淚便模糊了視線。


我原以為,這麼久,我早已經不會流淚,可在某一瞬間,我的心口依舊感受到了極其充沛的情緒。


凌安平帶著九千人繞到敵後,卻未想到被對方斥候發現,所以佯裝兵敗,丟盔棄甲地逃了一段時間,這也是為什麼徐鳳婉會拿到凌安平佩劍的原因。


可沒想到深入敵後之後卻迷了路,誤打誤撞地進入到了蠻夷的總帳處。


凌安平當即下令進入帳中捉拿對方主帥,順手還將通敵叛國的徐家夫婦一同捉了回來。


太子趙禎抬手將蠻夷主帥斬首,又將徐家夫婦送至京都。


這場戰亂終於到了尾聲。


十五、


返京之後,皇帝將我封為了黎陽郡主,並許隨夫出徵之能。


我端正地跪在殿內,皇帝問我可還需要其他獎賞。


我深深地拜了下去。


「徐家通敵賣國,人人唾而棄之,我亦以徐姓為恥,請聖上憐憫,賜姓於我。」


大殿安靜了許久,皇帝才說了一個好字。


從此以後,世上再無徐鳳婉,再無徐梅,隻有黎陽公主趙冷香。


趙禎嚷嚷著作為哥哥要給我和凌安平重新辦一場婚禮。


皇後亦說,皇家公主不得寒酸。


三月後,我與凌安平又舉行了一次婚禮。


我與他一同站在大殿外的平臺之上,旭日慢慢升起,暖陽籠罩著我的面容。


冷香不畏寒,美人終得顯。


番外 凌安平。


我從十朔回來的時候,皇上封我為懷化將軍,並賜婚御史大夫嫡女徐鳳婉。


趙禎知道的時候笑得連酒杯都拿不住。


他說,這位嫡女是個野心不小的,十三歲的時候就在他面前使著不同的法子吸引他的注意。


他還說,這位嫡女身旁有位厲害的婢女,每每都能讓徐鳳婉化險為夷。


我倒是不甚在意,我父母在我七歲時便戰死沙場。


皇上見我可憐,便將我接進宮中同趙禎一起長大。


但再怎麼說,有個妻子也是好的。


再次去十朔之前我翻過了御史大夫的院牆,打算見見我這位未來的妻子。


去見人總不能空著手見,我買了女孩子都愛的飴糖揣在懷裡。


避開了院內的護衛,我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嫡女的院子。


說句實話,我的行為屬實像個登徒子。


我剛剛爬上牆頭,就看見一個長相昳麗的女子跪在雪地中。


那張臉生得很好看,隻是側臉被人劃了一道,紅色的血在雪白的冬日裡格外扎眼。


她看見我像是驚了一下,眼睛瞪得好大。


我示意她不要出聲,朝著她扔了一塊飴糖。


屋內忽然傳出大叫,那女子低下了頭嘴裡喃喃說道:


「我是徐鳳婉最下賤的賤婢。」


我聽見這話愣了愣,才恍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氣不過,提著劍翻下院牆。


那女子怯生生地搖著頭,我也停在了房門前。


我現在進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可能會適得其反。


我將懷中的飴糖給了那跪在雪地中的女子。


趙禎說得對,御史大夫的嫡女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我在邊朔的時候京都發生了一件大事。


趙禎在圍場遇襲,是徐家嫡女救了他。


我聽到這事的時候還咋舌,這個嫡女也太有手段了。


可趙禎的一封書信卻讓我馬不停蹄地趕了回去。


他說,救他的那個女子臉上有道疤。


我心中飛過了無數的想法,最終在看見徐鳳婉的時候全部澆滅。


不是她。


神態、舉止、形體,每一樣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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