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此機會偷偷出去拿了信。

隻有兩行：【再有三月，吾女可歸矣。】

一顆淚落下暈湿了字跡。

……

10

三月後。

凌霜又懷胎七月，他像往常一樣，用白綾把肚子纏至平坦到在寬松衣服的遮掩下看不分明後，才費力蹲下吻了吻還在睡覺的你。

「昭昭，乖乖等我回來。」

你並不回應，隻睜著眼睛看他眉間的一絲疲態，心裡閃過一陣痛快。

隻因為你一句不愛，他便拼命生了三年。這已經是他懷的第四個孩子了。

可是凌霜啊，你知不知道，你們之間的裂縫並不是孩子能修補的。

你看著他撐著腰離開，牢牢記住他的背影，一滴淚順著眼角流下。

今天便是三月之約，你隻需要等，等到夜幕降臨。

口糧都已收拾好了，你環視這個住了三年多的宮殿，有一陣恍惚。

凌霜親手給你做的衣服都擺在衣櫃。三歲的拓鎏給你編織的手鏈被你藏在枕下，一歲多的拓回搖搖晃晃給你採的花被你妥善地插在瓶子裡。

你想了又想，到底把這些東西留在了這裡。就這樣呆坐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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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感覺到身邊監視你的暗衛少了很多，你大約猜到凌霜想要幹什麼，但是這又關你什麼事呢？

在母王細作們的掩護下，你輕松躲掉那些暗衛，騎著馬瘋狂地朝城門狂奔。這場逃亡，你在心中預演了無數次。

等到了城門口，天色已經全暗。守兵看著你手裡拿著的屬於凌霜的私牌。掃視了你幾眼：「大人稍等，夜裡出城非同小可，小人要去請示一下守宮官。」

你心裡焦慮，但到底隻壓低聲音：「速去速回，二皇子交代的事情若是耽誤了，拿你們是問。」

守兵朝你鞠了一躬，便慌忙朝去城牆走去。

耽擱了許久也不見回應，你回頭看了幾眼，身後沒有人追來，可冥冥之中愈加焦慮。

終於，在你接近不耐煩的時候，城門終於開了。不等它完全敞開，你抓緊馬繩朝著那縫隙之間奔去。

在越過城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不，昭昭，不要走，求你。」

你駭得心膽俱裂，馬鞭一抽，馬兒奮力朝前奔跑，將凌霜甩在身後。

他懷著七個月的身子，本就不適合騎馬，馬背頂著他即使纏了也膨脹的胎腹，疼得讓他想要剜去這團血肉。

可是看著你越行越遠的背影，他仍在奮力堅持著。某一刻，腹內傳來一陣尖銳刺痛，凌霜終於堅持不下去，跌落馬背。

你聽見動靜，回頭望去，隻見凌霜一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朝你伸來：「昭昭，別走……啊……我肚子好痛，陪著我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

「凌霜，你初到草原那日，我去獵雁，怎麼也捉不到第二隻，也許那時候我就該醒悟，我不該愛上你的。」你望著凌霜狼狽的樣子，快意與痛意在胸腔裡翻滾著。

「昭昭，你說過的，你欠我一個承諾，我求求你，你留下來好不好？」凌霜一點點向你爬來，身後是一行長長的血跡。

你看著遠方舉著火把奔來的守兵，不欲多言。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欠你的，這三年已經還夠了。」

說完，你便轉身繼續策馬揚鞭，凌霜的痛呼聲聽不見了，耳邊隻有風聲嗚嗚，是自由的號角。

be 番外：昭昭日記

宣慶三年五月二十

今日什麼勞什子二皇子要來草原了，好煩，我去獵雁，但是為什麼隻有一隻啊！太有損我草原勇士名號了。

不過開心的是我把小病秧子惹吐了，嘻嘻。

宣慶三年五月三十

今天帶小病秧子騎馬，嚇到他啦。真有成就感！

不過他居然敢亂叫我妻主，新婚之夜怎麼也要啃軟他這個硬嘴，哼！

宣慶三年六月四日（補）

昨日實在太忙，今天補上。府裡又添新丁了，好事一樁啊。

小病秧子昏睡中，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我這次真是欠了好大一個人情呀。不知道他以後會提什麼要求呢？

哎，我好像有點喜歡這個小病秧子了。（劃掉。）

宣慶三年六月九日

帶凌霜騎馬去了，他真笨呀！但是他誇我騎馬厲害，還說在中原因為身體太弱一次也沒騎過馬。我就勉為其難教教他吧。

宣慶三年七月七日

凌霜居然學了一個月，整個草原都沒有他這麼笨的。

蠢笨蠢笨蠢笨……

宣慶三年七月八日

凌霜今天沒能起床，我可真厲害。嘿嘿。

宣慶三年八月九日

今天凌霜彈琴，挺好聽的，不過比我自己彈得差了點。

我勉勵了他一番，怕他太驕傲。他居然說我山豬吃不了細糠，是一個隻會武力的莽夫，可惡。

我會騎馬射箭，還會拉馬頭琴，凌霜會嗎？！他不會！

宣慶三年九月十六日

凌霜給我做裡衣了，有點舒服，我是不會承認的嗷。

宣慶四年三月一日

今天是一個春耕的好日子，幹活去了！

宣慶五年六月四日

婚禮紀念日！凌霜今天去教孩子們醫術了，一天都見不到他，不開心。

夜晚我親手做了飯給他吃，凌霜吃吐了，叫我別害他。

宣慶五年六月五日

昨天凌霜嘔吐風波被母王知道了，她非讓太醫過來瞧瞧。

啊，好可惜，她想要的孫女沒有來呦，嘻嘻。

母王旁敲側擊讓我納妾，哪有那麼著急的！

宣慶六年五月十九日

凌霜怎麼變懶了，老睡覺，回去嘲笑他。

……

宣慶六年七月十七

母王，我錯了……

宣慶六年十一月一日

有希望了……

宣慶七年三月二十

我有女兒了。

宣慶七年四月十五

太久了……希望呢？

宣慶八年四月三日

我有兒子了。

宣慶九年五月十一

第二個兒子。

……

昭留元年四月十九

我逃回來了。母王抱著我哭，她好像老了十餘歲。

中原傳來消息，凌霜上月難產產下一個女嬰，取名，拓秋。

鎏兒成了女帝，凌霜垂簾聽政。恭喜啊。

恭喜他得償所願，恭喜我拓氏一統天下。

想必凌霜已經看到我留下的書信了吧。

昭留二十年十月二日

凌霜去了，身為草原王的我必須要去參加他的葬禮。

我不想去，傳位給了拓明光的淘氣包女兒，讓她去吧。

拓鎏給帶了信，是我那年留給凌霜的那封。

我說：「強求是換不來好結果的。」

凌霜畫掉了，下面是他的畫。

一隻矯健的鷹嘴裡銜著一枝木芙蓉。鷹兒張開雙翅，自由翱翔。

他真的懂了，鷹就是要在天上飛呀。

he 番外

凌霜重生了，重生在拓昭最愛他的那一年。

「你真的要跟我回去？」近二十年沒有聽到的聲音再一次在耳畔回響時，凌霜的眼淚倏地流了下來。

月光照來一束，你才發現凌霜哭得好不可憐，臉上一片水光粼粼。

「你就這麼不情願跟我回去嗎？」你又氣又怒，想把他直接綁上馬。

「我隻是太高興了，昭昭。」凌霜順從著你的力道被你抱上馬。「我就知道你會追來的。」

他跨坐在你懷裡，把臉埋在你的肩頭。

「所以你是沒事逃個跑順便耍我玩嘍？」你絕不承認你憤怒的同時還有點小竊喜，但還是氣不過，一隻手握住他兩隻纖細的胳膊，另一隻手捻了捻他白淨的後頸。

凌霜耐不住痒，他瑟縮地在你懷裡發著抖，聲音斷斷續續的。

「我……呃……我想確定你的心意。」他顫巍巍仰起臉，「我懷孕了……但我怕你不要這個孩子。」

「什麼！」你連忙向他腹前探去，當然是平坦一片, 但你動作小心翼翼的。凌霜自己就是一個醫者, 所以不會誤診的。

「都說一孕傻三年，這孩子不僅是你的, 也是我的，我怎麼會不要他？」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凌霜把頭埋進你的懷裡，淚卻越流越兇。

……

「野種……

「我是不會愛她的……

「不, 她不是野種, 不……我再給你生一個, 你別不要我，不……」

盡管拓吉王許諾你婚後想抬幾個妾室都可以，但是這種婚事被包辦的感覺還是讓你不爽。

「（「」你也被驚醒了，連忙把他撈進懷裡，手掌輕柔地安撫著他緊縮的胎腹。

自打凌霜回來後，他不知道怎麼了, 總要盯著你才能睡著，睡著了也會說夢話。

你有些擔憂：「肚子疼不疼？」

「有點。」凌霜靠在你肩上，攏著自己挺起的肚子。眼見就要瓜熟蒂落, 他卻越來越患得患失, 害怕這一切隻是黃粱一夢。

還好, 肚子還會疼, 應該不是夢。他轉頭，貪婪地把目光看向你：「昭昭, 你會愛這個孩子嗎？」

「愛。」你回答得毫不猶豫, 輕柔地吻在伴侶的臉上，而後是他保養得當的肚子上。

一陣酥麻感泛濫全身，凌霜任由自己軟軟地攤臥在床上，輕輕笑了。

這一世，都不一樣了, 他再也不會病骨支離地獨守二十年了。

「昭昭, 我已經為咱們的孩子想好名字了。」恰在此時, 孩子頂了頂肚皮，像是在與你互動。

你抬頭, 看著凌霜雙頰緋紅的糜爛孕態, 內心一動，將他抱到懷裡：「哦？叫什麼名字？」

「拓鎏，上流水下成金的鎏。」

「聽起來不錯啊，這個我知道。」你搖晃著腦袋想著自己學過的中原知識, 「鎏字又代表金子, 在你們中原金子極其寶貴, 所以你是想說我們的孩子最尊貴是嗎？」

「不，這輩子，我要她做最幸福的孩子。」

被反駁了, 你有點不高興：「那下個孩子的名字要我取。」

「再生一個……」你一路看著凌霜孕育子嗣的辛苦樣子, 底氣不足地要求著，沒指望凌霜能答應。

卻見他笑彎了眼：「再生三個，名字都讓你取。」

「我就取這一個就夠了。就算是夢境, 我也要留在這裡，留在你身邊，一輩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