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跟宋決明沒熬過七年之痒。


相愛的第七年,他包養了一個酷似 18 歲的我的女大學生。


他攬著年輕的女大學生的腰,說我變了。


16 歲認識他,19 歲跟他在一起,今年我才 26 歲。


他就已經膩了我。


1


早在宋決明將何伊帶到我面前來,我就已經知道她的存在。


財大大三金融系的學生,大半年前,她與宋決明相識在一場商會上。


或許是一見鍾情,或許是二見傾心。


總之,在助理給我遞上來的照片中,他們開始穩定在每個周末相見約會。


宋決明墜入愛河總是迅速。


像是十年前他愛上我。


也像是如今他愛上何伊。


認識的第二周,他們開始在街角牽手。


認識的第三周,他們在車內交換了一個告別吻。


認識的第四周,他們攜手去了一家私密性極高的度假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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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山莊過夜那天是個周六。


我上午在醫院拿到了體檢報告單,下午去了他家裡陪伴父母,晚上就收到了助理給我發過來的照片。


照片裡,宋決明穿黑色襯衫走在綠色草坪上。


他正值自己最好的年紀,財氣、名氣集於一身,嘴角勾著淡笑,顯得遊刃有餘,是風流英俊又肆意的。


他的西裝外套披在旁側女人的肩膀上,籠得女人更顯嬌小柔美。


我坐在浴缸裡,面無表情地看完所有的圖片。


然後我給借口出差的宋決明發過去一條消息。


我說:「我好像生病了。」


其實是尤為可笑的。


因為到那時,我其實還在試圖挽回。


我試圖用示弱,喚回已然遊走到別的女人身上的宋決明的心。


16 歲尚且懵懂時,我就已經認識他。


高中三年,他追了我三年。


每日早餐、課間凝望、夜間跟在我身後送我回家……每個瞬間都有他,他追我追得驚天動地又不加掩飾。


高考完的第二天我就松了口。


他身家單薄、高考失利,我背離了優渥的家庭,毅然決然地跟他在一起了。


我們受過窮,在出租屋裡共享過一桶泡面。


我們挨過苦,創業初期他整夜整夜地守著電腦不合眼,我困極就睡在他旁邊。


我們吵過架,他把我弄哭又想盡辦法把我哄笑。


七年,我陪著他由低谷登上高峰,甚至取得了雙方父母與親人的認同和祝福。


我們早就領了結婚證。


我們計劃在今年舉辦婚禮儀式的。


宋決明曾說要給我一場光明正大的、被所有人祝福的婚禮。


2


但很遺憾。


我坐在浴缸裡等到半夜,等到整缸的水都徹底變得冰冷刺骨,宋決明的消息才終於緩緩發過來。


他說:「我找了李醫生來看你。」


或許是語調過於公事公辦,他又在後面補充一句:「乖,我明天就回來。」


沒有意義了。


我的手指輕輕松力,看著手機撲通掉落進冰冷浴缸裡。


水清透,就算是掉進了水底,我還能看清楚亮著的屏幕上宋決明的名字。


三年前,我爬山途中意外和大部隊失聯,宋決明放下手頭商談的項目,親自翻山來尋我。


五年前,我在跟他的電話裡嗆咳一聲,他連夜翻越學校的圍牆,來給我送一杯衝泡好的感冒衝劑。


七年前,我的手指被他送給我的玫瑰花莖劃破,他愧疚地給我吹了半天,從此再沒有給我送過玫瑰。


但七年後,如今的宋決明,抱著別的女人,給我淡淡發來句應付。


我恍惚以為自己在夢中。


電話對面的是宋決明嗎?


電話對面的是那個愛著我的宋決明嗎?


不是的。


他早不是宋決明了。


第二天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有瞬間沒站穩。


助理在旁側扶了我手臂一把,穩穩地撐住我。


我輕輕擺手,說我沒事。


他輕輕放開我,又退回到安全距離。


路過一面玻璃,我停住了腳步,側頭望向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我看著自己,輕聲問:「我是不是已經老了?」


助理在我兩步之後,話也回得輕,他說:「您才 25,是最好的年紀。」


我淡淡笑了笑。


是嗎?


最好的年紀,卻留不住最好的愛人了。


3


從醫院出來,我就去了公司加班。


多年來跟著宋決明打拼事業,我早不是當初那個被父母護在掌心的明珠。


我少有松懈。


更多的時候,都將心思放在事業上,放在我與宋決明共同的事業上。


回到家已經很晚。


打開門,室內通亮,宋決明已經回來了。


他穿著黑色睡袍,坐在沙發上,膝頭放著臺平板電腦。


看見我,他站起身朝我走來:「今天一天沒打通你電話,聽小周說才知道你又去公司了。」


他下意識來拉我的手,像是特別關心我。


我換著鞋,不著痕跡避開他。


「手機壞了。」整個下午沒出聲,此刻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又幹澀。


他抬手來碰我的額頭:「昨晚上李醫生怎麼給你看的?」


我向後仰頭躲開:「我有點困,想上樓洗澡。」


他站在原地垂著眼看我,我平靜與他對視。


他的眉心似乎輕輕擰了擰,望著我的眼裡有不解。


半晌,他後撤一步讓開了路。


洗完澡我給自己接了杯水,吃了今天人流手術後醫生開的藥。


宋決明推開臥室門進來,問我:「在吃什麼藥?」


我咽下最後一片藥,垂著眼說:「普通的感冒藥。」


吃完藥,我就將自己藏進被子裡,側著身體閉眼而睡。


宋決明在身後停住腳,像是站在原地看我。


好久好久過去,久到我真的快要睡著。


我才察覺到他的動靜。


他關了房間的頂燈,睡在了我後方,手掌輕輕放在我腰側。


我敏感地動了動,卻沒有睜眼。


宋決明愛上了別的人。


他早不會花心思在我身上,自然也不會跟我較真。


他不會在我生病的夜晚趕回來看我,不會在每個周末陪我,更不會來確認我吃的到底是什麼藥。


他不會知道,我吃的到底是普通感冒藥,還是人流手術後醫生給我開的康復藥。


宋決明不會知道。


我在昨天確認了懷孕的消息,胎兒已經有一個月了。


我跟他的小孩,已經一個月大了。


但是今天上午,我就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


我隻跟未出生的「他」相處了不到一夜。


宋決明在身後安靜下來,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著了。


我睜開眼睛看向無垠的黑夜。


睡著的他不會知道,我跟他已經沒有以後了。


4


聽著背後宋決明的呼吸聲。


我睜著眼睛度過了整夜,直到東方既白。


第二天已然到來。


我輕輕扯開宋決明搭在我腰間的手臂,徑直起身出了房間。


在樓下吃早餐的時候,助理在旁邊舉著平板告知我今天的行程和會議安排。


我不時低嗯一聲,接著聽到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下意識抬頭,我看見了懶散靠在二樓欄杆上、穿著睡袍往下看的宋決明。


跟他對上眼神後,他才邁步往下走。


「起來怎麼沒叫我?」他隨意落座在我對面,隻淡掃一眼我助理,就直直望向我。


就算是穿著款式松散的深色睡袍,宋決明的氣質也半點不消頹,反而有種不羈的風流與隨性的落拓。


他溫柔地勾著唇,就這樣在晨光中撐著下顎望我。


但太過遺憾。


在座僅三個人,三個人卻都清楚知道宋決明早已從我身上遊離開的心。


所以我甚至乏味接他這場「恩愛」戲份。


我平靜挪開視線,淡聲說:「你多睡會。」


這裡是宋決明的家,是他的主場。


他並不怎麼在乎站在我身側的第三人,就抬指來鉤我的下巴。


他甚至曖昧地湊近我耳邊:「心疼我啊?」


宋決明其實是個挺會弄浪漫、弄情調的人。


隻要他肯花心思。


他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好都捧到我面前來。


我 22 歲生日時,他給我燃過滿城的煙花。


公司旗下的某款遊戲背景,是宋決明親自以我倆的感情經歷寫的劇情。


每年的情人節,都有千萬人在遊戲裡點亮我跟宋決明牽著的手。


甚至在公司上市那個慶賀晚會結束後,已經身價顯赫的宋決明,推拒了所有的應酬。


他隻抱著把吉他,單穿著件白色襯衫,靠在陽臺上,給我彈了整夜的歌。


他曾經好像真的很愛我。


但隻是曾經。


這會一如往常,他還是會在相處時與我說親密的話。


會半點不介意地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與我的親密恩愛。


晨光正盛,洋洋灑灑地灑在我跟他身上。


如此好的光景。


但我隻能想到前天早上他剛從別的女人的床上起來。


我隻能想到昨天我剛打掉的孩子。


我隻能想到我們已近尾聲的感情。


我微偏頭,躲開他的靠近。


我沒接他半句遊刃有餘的調笑。


隻站起來看身邊的助理一眼。


我提不起情緒更提不起客套的表情,隻朝他淡淡示意,說:「我先上班去了。」


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助理在身邊提著我的電腦包。


宋決明仍坐在餐桌邊。


他遠遠問了句:「不等我麼?」


他說:「我送你。」


或是被違逆,或是被冷落。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冷了,笑意了無痕跡。


我背對著他沒回頭,也能感受到他盯在我身上,如有實質的眼神。


玄關處有面巨大的落地鏡面。


透過鏡面,我看見宋決明眼裡帶著些冷漠,似若有所思。


那不是個善意的表情。


但我仍沒回頭順他的意。


我隻推開門,沒回頭地與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說:「早上還有會,先不等你了。」


5


宋決明一整天沒給我發消息。


白天我在外談合作,也沒與他打個照面。


但晚上六點過半,坐在回公司的車上。


我收到了宋決明發給我的消息。


他發過來個餐廳與包間號,約的是我的晚飯。


他還追了條信息。


說最近月末,公司事務繁雜。


說我辛苦了,說累著我了。


他哄了我太多年。


這種事情他做得遊刃有餘。


甚至不用交付半點真心與思考。


但或許是宋決明把心思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太久了。


他也會失誤。


他約的這家餐廳,我們兩個月前才去過。


那裡的裝修奢華,餐品價格高昂。


當時約的還是個和我們長期合作的老總。


但那頓飯吃得不盡如人意。


菜品味道完全不能匹配其高昂的價格。


甚至是怪異。


我們在餐桌上動筷少,更多是喝酒談事。


那天離開的時候,宋決明笑說以後再不帶我到這處吃飯。


這是他自己說的話。


但也是他自己先忘記的。


他的心確實早沒在我這裡。


所以再沒必要維持這段苟延殘喘的感情。


我垂眸看著這條信息良久。


然後回過去簡單的拒絕,說自己已經吃過。


說完我就想關掉手機,但他像是在等著我似的。


幾乎是我發過去消息的當場,他已經再次回復過來。


「我提前問過你的秘書。


「你現在不是在剛談完事回公司的路上麼?」


他甚至給我發過來個疑惑的卡通表情包。


我關手機的動作輕頓。


宋決明以前從不給我發表情包。


遑論是這種卡通風格的可愛表情包。


他不是愛搞這些花頭的人。


但以往情濃時,宋決明曾為我破例。


他曾將我給他發過的表情包圖全存住了。


隻在與我聊天的時候使用。


但後來我們互相的工作繁忙。


我也不再愛搞這些花頭了。


我們的聊天頁面越加精簡,隻剩下利索的文字內容。


所以,宋決明這張表情包的出處,實在太好猜了。


他還是會存別人發給他的圖。


隻不過,以往是我。


而現在,那個人變成了何伊。


司機在回公司的最後一個紅綠燈前停住。


我望著前方的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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