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年未見的閨蜜約我去找她玩。


逛街的時候,我試戴了一塊非常漂亮的表。


在聽到導購報價十三萬那刻,我瞳孔地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了下來。


可沒想到,身旁的閨蜜卻開了口:


「包起來吧。」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她卻繼續說道:


「還有剛剛你看上的包和項鏈,我都叫人買了。」


她遞出一張黑色的信用卡,眼中卻帶著說不出的情緒:


「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新郎比我大三十歲。」


1


「不是,等等!」


我叫停了正殷切把表包裝好的導購,驚詫地看著向優:


「你是認真的?」


向優伸手從導購手上接過那塊價值十三萬的表,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多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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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暴富這種夢誰都做過,但是現實發生的情況總會更加魔幻。


我的閨蜜變成富婆了,方式卻是嫁給一個大她三十歲的男人。


我都懷疑這個願望是不是在雍和宮許的。


有種不顧人死活的美。


直到跟她一起坐到寬敞的勞斯萊斯後座,我依然陷在震驚中沒有緩過來。


我和向優是發小。


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一個大學。


到今年已經是認識的第 18 年了。


大學畢業後,我選擇了直接就業,而向優則申請了濠城的學校,到濠城讀研。


可我沒想到,不過就是一年沒見,竟然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後備箱裡裝滿了今天的戰利品,成千上萬的衣服包包首飾,說買就買。


看到向優毫不猶豫伸手刷卡的樣子,我產生了深深的荒謬感。


我和向優第一次來濠城是在大二,當時兩個人什麼都不懂,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一頭扎進富麗堂皇的商場,趴在櫥窗上數價籤上的零,導購的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


不說衣服包包首飾,有錢人是精致到頭發絲的,所以在我們踏進去的那一刻,大部分的導購都不會動彈。


我們倆也不介意,打工人不容易,幹嘛浪費人家的時間。


然而今天在進去的時候,導購不僅迎了上來,在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想看那塊沒有貼價籤的表時,她也毫不猶豫地給我試戴。


浸在金玉堆裡的人,眼神顯然比我犀利太多。


導購明顯從閨蜜身上嗅出了有錢人的氣息。


我扭頭看向閨蜜,衣服首飾全都不認識,完全看不出來。


果然,跟我這樣的窮鬼炫富都沒意義,因為我壓根不懂。


回程的路上,我知道了向優的結婚對象,是濠城數一數二的豪門,濠城江家的現任掌權人,江實巖。


江實巖比向優大三十歲,是向優做兼職時偶然碰見的,此前有過兩任妻子。


向優說這話時,小心翼翼地覷著我,似乎很怕我責罵她。


這麼多年的默契使我立刻明白她的心理——為了錢嫁給大三十歲的老男人,在我面前,她覺得有些難堪,可是這樣的機會和生活,她又是真的想要。


她把我當成真正的知心朋友,想要我減輕她的心理負擔,卻又害怕我會責罵她。


我握住她的手,笑道:


「要不是你,我估計這輩子都坐不上勞斯萊斯。」


「一會趕緊讓我多拍幾張。」


向優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口氣,終於由衷的笑了。


2


本來我還在心裡矛盾,結果看到奢華的連排的別墅洋房時,徹底傻了眼。


大門被恭敬打開,勞斯萊斯長驅直入。


我真心地拍了拍向優:


「姐妹,這把子不虧。」


向優朝我促狹地眨眨眼,挽著我進了門。


即使已經做了多次的心理準備,踏入客廳那一刻的奢靡還是震驚了我。


我僵硬地換了鞋,同手同腳地被向優拉了進去,然後被她一把按在沙發上。


看著精致豪華的沙發,坐上去的感覺也異常舒適柔軟,屬實是坐下就不想起來。


向優看見我一臉享受,哈哈大笑起來。


打趣中,一個保姆走過來,重重把碗放在茶幾上:


「向小姐,記得喝了燕窩。」


她故意在「小姐」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話裡話外都是明晃晃的諷刺。


我有些生氣,向優卻按住我的胳膊,徑直端起碗把燕窩喝掉。


還沒放下碗,外面又響起了車聲。


我本以為是江實巖回來了,沒想到進門的卻是個年輕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氣質清雋,一邊進門一邊摘下手上的黑色皮質手套。


他的目光掃過沙發上的我,似乎有些驚訝。


「向小姐今日有客?」


態度溫和,語氣尊重,可我立刻感覺到,向優的身體繃緊了。


她點了點頭。


男人一笑,向我微微頷首致意。


從始至終,態度謙和,彬彬有禮。


可我卻明白,這個人,絕對沒有看上去這麼友善。


笑面虎,才是最恐怖的。


向優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立刻對我說道:


「走,帶你去我房間看看。」


關上門,向優才開口:


「剛剛那個男人,是江實巖的長子,江代序。」


「江實巖膝下兩子一女,長子和女兒都是第一任妻子生的,第二任妻子沒有孩子,另外一個小兒子是個私生子,江實巖對他不親厚,把他放在外宅養著。」


也就是說,如果閨蜜不嫁給江實巖,江代序和他的妹妹,絕對是江家第一位的繼承人。


可向優這個結婚證一領,分一杯羹的人又多了。


這種情況下,江代序對向優,怕是沒什麼好態度。


現在想想,那個保姆……


向優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趙嫂在江家幹了十七年了,江代序兄妹,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像我這樣勾搭江實巖上位的女人,她看不慣很正常。」


說到這裡,她慘然一笑:


「別說她了,想起我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我都看不起我自己。」


向優大四那年,她的父母瞞著她,通過試管生了個兒子。


於是本來說好的讀研費用變成一分不給,要攢錢給兒子買房子,這是他們的原話。


向優對著 offer 郵件哭了一天。


我拿出了大學四年的全部獎學金,又和她一起做了一年的兼職,再加上助學貸款,硬生生湊夠了她的學費和住宿費。


但是生活在物價極高的濠城,向優必須不斷地做兼職。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見到了江實巖。


江實巖這樣身份的人,肯定不是能常常遇見的,向優雖然漂亮,但對於在聲色場上混跡半輩子的江實巖來說,也絕對不會到一見鍾情就要把她娶回家的地步。


向優見到他、接近他、再到嫁給他,這裡面一定有不夠光彩的手段和曲折過程。


我嘆了口氣,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優優,我一直在想,朋友到底是什麼?」


「也許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都會堅定地站在你這邊的人吧。」


「你知道我的,一直都是不講道理的人,幫親不幫理。」


我捏捏她的手掌:


「更何況,你一沒破壞他人婚姻,二沒敲詐勒索,既不違背道德,也不觸犯法律,有什麼可指責的?」


向優一把抱住了我。


3


我躺在 queensize 的床上,看著精致的壁紙和燈飾,嘖嘖感慨:


「別人願意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這福你先享了。」


向優也笑:「是啊,江實巖忙得很,一個月見不到幾次,可一個月給我一千萬隨便花。」


我嗷嗚一聲,一把抱住她:


「富婆姐姐養我!」


向優勾住我的下巴:「好說好說。」


我扳著手指數:「豪宅住著,豪車坐著,一個月一千萬的工資,我靠,老板再醜也能忍。」


向優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她突然臉色一白。


「怎麼了?」


我趕緊坐起來。


我看著她捂著肚子:「肚子疼?」


然而此時她都沒有說話的力氣,短短幾秒,汗已經流了下來。


我站起來就要出去叫醫生,卻被向優勾住衣服:


「不……用。」


她扶著我,踉跄地跑進洗手間。


我不經意地掃過,卻發現床上赫然一抹鮮紅。


來姨媽了?


然而過了十幾分鍾,她再出來,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若是痛經,不應該這樣突然。


我眉頭一皺:「優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優本想岔過去:「來那個了嘛,你懂得。」


我卻打斷了她的話:


「那碗燕窩有問題,對嗎?」


向優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剛剛趙嫂讓她吃燕窩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如果僅僅是補品,為什麼她會是一副看犯人的樣子見她吃下去,而向優仰頭一口喝掉的時候,也分明帶著幾分下狠心的決然。


我徹底著急了:「向優,你跟我說實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優知道瞞不過我,終於開了口:


「是江代序。」


「他不希望我能生下孩子。」


我明白了,比起那個私生子,向優即將被明媒正娶,而對於江實巖的年齡來說,再有孩子不是沒可能。


江代序為了保證自己絕對的繼承權,對向優進門的讓渡條件就是——


進門可以,但是要失去生育能力。


我霍然起身:


「你瘋了?你信他,你就不怕他每天給你下的是慢性毒藥?」


向優抓著我的胳膊落下淚來:


「音安,我不想再過以前的那種生活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寧願賭一把。」


我氣急敗壞:「那江實巖呢?他也不想要孩子了?」


對上向優躲閃的眼神,我突然明白過來。


江家實際的掌權人目前還是江實巖,如果江實巖不默許,江代序怎麼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情。


「江實巖和別的有錢人不一樣,他對第一任妻子是有真感情的,因此,他非常器重江代序這個長子。」


向優懇切地看向我:「我反正也不想受生育之苦,能拿到名分,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奢靡生活,我覺得是值得的。」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她: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好歹能緩解一下。」


4


一出門我就知道失策了。


別墅房間眾多,轉了半天我都沒有找到接水的地方。


正環顧四周,想找個保姆問問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男聲:


「宋小姐。」


我轉過身,果然是江代序。


他換了一件淺灰色的居家服,正站在樓梯上,目光深深,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突然意識到——


他怎麼知道我姓什麼的?


江代序緩步從樓梯走下,聲音溫和有禮:


「宋小姐是想找熱水嗎?」


他不介意我提防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引我進了廚房,把裝了熱水的茶色杯子遞給我。


他微微一笑:「想來向小姐很需要,就勞煩宋小姐帶給她了。」


他這話明諷暗刺,簡直是當面挑釁了。


我沒有接他的杯子,冷冷道:


「江先生不想要弟弟妹妹,應該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入手,否則無論娶不娶新人,都不影響會有新的弟弟出現,不是嗎?」


可笑,江代序要真有能耐,就閹了他爹,光對付女人算什麼能耐?


蒼蠅不叮無縫蛋,江實巖再「情深義重」,現在不是照樣還有個私生子?


果然,我這話一出,江代序臉上那故作溫和有禮的臉色瞬間變了。


一隻狠毒的狼,終於撕下了他的面具。


他向前一步,男性天然的身高和武力值差距帶給了我不小的壓迫感。


我心中打鼓,突然後悔逞一時口舌之快。


可面上不能垮,我仰起頭,也虛張聲勢地瞪著他。


江代序冷冷地勾起嘴唇:


「所以你猜,為什麼那個私生子到現在隻能坐在輪椅上畫畫,我父親的第二任妻子為什麼到死都沒有自己的孩子?」


他自上而下地欣賞了我逐漸變得恐懼的眼神,輕飄飄地後退了一步:


「別拿這種話激我。」


「如果向小姐不能接受我這種相對溫和的解決方式,那我自然還有其他法子。」


「隻是不知宋小姐作為她的好閨蜜,會不會覺得更加心疼?」


瘋子。


我神思不屬地端著熱水回到向優的臥室,滿腦子都是「瘋子」這個詞。


豪門的水,顯然比我想象的要更深。


向優頂著發白的小臉,小口把熱水抿了下去,然後就窩在床上。


我看著她窩在床上小小的一團,心疼極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我把今天的事描述了一遍,最後問道:


「優優,你真的想好了?」


藏在龍潭虎穴的金玉堆,你真的想好要去闖一闖嗎?


向優背對著我,沉默良久,突然啞著聲音開了口。


5


向優這一年的經歷,比我想象得更不容易。


濠城大學多富家子弟,他們一件平平常常的衣服,可能都要頂上向優幾個月的生活費。


當時我和她隻是勉強湊夠了學費和住宿費,在濠城的高物價裡,向優要做好幾份兼職。


她的父母因為她執意選擇讀研而不滿,早就拉黑了她,卻在幾個月重新聯系她,要求她支付二十幾年的撫養費,並三句話不離弟弟日後還需要她幫襯。


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奢牌鞋店的兼職。


前一周剛剛因為小組 pre 分工而與她有爭執的女生是這家店的超級 vip,她要求向優全程跪著為她服務。


向優說:「如果我沒有看到繁華,也許我就不會難受;可是我看到了,又像個灰姑娘一樣被打回原形,我就再也不能接受了。」


「我想往上爬,可是靠我自己,太難了。」


我知道向優努力過,可是階級的差距,又豈是一個人的努力就可以抹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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