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途中瞥一眼其他的風景,最終,他總是會回到正途來的。


8?


我就是在他們各種為江衍找借口的時候,拖著行李箱出去的。


行李箱輪子摩擦地面的輕微聲音驚得餘靜宜連連往江衍懷裡躲。


「對不起,蘇杳姐姐,對不起……」她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起來的確能讓男人平添幾分憐愛。


而江衍,卻往一旁躲了躲,和她拉開了距離。


她尷尬又無措地紅著眼,驚惶地看了一眼我,又極快地低下頭去,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應該是說我的衣角。


那套衣裙,是我的,買來掛在江衍的衣櫃裡,還未穿過。


我沒有將她放在眼裡,輕嗤一聲:


「既然當初是我主動選擇江衍,就有承擔選擇錯誤帶來後果的底氣。


「至於你,那麼喜歡別人用過的二手貨,寧願知三當三,真是恬不知恥。」


我瞥了一眼陰沉著臉的江衍,轉身進了書房。


可是,下一刻,出門時,卻再也維持不了剛才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拿著那盆根底腐爛的仙人球,聲線發顫:「是誰,誰弄的!」


明明,我養了兩年多,它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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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蘇杳,你鬧什麼?」江衍斥責道。


「江衍,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我問。


他一臉茫然:「什麼話?」


「這棵仙人球的來歷。我放在書房裡的時候告訴過你。」


「死了也沒辦法了,我買個差不多的給你。」


他輕飄飄的態度,讓我心中的那個猜測越發堅定。


當初我將仙人球送給他的時候,他的眼裡滿是星光,接過去那般小心翼翼:


「大小姐請放心,小的一定把它照顧得好好的!它在我在!它亡我亡!決不允許它有半點兒閃失!」


我撲進他懷裡:「說什麼胡話!」


而現在,在他懷裡的,卻變成了餘靜宜。


她看起來是那樣驚惶和害怕,小聲說:「對不起,江總,我前幾天來的時候,給它澆了點水……」


我瞠目看向餘靜宜,將花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櫃臺上。


轉過身時,撸起了袖子。


「餘靜宜,你看到我發的那則朋友圈了吧。」


三月前,我曾發過仙人球的照片,附文:【外婆,換了個花盆的它比以前活得更好了,您開心嗎?】


她怯懦地說:「蘇杳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個不鏽鋼壺裡裝著的,是,是……開水。」


她看起來那樣楚楚可憐。可是,話裡話外,卻極盡挑釁。


如果她真的害怕的話,就不會特意強調自己澆的是——


開水。


9


我向她揚起巴掌時。


江衍攔在了餘靜宜的身前:「蘇杳,你發什麼瘋?」


「今天誰攔我,蘇家跟誰過不去!」


我撥開了江衍。


見我搬出蘇家,原本站起來準備勸阻的其他人,又慢慢坐了回去。


江衍養著玩的一個小雀兒罷了,不值得他們用生意當賭注。


餘靜宜驚慌失措地退至沙發一角,像是隻受驚了的小麻雀。


我拽著她的頭發,毫不客氣地給了她兩巴掌。


啪啪的巴掌聲中,似乎傳來外婆慈愛的教誨:


「人吶,就和這植物一樣。移栽的前幾天,它蔫蔫的就像是快死了一樣。


「可是,挺過了這幾天,它也許能活得更好呢。杳杳以後遇事也要像它們一樣。」


這盆仙人球,是外婆臨終前交給我的。她說它堅強、剛毅,讓我也要像它一樣。


可是,那麼堅強的仙人球,卻被這個外表看起來唯唯諾諾、實則一肚子壞水的「社恐」女孩給澆死了。


江衍抓住我的手腕,低喝一聲:「夠了!」


我朝他揚起了手。


可是,看到他的眉眼時,我還是沒能打下去。


我的少年阿四,他怎麼就被我弄丟了……


10


我一手抱著花盆,一手拖著行李箱,走出江衍的別墅。


江衍惱怒的聲音自背後傳來:「蘇杳,你現在向靜宜道個歉,我隻當什麼都沒發生……」


我扯了扯嘴角,回過頭,看著他站在陰影裡,冷笑:


「江衍,一個不自愛的人,還幻想著別人愛他愛到失去原則?真不覺得自己是個小醜嗎?」


「你別後悔!」


「狗才後悔!」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走到累了,坐在馬路邊,悲痛的情緒才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我。


外婆的仙人球,我沒能守住。


阿四,我也沒能守住。


現在江衍的體內,究竟住著怎樣的靈魂?


我曾經忠誠專一的阿四,被他趕到了哪裡去了呢?


還是說,他一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後來者霸佔他的身體,各種背叛我,卻無能為力?


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他,該多麼絕望!


我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我原以為隻要待在阿四的身旁,總有一天,他會回來。


可是,三個月過去了,他越來越不像他。


最近,他連裝都懶得裝了。


淚眼蒙眬之中,一方幹淨的手帕遞到了我面前: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站起來,面對困難,打敗它。」


這句話,是那樣熟悉。


恍然間,我似乎看見了七八歲的我坐在馬路邊。阿四遞給我一方手帕: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站起來,面對困難,打敗它。」


一字不落,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我抬起頭,卻見誰家的紫藤花掛在院牆斑駁的鐵柵欄上。淡紫色的花穗下,男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迷彩服,褲腳上還有泥點子。遞過來的手帕,卻幹淨整潔。


明明長相平平無奇,甚至額心還有一道傷疤,可那雙桃花眼卻亮得出奇。


此時,他眉眼微彎,莫名地,讓我覺得像是阿四在包容地看著我笑。


「阿四。」


我接過手帕,不禁喚了一聲。


他一愣,欲言又止:「你……認錯人了。」


隨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轉身離開。


走動時腳有點跛。


真的,隻是認錯人了嗎?


自從兩個月前,我察覺江衍可能和餘靜宜有染後,就聯系了不少名醫,試圖弄清江衍變心和性情改變的原因。


仿佛隻要承認江衍的身體機能出了問題,就能自欺欺人地減輕自己內心的苦楚。


可是,他的檢查結果卻顯示並無異常。


11


我拉黑了江衍所有的聯系方式,開始正式接管蘇氏集團。


同時,重金聘請了兩位助理。


我在商業管理方面的天賦一般,好在從小耳濡目染,身邊又有高人提攜,花了個把月時間,總算是順利接管了。


再次見到江衍和餘靜宜,是在城西地塊競標會上。


他眼圈下泛著青灰色,饒是一身高定西裝也遮掩不去臉上的疲態和憔悴。


據說因為取消婚禮的事,江氏集團的董事們對他表示了極大的不滿。


江氏雖然勢大,但他們的經營內容偏傳統。而蘇家則是後起之秀,近十幾年發展迅猛,尤其是高新科技項目發展勢頭強勁。


兩家聯姻能讓利益最大化。


他們將餘靜宜的底細扒了個底朝天後,借江衍私生子的身份大做文章,欲扶持江衍同父異母的弟弟江一白,將江衍拉下馬。


因此,為了證明自己,這次的競拍江衍志在必得。


當我帶著助理在江衍身旁的位置上落座時,伴隨的是江衍的那聲:


「杳杳,鬧夠了就回來。你始終是江家承認的兒媳婦。」


他說這話的時候,餘靜宜攥緊了他的衣袖:「江衍哥哥。」


呵,江衍頂著家族的壓力,也要堅持將餘靜宜帶在身邊。他們之間的愛情可真令人感動。


我向江衍傾身過去,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


「爛到發臭的靈魂,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你可真令人惡心。」


他一愣。


我身旁的助理聞言輕笑了一聲。


江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眉頭緊蹙,警惕地看著他:「這誰?」


我看向戴著墨鏡和黑色口罩的助理:


「江衍,我們倆結束了。正式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靈魂伴侶——江肆。」


江衍的面色喜怒難辨:「靈魂伴侶?杳杳,我們分開才一個月。你找人氣我,還特意找了個姓江的,說明你心裡還有我。我不會怪你,反而還很高興。」


12


看著江衍眼中逐漸亮起來的神採,莫名讓我想起讀大學時,他和我並肩辯論時的樣子。


那時候,我一回頭,看到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眼裡似是有星光。


他從小不善言辭,為了能成為我的隊友,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


從回憶裡回過神來,我問江衍:「你還記得高中時,我說你練習口才簡直魔怔了的事嗎?」


「高中到現在都十來年了,我哪裡還記得那麼多?」


「那時候,你見了路邊的一朵花都和我辯論不休。有一回,我們愣是辯了半個小時,最後誰贏了,你還記得嗎?」


「當然是你了。你從小就能言善辯。」


我看向他,眼裡的恨意無法遮掩。


其實,那場辯論我們誰也沒有贏,最後以他攬著我的肩頭擁抱我作為結束。


那是我們第一次擁抱。


他那時說:「大小姐,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無論多麼大的險阻,我也會用盡全力,去往你身邊。」


我眼中泛起湿意,轉過頭看向江肆,墨鏡的遮擋下,看不見他的眸色。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回望著我。


我努力平復著心緒:「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點了點頭,用手語比畫著:我陪你一起?


我看了一眼他的腿:「不用,我自己去。」


從洗手間出來,見江衍正靠在門邊抽煙。


他捻滅香煙,伸手攔住了我:「杳杳,其實我是有苦衷的。」


我並不想聽他所謂的苦衷,想要繞過他離開。


卻被他抓住了手腕:「餘靜宜說如果我不愛她,她就會死。」


「杳杳,我不能看著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因為自己而死。」


我看著那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此時卻異常陌生的臉,冷笑:


「可笑。江衍,這樣的鬼話,你竟然也會信。」他怎麼會如此愚蠢。


「我不能不信。因為……最近在我自己身上也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


我不願與他多說,掙了掙手腕:「松開。」


「那個男人,是你找來氣我的對不對?」他的手越握越緊,神色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不是。他與我志趣相投,性情契合。」


「杳杳,我愛了你十幾年,你不能離開我。」下一刻,他情緒激動地將我扯進懷裡。


一切,是那麼猝不及防。


我一邊叫著保安,一邊用高跟鞋狠狠踩在他腳尖的時候。


餘靜宜紅著眼眶出現在門口。


她看起來像是要碎了,委屈地嗚咽:「江衍哥哥……」


不知是疼痛,還是餘靜宜的那聲「哥哥」,讓江衍松了手。


我掙脫後,第一時間,用力扇了江衍一巴掌。


這個一個月前,甚至更久之前就要印在他臉上的耳光,終於塵埃落定。


看著那張白皙的臉上清晰的五指紅印,我的心像是六月雨前的天,悶得透不過氣來。


這間隙,江衍抓住我的肩膀,他神經質地反復質問我:


「杳杳,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不愛我了嗎?你不是最愛我了嗎?」


突然間,一拳狠狠擊向江衍。


是江肆!


13


回到座位上,我盯著發麻的手掌:「我打了他的臉。」


江肆的手抬了起來,在還未觸及我肩膀的時候,卻又縮了回去。


他輕笑:「我也打了一拳,不是嗎?」


我輕輕將頭靠在他肩膀上,閉上眼,心驀然便靜了下來。


隻是,他的身體緊繃著,似乎難以習慣我的親近。


競拍的過程很激烈,但隨著價格越來越高,最後隻剩了我和江衍。


我反復抬價之後,及時收手。


江衍終於如願以償。


我坐在座位上很久也沒有動。他們臨走時,餘靜宜跟在他身後,回頭朝我挑釁地勾了勾唇。


我不動聲色地轉回頭,朝江肆笑了笑:「成功了。」


城西地塊交通不便,我並不看好。其實這次來,純粹是故意抬價的。


14


為了慶祝江衍競標成功,他的幾個兄弟為他準備了一個小型慶祝會。


剛來到宴會廳,他就接到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江一白的電話:


「哥,你怎麼回事?怎麼今天去競拍會還帶著餘靜宜?」


「我的事你少管。」江衍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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