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這次,我走在他前面。


他一把拉住我胳膊,帶了點怒氣:「安然,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就因為我照顧林助理,你就和我離婚?


就算是有點越界,以前也有那麼多,怎麼這次就不能容忍呢?」


我淡淡道:「周祈言,僅僅是越界嗎?


你點贊的那條微博第二張照片是在哪裡?」


他吞了口唾沫道:「是在林助理的房子裡。


不過那是因為加班用的資料,她落在家裡,我開車帶她過去取。」


我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就像一直堵著的河堤突然崩潰了。


周祈言啊,你何必撒謊呢?


那房子,林苒苒買不起,甚至租不起。


照片裡,你穿著的是你喜歡的牌子的拖鞋。


陰影的衣櫃半開著櫃門,仍能看出有一排男裝。


林苒苒微博裡曬出她在那個房子無數的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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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你的影子,可我記得那些日子你都出差或加班。


她曬出元氣滿滿的樣子,毫不遮掩的草莓痕,那位置,也是你喜歡的。


以前的鶯鶯燕燕,你不曾和她們有過肌膚之親。


而林苒苒,明明你是走了心。


她說記不住數字,多可笑的謊話。


可你把辦公室的門密碼換成了她的生日。


這一切,我不是不知道。 


我隻是不得不信你。


因為恰好那時我發現懷孕了。


我不想寶寶沒有父親。


我便欺騙自己,好像築起了高牆,牆外就不算真相。


不委屈嗎?


可那時一心隻想當個好媽媽,顧不得自己的委屈。


現在一切都成空。


我都忘記了我壘過那堵牆,你又何必非要把我帶到牆下,去撕開我的傷疤呢?


聽我哭泣,周祈言聲音溫柔了下來:「然然,我們可以不離婚的。」


我說:「不,我哭不是因為不想離婚,而是因為我不再愛你了。


如果可能,我隻願不曾遇過你。」  


21


看著手中的離婚證,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故事的開頭總是很美好,可結局總是配不上開頭。


林苒苒像得了志的野雞,200 萬都想為難我一下。


我問她想不想讓周祈言看到她的全部微博。


她嘴硬著說他全看到了,但還是乖乖把錢打給我了。


拿到錢的那天,我就去了爸爸媽媽的墓地看他們。


我想跟他們提前打個招呼。


我怕突然去找他們,他們會嚇一跳。


爸爸媽媽墓旁沒有位置了。


本來我想看看能不能合葬。


好像說不太合風俗,也太麻煩。


正好管理處說可以有樹葬,我就選擇葬在爸爸媽媽墓前的柏樹下。


我在墳四周種上了我們一家三口都喜歡的魯冰花。


我說:「爸爸媽媽,你們的小公主就要來陪你們了。


還會帶來你們的小外孫。


這次,我不走了,永遠做你們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了。」


我在網上訂購了喜歡的骨灰罐。


我還訂了一塊小石碑。


原本不想用碑的。


後來聽說,小孩子太小,要靠碑才能找到家,我就趕緊訂了一塊。


碑文寫什麼呢?


我想了好久。


最後寫道:媽媽安然和她的小老虎。


小老虎是我給他起的昵稱。


他在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經常這麼叫他。


叫他的時候,他動得很歡,想來是喜歡的。


大名還沒來得及想好。


就叫這個名字吧。


換個他沒聽過的名字,我怕他不知道我是在叫他。


我打算把我給小寶寶備的一整套小衣服和我燒在一起。


在罐子底部還鋪了一層跳跳糖,草莓味的。


他一定也會喜歡的。


這樣我們一起去到爸爸媽媽那裡。


我覺得人生好圓滿。


22


沫沫發現我掉頭發的時候大哭一場。


當初拒絕心愛的男人,她都沒哭得那麼厲害。


她把工作室交給了李威,日日陪我。


陪得我好煩。


我嚅動一下嘴唇,她就給我端來一杯溫水。


我皺一下眉,她就緊張地給我按摩頭。


搞得我都不敢隨便動。


我覺得我不早點走,遲早會被她煩死。


公寓已經退租了。


我不能死在公寓裡。


還是醫院好一點,打止痛針都特別及時。


沫沫給我聯系單人病房,被我制止了。


創業需要錢。


而我本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更沒必要浪費錢。


我說,我喜歡多人病房,熱鬧。


沫沫說去給我買新鮮的水果。


她說網購的總挑不到滿意的。


可是她忘記帶手機了。


我追了出去。


許是太久沒出門了,剛過了馬路就暈過去了。


路人撥了緊急聯系電話,是周祈言的,我一直忘記更改了。


我再次醒來時,又在醫院。


門口傳來低卻清晰的吵架聲。


沫沫揮手扇了周祈言一個耳光。


清脆且響亮。


沫沫唾罵道:「你不過是覺得然然愛你信賴你,你就輕賤她。


你以為你做的事情她不知道嗎?


她隻是善良心軟,她不是傻。


不對,她愛你就是最大的傻瓜。


她不懷孕,就不會誘發這個病。


你不卑鄙吝嗇,她也不會舍不得用進口藥物,舍不得住單人病房。


你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你別在這裡裝深情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別來惡心然然。」


周祈言低著頭,半天說:「你怎麼說我都行,讓我陪陪然然。」


沫沫道:「你問她。她願意,我也攔著。你這種人,隻會髒了然然輪回的路。」


周祈言肩膀聳動,無聲地在哭。


我喊道:「沫沫,你讓他進來。你先去給我買瓶果汁。」


沫沫無奈道:「你怎麼那麼心軟!」


周祈言像小狗一樣耷拉著腦袋進來了。


他以前生病的時候,在我面前就是這個樣子。


可惜,我再也生不出當初柔軟的心了。


周祈言趴在我床頭哭,哭得不能自已。


他說:「然然,你病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我淡淡道:「我確診第一天,你不就看到了診斷書了嗎?」


「我以為那是假的。


我以為你是嚇唬我的。


我真不知道你生病了。


若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跟你離婚的。


我一直想著你離不開我,你會回到我身邊。


我一直等著你呢。」


我輕輕道:「等我就不必了。


離開這個世界前,我不欠你,就讓我心安很多了。


隻有一件事拜託你。」


「你說,我一定做到。」


「這個世上真心對我好的,還有一個沫沫。


你針對她工作室的那些行為,就別再搞了。」


「我沒有……」


「好,我就當你答應我了。」


我慢慢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他就趴在我床頭哭。


我覺得我的袖子都像被雨淋過那麼湿。


可是現在,我不會覺得心疼了。


我隻是覺得好累。


我竟然能在他的哭聲中睡著,也算是釋然了吧。


23


沫沫回來,把周祈言轟走了。


她在我耳朵裡塞了個耳機。


以前大學的時候,我們就經常這樣一起聽歌。


可是這次她放了一首我不曾聽過的。


「你曾對我說,相逢是首歌。


分別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她紅紅的眼尾。


我笑著說:「這首歌好好聽。不過不如你剛才打他那個耳光好聽。」


「你心疼他了?」


「怎麼會?我也想那麼做,可是我做不到。


你替我那麼做了,我都覺得解氣。」


她也笑著說:「老娘從不稀罕沾他的光,就是為了這一刻可以這麼使勁地扇他。」


我們笑著笑著,仿佛又回到大學的時光。


這一夜,我是笑著睡著了。


睡得時間有點太長了。


我聽見沫沫一直在喊我。


她這個人就是這麼煩,不能讓我有一刻安靜。


我睜開眼, 看見她正用手拭我的鼻子。


那麼大咧咧的一個人, 這一刻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的樣子, 真挺好笑的。


天已經大亮了。


我坐了起來, 對她說道:「昨晚睡得太好了,今天身上都覺得有力氣了。」


她看起來好開心。


轉頭就把暖暖的粥放到小餐桌上。


我看了一眼, 撒嬌道:「我不想吃粥, 我想吃跳跳糖了, 你去給我買去。」


住院以來, 醫生一直不讓我吃糖。


沫沫看我看得很緊。


可是我扯著她的袖子央求她:「就一小袋,草莓味的,下不為例。」


她強忍著淚還強顏歡笑道:「我知道了, 真是服了你了。


乖乖把粥喝了。


我去給你買。」


我說:「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她確實疼我。


她偷偷把藥物都換成進口的了, 所以我才沒有疼得那麼厲害。


她知道我最怕痛了。 


沫沫轉身走了。


帶走了我人生最後一屢光。


24


謝謝你,沫沫!


還有, 我的小老虎, 媽媽帶你去找媽媽的媽媽吧。


我們也有家了。


番外


1


我買了跳跳糖回來時, 發現病房裡一地都是跳跳糖。


周祈言也買了一兜, 一袋一袋拆開, 胡亂地吃著。


可是然然不在了。


護士說病人已經走了。


我拼命撕打周祈言,問他把然然藏到哪裡去了。


他隻是癱坐在地上,傻了一般, 任打任罵,一聲不吭。


2


李威帶著我一起去了安然的墓園。


李威說:「安然安排好一切,最後給我打的電話。


她說, 她知道你太重感情了。


她不能當著你的面走,也不能讓你收屍。


否則你一輩子都會活在那個畫面裡。


所以就拜託我幫她安葬了。」


「她還說什麼了?」我問。


李威微紅了臉道:「她還說,『李威,拜託你,如果愛沫沫,就別讓她受傷害。』


所以沫沫,這是然然遺願。你不能再拒絕我了。」


我瞬時淚如雨下。


她就是那樣的人啊, 傻傻的心裡全是別人。


3


然然最後給我的留言,就是讓我幸福開心地活著。


她讓我不要去恨別人。


周祈言隻是不愛了。


不愛就算了。


沒有什麼值得搭上自己的人生去恨的。


然然是知道我有暴脾氣,怕我去找周祈言,反而害了自己。


她就是這麼討厭的人。


就是死了,也不能讓我痛快一下。


可我還是把微博截屏發給了周祈言。


他一直以為然然並不知道他出軌。


他以為然然隻是吃醋心胸狹小。


那就讓他看看他的清純小花次次在網上曬他們戰果的樣子吧。


然然當初的痛, 他也該嘗一下。


很快, 林苒苒被用狠厲手段清除了。


沒有人再看到她。


有的說她去了別的城市,有的說她去了國外。


總之這個城市裡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4


聽說周祈言多次醉酒誤事, 失去了周家掌門人的資格。


不久後, 又聽說他得了肝癌,拒絕治療。


我日日留心他的死活,生怕他再做手腳,去髒了然然的安息地。


可我還是接到墓園管理處的電話。


說有人半夜在然然墓地灑骨灰。


我趕緊過去。


監控視頻裡竟然是周夫人。


我立即就猜到了是誰的骨灰。


我一怒之下, 就去找了周夫人。


沒想到她正在等我。


她說:「那是我兒子的唯一遺願。


他死前跪地求我,讓我把他的骨灰混合跳跳糖,一起撒到安然周圍。


他說帶了跳跳糖,安然就會原諒他。


他說和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不過是為了應酬方便。


「她我」我的心情, 你當母親那天就能理解了。」


她開出一張支票,請我不要清走他的兒子。


清走?


凌晨的雨已經將骨灰融到了泥土裡。


是雨而不是風,這是冥冥之中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


我隻願然然別因此而難過。


她應該也從沒想過他那麼早就去找她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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